這片土地上開始無聊了起來，總兵府依舊叫囂著要賊人不得好死，只是李九州也想問問他們，賊人到底還包不包括自己；就算不包括，吳大人能不能出城說話？
闖軍也開始狂躁，起義是一種停下來就會死的東西，一旦停滯，沒有新鮮血液，闖軍的人數就要開始下降。
只有同濟城依舊在有條不紊地，籌備著自己的家當。
對于南方的戰事，李九州并沒有介入，同濟城收攏騎兵，再也未派任何人南下。
紛爭仿佛停息了。
幾百年的技術差距，哪怕是只暴露一點，還是引起停滯了效應。
每個人都是觀眾，只是有些人未遇到那片讓自己駐足的風景——這是李九州琢磨出來的。也許同濟城成為了大明人眼前最亮麗的風景吧！
身為后世人，他有自己的一分自豪，文藝細菌也來的奇怪。
陳春壽對李九州時不時地抽風還算了解。
“李大人，是時候盡快做出下一步計劃了。”陳春壽如是說。
李九州嘿嘿干笑一聲，狗屁的風景，不過是不想當第一個被打死的人而已！
同濟城竟然能真的為這片苦難的土地帶來和平，李九州沒想到。
不過，這是好事兒！
和平對于總兵府和闖軍來說，都不是什么好事。
闖軍需要持續地戰爭，才能讓自己手下的人繼續獲得財富。
總兵府需要持續的戰爭，才能叫手下的軍士們繼續獲得軍功。
只有同濟城，需要持續的和平，才能叫共濟會消化龐大的人群。
闖軍攻占榆林半壁的時候，同濟城的名聲算是徹底走開來了。
同濟城喜歡和平，和平代表著繁榮；正巧，老百姓也愛好和平。
人活著，從古至今，都是為了一個欲；可說穿了，活著，也是欲的一種。
同濟城現在每天都要迎接成百上千的老百姓。
這些人甚至還有從寧夏、甘肅、大同來的。
同濟城，開始虹吸了。
做工就有飯吃的地方，老百姓們不抵制的，就是愁人家不要。
同濟城又是個好所在：同濟城給所有人都管飯，起碼餓不著。
兩千人積攢的家當，現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失：
同濟城每天需要消耗上千頭羊，才能叫大伙兒吃飽，吃水也很緊缺：水井打水供給不上。
李九州還不未發現，他現在面對的，就是自穿越以來的最大挑戰：
活人，讓這些本該死掉的人活！
世界上最難的事，莫過于叫所有人都活著，哪怕是健康的人也是如此；科技還不發達的大明，人是會大批地死掉的。
大明的人仿佛習慣了死亡，每天早上同濟城總是能發現死尸，他們死狀奇怪：
有凍死的，有脫水死的，有病死的，甚至還有撐死的。
同濟城中興起了一個新興的行業——仵作。
李九州一開始還很痛心，這些人本都是活人，如果自己能再多弄一點煤，自己能再多弄幾間屋，早點開始整理衛生和城市治理。
這些人應該不用死的。
可惜，他現在已經麻木了。
見到死人，李九州只是低頭，等待抬死人的擔架出城，而后繼續走路，繼續布局自己的事業。
李九州終于領悟了陳春壽說的話，上位者為何沒有甚多的情感。
因為上位者實在是習慣了，如果說社會是個金字塔，那么上位者所能獲得的信息，遠遠不是塔底的人可以想象的。
后世有個概念叫大數據，其實早就已經實現了。
計算機猜人怎么想、喜歡什么、愛看什么、愛買什么。被后世的人稱作大數據。
李九州現在醒悟：他自己，現在就活在大數據之中！
只是這個大數據不是電腦算出來的；是一個個活人想出來的！
電腦最難模仿人的情感，因為人是一個復雜的元器件。
人可以體會人的情感，同濟城現在如同一個氣球一般壯大起來了。
更多的人、更多的聲音、更多的要求，還有更多的恭維。
現在，李九州的脾氣開始古怪，開始暴躁，一方面他沉迷于自己的成就：
凡是提起同濟城，眾人必然夸贊李會長。
可另一方面，李九州也煩躁于他人的聲音：
凡是有人與自己說話，那就一定是出于功利的考量。都想要個好差事，老人想要個官職，書記員們想要給再進一步。
新人呢，也不想領苦差，有些人為了能不下井，甚至愿意通宵搬磚蓋房。
李九州的作風，現在越來越像一把錘子了，他行事越來越直接、與人說話越來越暴躁、也越來越聽不進去別人說的話。
陳春壽又要開始教導李九州，要他穩住心思，不要想太多，努力維穩基業，人群有自己想要的，盡力去遵從，多與手下人交談。
對陳春壽的勸誡，李九州自然曉得聽，雖然越來越不耐煩，可畢竟是陳師說話，李九州思索一陣就照做。
李九州覺得，是時候讓同濟城也出點兒動靜了！
你們闖軍吵吵著、官軍嚷嚷著；同濟城反倒是要做金箍棒？
當定海神針鐵？
李九州不喜歡天下太安靜，太安靜的天下，自己應對不來。
只有混亂，自己才能撥云見霧，窺視人心。
只有讓同濟城的所有人都忙起來，李九州才能松口氣，在發號施令結束之后，捧起一杯小青柑，看著肚子越發大起來的閻王女，二人說些有的沒的。
最近李九州實在是...變化太大！
連他的婆娘都得小心些和他說話。
很正常，男人要是有了地位都是這個慫樣子。
李九州可不否認自己是個大男子主義的人。
大男子主義其實很好，只是大男子主義，不要在自己窮困的時候犯就行。
大男子主義，就是男人的“皇帝病”。
是皇帝，大男子主義讓人愛慕敬仰；是窮漢，早些邊兒涼快兒去。
陳春壽通曉識人之術，所以陳大人一直效忠李九州，矢志不渝。
唯一的緣由，就是他發現李九州實在是個進步的人。
從古至今，能夠在暴發之后穩住心思的人，幾乎沒有。
尤其是能夠在獲得權柄之后，不貪圖享樂，仍然想著大踏步前進的，也就史書上那么些個。
這種人，若是有幸遇到了，陳春壽一定是要追隨的。
李九州最近雖然脾氣大，可那座磚房中，每天都有新的指令和辦法傳出。
至于李九州為何這么上進？
陳春壽卻又不懂了，那只是因為李九州的抱負太遠，一個土皇帝滿足不了李九州，到后來，就算是真皇帝也滿足不了李九州。
能滿足李九州的，根本就不是大明，為了讓自己舒服一點，李九州必須把大明變成自己熟知的后世。
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