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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城門洞子里的對話

  李九州是萬萬沒想到,這個讀書人陳春壽真敢打自己。

  這事兒還不光是一個單純的敢不敢、打不打的問題。

  這就好像是,一個帶著金絲眼鏡的男子,渾身都是規規矩矩的打扮,結果一說話。

  大蒜混香蔥,里面兒過了辣油一炸,在太陽底下再悶上三五天。

  實在是。

  令李九州不敢動。

  陳春壽力氣不大,一拳頭打上去李九州躲閃一下,k腦門兒上了。

  李九州多壞啊,拳頭怎么能有腦門兒硬呢?

  倆人一人抱著頭,一人掐著手,疼得呲牙咧嘴。

  到底還是疼啊!可李九州不敢還手:

  事出反常,一定要穩住,激化矛盾是最蠢的做法。

  陳春壽不是個沖動的人,他既然出手,那一定是有了充分的理由。

  就陳春壽的身板兒,還打不動李九州,反過來,失去陳春壽的代價,李九州出不起。

  李九州抱著腦門兒問:“你打老子干啥?好好說話不行?”

  陳春壽也罵:“你這個不學無術的蠢貨,此時基業待定,萬事初開,李自成已經走了,還損失了火工沒有音信!你卻還是婦人之仁?!如何對得起火工?如何對得起所有人的付出!?我陳春壽,不能再跟一個優柔寡斷、里外回環的人了!”

  李九州聽著,心里覺著不對,陳春壽說的優柔寡斷、里外回環的人,應該不是天啟皇帝。

  陳春壽也撒開了,大喊大叫,開始跟李九州發火。

  老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陳春壽現在不管了,開始揭短:

  “你每日怕老婆,怕到所有人都知道,若是他日你有個兒子呢?是事業重要還是你的妻兒重要?”

  說起妻兒,李九州就紅眼,后世習慣性地,當然是妻兒重要。事業沒了可以重來,妻兒沒了,那可不能彌補。

  可李九州想到了火柱,火工被擄走之后,火柱意志消沉到了現在。

  事業和家庭,在李九州以為,是分割開來的。

  實際上不是,同濟城不僅是他的基本盤,還是他的家。

  想到這,李九州背后一驚,如果他是火柱,怎呢辦。

  若是自己的老爹被人擄走,李九州不操起根長的弄出一兩條人命,肯定是不行!

  所以,古人講婦人之仁,是有道理的。李九州該聽的。

  他揉著腦袋,沒說話,拉過陳春壽,二人在城里轉悠講話。

  陳春壽一瞬間就恢復了翩翩公子、嚴肅官員的形象。

  頭發還理了理,跟沒事兒人一樣,邊走邊說。

  “九州兄,你說過你想建立一個百姓之國,我自然是喜的,可李大人你卻不知,這個天下,老百姓現在是當不上主人的。他們沒當過,也不會當。如果說你不想當皇帝,我也是喜的,這天下有過太多的皇帝,太多的專權。已經一千多年了,變變也是好事兒!”

  說到這兒,陳春壽胸前起伏劇烈,李九州能感覺到,這個人,很恨皇帝。

  李九州問到:“這豈不是又要當婊子,還要立牌坊?天下人如何看我?我手下人如何看我?”

  陳春壽笑到:“成王敗寇,若是你可以做到打翻天下,重啟一個制度來,自然無人敢有口舌。可你實在是蠢,你蠢得總想對所有人好。殊不知,對別人最好的事情,往往就是沒有你。你給人家遞個燒餅,給多了,人家還會想著,燒餅直接掉他嘴里就好,少了你這一步,更省事。”

  李九州若有所思,這個道理,不好懂。

  陳春壽又說:“你想沒想過,建立一個百姓之國,是結果,可怎么一步步建立起來?是你要造出更多的槍、打下更多的城、種更多的地?你要知道,再多的槍,也不是你用,李自成為何出走。你又能怎么應對?這同濟城,未來有更多的李自成怎么辦?要是火工、火柱都出走,你怎么辦?”

  李九州反駁:“我對他們很好啊,跟著我有肉吃啊!”

  陳春壽一笑:“他們現在有槍,肉算什么?李自成跟著你吃不飽嗎?他為何出走?”

  李九州是清楚李自成的,反駁道:“他仇恨太多,放不下...”

  陳春壽苦笑:“來這同濟城的,又哪個,沒有仇恨呢?現在槍也有了,李自成只是主意很硬,日后他人也心中不平,出走怎么辦?是不是只要有仇恨,就可以自己出去報仇?那王法何在?公理何在?若是全憑拳頭去比,現在你的拳頭大,未來呢?若是同濟城拳頭小了怎辦?吃不上肉了怎辦?你還如何約束你的部署?你還如何完成你的宏偉計劃?靠你帶頭兒干活兒嗎?你就是鐵打的人!又能磊起幾層磚?”

  李九州算是明白了,這活兒真如陳春壽所說。

  他要建立一個百姓的國家,可百姓不一定想要。

  人,是厭惡平等的。尤其是有本事的人。

  同濟城的槍,就是他給這些人的本事。

  靠著槍,同濟城可以飛速擴大,只是李九州不愿意,這么人頭滾滾地殺下去。

  可他的部署呢?他手下,未來一定會出將軍的。

  這些個將軍呢?

  榆林總兵,吳自勉將軍,一個老婆,十幾個小妾,外邊兒還有相好兒。

  這是人的本性!貪多、貪占、貪享受!

  若是李九州一副軟不拉幾好欺負的樣子,反個李九州,成本很低。

  只需要一顆子彈。

  可這要怎么做呢?怎么才算是不婦人之仁呢?

  陳春壽解釋道:“天子,擁有全天下,對天下是大愛,不是無微不至的關心。不管怎么樣,你若是想繼續發展下去。你一定也要做到,你不應該和自己的部署過分糾纏。你應該駕馭他們。現在,你手下都是一些窮漢,吃上飽飯就很感恩你了。未來呢?他們富一段時間之后,想要女人,你有嗎?女人之后,相當官,你怎么給?有能力的人,最討厭你這種人。”

  李九州問道:“難不成我親近他人,還要被人討厭不成?這是什么道路?”

  陳春壽譏諷:“他們班不是討厭你親近他人,他們是厭惡一個只會親近他人的人,在自己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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