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肇慶誠惶誠恐,真的,他現在怕得要死!
盧肇慶于屏風后出聲,武英殿全體君臣齊齊一愣,所有人的心中都一個念頭:這™是誰?
這年頭錦衣衛難當啊!若是去年,一個錦衣衛的千戶,沒幾個人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哪怕是朝廷的一品大員!
怕的不是一個小小的三品錦衣衛千戶,怕的,是這個千戶背后的力量。
現在不一樣了,武英殿君臣吃完飯之后,完全忘記了屏風的那一邊還有倆人。
一個半死不活被太醫掐著人中,一個面如土色跪在地上。
契機的來臨讓盧肇慶忘乎所以,他豁出去了!
可不管是哪個皇帝,小廷議之時被打斷都不開心。
權力是自私的極致,龍是權力構成的動物,所以它是極端自私的存在,盧肇慶的聲音剛落,皇帝的聲音響起:
“誰?!”聽得出來皇上很生氣。
可半個時辰后,皇上不生氣了,全體的大臣們也不生氣了,神威無敵霹靂槍和共濟會還有同濟城,似乎是不錯的“平遼”良策。
什么叫瞌睡就有人送枕頭?朱由檢現在就是這個心態,貴為天子,沒有一個皇帝不在乎正統性,皇帝們認為正統性的往往關乎天命,天命又關乎國運,國運只能關乎他們自己的屁股底下的那把龍椅。
能不能穩穩坐在龍椅上,是所有皇帝首要考慮的問題。
現在,朱由檢相信他比他的木匠老哥朱由校,更合格!天運降臨了。
大明需要平遼,最好的平遼辦法就是人族塔防玩家——袁崇煥的無敵“防御樓”戰略。
而羈絆在這步戰略之前的,是大明國庫既沒有那么多的金幣,也沒有那么多得苦工。
現在好了,有個“好幾本”的科技忽然砸在了大明臉上——同濟城。
皇帝和大臣們被這座小小的城池深深吸引,這是一個四十人就能建立的堅城,這是一個四十人就能戰勝韃靼精銳騎兵的人群;朱由檢很擔心這些人戰力過強。
但是盧肇慶的報告顯示:一切不過是神威無敵霹靂槍的功勞。
朱由檢喜笑顏開,大明不缺火器匠人,大明也不缺購買火器的門路,只要能得到一把樣品,朝廷之下數以千計的優秀匠戶可以造出更多。
一個吏部左侍郎,給皇帝掐著指頭算了一下其中的可能性。
“皇上,臣估計,若是得到實物,最多三個月,這種新式火器就能裝備一營將士!”吏部左侍郎張鳳祥說道,雖然他現在是吏部侍郎,但是實際上,明年,他就是工部尚書了。
朱由檢更開心,王恭廠大爆炸之后,他的心就吊著,他擔心自己的哥哥更天命所歸。
不過今日看來,天命永遠都在自己這一邊,大爆炸沒有成功地帶走朱由校,那種黃色的該死的炸藥自己在秘密工廠炸掉了。
但神威無敵霹靂槍的出現,讓朱由檢徹底迷離:國運在這一刻清晰了起來。
崇禎皇帝頒布了自己上任以來的第一封軍方委任狀:著錦衣衛北鎮撫司千戶盧肇慶升榆林鎮總兵,原榆林總兵吳自勉待家聽宣。
盧肇慶臉上登時喜笑顏開,錦衣衛千戶雖是個正三品的官兒,可比起九鎮領兵之總兵差的太遠!
人家可實實在在是正二品的官兒,總兵幾乎就是明朝武將的最高職稱,比它再高就得兵部主事了,官級再上去,就得變成散官,也就是有爵位的名譽官員。
具體職務來講,九邊的總兵職權之大,幾乎打過了后世的省高官;九邊重鎮一切皆以邊防為核心,故而九邊有時候沒有巡撫一類的地方官兒,總兵往往會在一個時間窗口期軍政一把抓。
尤其在榆林這個地方,榆林盛產武將,這是大明朝很稀罕的一個地方,榆林人往往念不到書,考不上進士,就只有走殺才這條獨木橋。
榆林的兵,最講究一人強則兩人幫,兩人強則十人幫,成就如此多總兵的原因,就是榆林武官的抱團現象;
可以這么理解:榆林的武官,在明末已經接近軍閥化了。武官體系中,這是最強大的一支,也是最蠻狠的一支。
朱由檢走了一步狠棋,錦衣衛上下都想活,他們需要功勞;
榆林鎮上下同心,但皇帝不喜歡他們沆瀣一氣;
大明一朝都在壓制這樣的武官群體,或者說,自中唐以來,所有的中原政權都在努力避免武官抱團兒。
兵者兇也。
朱由檢打的一手好算盤,空降一個北京起家的總兵,既能對抗削弱榆林鎮的武官,又能讓自己多一條忠心的狗。
朝廷鷹犬,有誰比錦衣衛更好用?
盧肇慶自然曉得這些彎彎繞,皇帝陛下的官兒沒有那么好當!
但當皇上把自己放在榆林鎮總兵位置上的時候,盧肇慶一瞬間感受到了從背后傳來的灼熱目光!
錦衣衛上下,都!想!活!!
公元1626年,大明朝的錦衣衛正當高峰時期,大概有五千多人,許多人也是“買來”的官職。
盧肇慶可以想象到,自己升任榆林總兵的消息一旦傳出,錦衣衛上下有多少人走自己的門路。
現在的狀況,錦衣衛只要能活著,去苦寒的榆林算什么?總比出了午門丟了腦袋強!
盧肇慶欣然領命,可朱由檢是個有趣的家伙,他想了想:“盧總兵,朕給你這個官職,你可知上任之地兇險?”
盧肇慶想也沒想:“臣愿為圣上萬死!赴湯蹈火、死不旋踵!”
朱由檢笑笑:“你愿意為朕萬死,朕相信,可你萬死能讓延綏服帖?朕是不相信的。”
盧肇慶臉上巨變,延綏能服帖?
延綏人的特性就是不服帖,最窮苦的地方,出來的是狼一般的人!榆林以南,850萬畝田駐養了17萬陜西都司府的兵,其中最精銳的三萬五千人,都散落在榆林鎮三十五營堡之內,薩爾滸之戰后,九邊重鎮軍威萎靡,只有這個地方還能常常出門敲打一下韃靼人。
那兒的人,是把敵人的腦袋當自己的銀錢,是把首級當成功名,自古秦兵耐苦戰,大明朝的秦兵,最兇悍的在延綏,盧肇慶當然知道,自己這個空降的總兵去了延綏,會有多么的尷尬。
榆林總兵府中,自己可能連把交椅都坐不穩!
錦衣衛,當慣了鷹犬,馴服狼,真的,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