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外面明月掛于夜空中，張秀才和張娘子的屋里油燈燈光如豆，夫妻二人坐在油燈旁邊，在窗戶上映照下了人影，正小聲地說著話。
那張秀才斟酌了一瞬，就緩緩開口解釋道：“娘子，你說我明年要去府城參加秋闈鄉試，一去恐怕就要兩三個月的時間，這樣一來，這家里的學館又如何能夠開下去呢？總不能給學生放兩三個月的長假不管不問吧？這不僅耽擱了學生的課業，也是我這個做先生的不負責，所以明年的學館無論如何都開不下去的，除非我明年不參加鄉試，可是我不再考一次又很不甘心，娘子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明白！張娘子自然明白了張秀才的意思，也就是說張秀才明年是一定要參加鄉試的，這學館明年是肯定開不下去的，張秀才無非說的就是這個意思罷了！
對于這話，張娘子蹙了蹙眉頭，隨即也是點頭表示理解，但她還是道：“相公！我也支持相公明年再次參加鄉試，因此相公決定明年把學館關了一年，我也沒有意見，可是相公卻說要關掉學館一兩年，這又是何故？除了明年相公要參加鄉試的緣故，沒法把學館維持下去，難道今年相公就要把學館關了嗎？這又有什么緣故呢？”
張秀才聽問，就笑著接著解釋道：“娘子，白日里你沒聽進兒說各家長輩們對于他們這些半大小子結伴去府城，都表示很不放心嗎？所以明天才相約在沈家酒樓一聚，就是為了商議這事情的！”
這事情，白日里張娘子自然聽張進說過的，因為到時候張秀才也要去參加這家長會嘛，張進自然是要提前說一聲的，張娘子也就跟著聽了一耳朵。
不過，這事情又和他關不關學館有什么關聯呢？張娘子不解，蹙眉疑惑地看著張秀才。
張秀才不等她問，反而笑著問道：“進兒、志遠、元旦他們這次去府城參加府試，也是第一次出遠門，董家子等人的家里長輩們擔心，難道娘子和我心里就不擔心嗎？”
張娘子苦笑一聲，點了點頭道：“我自然也是擔心的！只是要參加這接下來的府試，這府城就不得不去了，我們擔心也沒辦法！”
“所以啊！”張秀才笑道，“我就想著今年就把學館關了，我和娘子一起出門跟著進兒他們去府城，一路上也好看顧著他們，這樣一來，我們也不用在家里提心吊膽的憂心了，豈不好？”
這提議又是讓張娘子吃驚了一瞬，接著她又不知道說什么好了，有些為難地皺著眉頭。
不錯，她是擔心張進他們出遠門的事情，也想跟著去府城照顧他們，可是因此就關了學館，斷了家里最大的進項，這又是讓她心里不舍了，說到底還是家里的經濟條件不允許啊！
張秀才看著張娘子皺眉為難的樣子，又是一聲苦笑，搖頭嘆道：“也不瞞娘子！其實我忽然有了這兩年關了學館的念頭，除了剛剛說的兩個緣故以外，最重要的緣故還是因為我最近在溫習以前的課業的時候，發現我可能真是年紀大了，有些東西明明以前倒背如流的，可如今再去背誦記憶卻頗有些艱難，要再花費很長的時間和很大的精力，再加上白日里要給學生們授課，這樣一來，這些天我都感到很疲憊，居然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了！”
“所以，為了能夠專心一致于明年的鄉試，能夠平日里有更多的精力和時間用于溫習讀書，這才十分冒昧地向娘子提出關掉學館的念頭，還請娘子理解原諒！”
聽了這話，張娘子才恍然明白了過來，她說呢，怎么好好的，張秀才忽然提出要關了學館了，原來是他為明年鄉試做準備，溫習讀書感到十分吃力了，沒法兼顧給學館的學生授課啊！
這也是，張秀才今年都四十多了，比不得張進、方志遠他們還是青春少年，精力和記憶力也不如他們，再要下場科舉本來就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還要兼顧開學館授課，他力不從心也就沒什么奇怪的了。
不過，張娘子恍然之后，還是有些蹙眉為難，如果這兩年關了學館，沒了進項，憑著家里的積蓄，倒是能夠撐下去，可是這樣一來，恐怕家里的積蓄就要耗空了，到時候因為什么事情再要急用錢又該怎么辦啊？
所以，一時之間，張娘子沒有開口答應下來，而是皺著眉頭，沉吟不語。
那張秀才見張娘子還是蹙眉為難的樣子，他也覺得自己是讓張娘子為難了，不由又是搖頭苦笑道：“罷了！見娘子這么為難，看來家里的積蓄真的不多，不能夠勉強撐過這兩年，那就算了吧！今年這學館也可以開下去，明年恐怕就不能了！”
而張娘子見他有些失望的樣子，她心里也不好受，就開口道：“相公！家里的積蓄是有一點的，也能夠撐過這兩年，只是相公想過沒有，這兩年進兒、志遠他們要去府城參加府試院試，明年你又要參加鄉試，這來來去去的路上可都是要耗費銀錢的，如果這兩年沒任何進項的話，只怕家里的積蓄都要耗空了，到時候要是忽然有什么急事要急用錢的話，這又如何是好呢？”
頓時，張秀才沉默不語了，他凝眉想了半晌，就嘆道：“娘子說的也是！家里還是要過日子的，留點積蓄應急才是應該的，是我讓娘子為難了！罷了！這事情就算了吧！”
可是，他說算了，張娘子卻是又把這事情放在心上琢磨了，凝眉算計著自家的積蓄，還有這兩年可能的花費，在心里仔仔細細地算計了一遍又一遍。
也不知道算計了多久，她又忽然嘆道：“相公！就聽你的吧！這兩年把學館關了吧，我仔細算了算，家里的積蓄也夠用的！這兩年相公就專心于明年的鄉試吧，讓相公能夠全力以赴一次，如此也就不留遺憾了！”
本來張秀才已經放棄了關掉學館的念頭了，此時又忽然聽張娘子這么說，他先是一驚，隨即喜道：“娘子當真？可是家里沒了積蓄，以后急用錢怎么辦？”
張娘子不由搖頭失笑道：“能怎么辦？我也只有回娘家向我爹我娘厚著臉皮借一點了，他們總不會把我這出嫁的女兒趕出來吧？”
聞言，張秀才也不由失笑出聲，但隨即又是伸出手來握住了張娘子的手道：“多謝娘子了，是我讓娘子為難了！”
張娘子搖頭道：“也沒什么為難的！只是相公，這學館關了，學館里的學生又該怎么辦呢？”
張秀才笑道：“這點娘子放心吧，我心里已是安排好了學生的去處的！”
張娘子點頭道：“那就好！”
夫妻二人商議完畢，不一時就滅了燈火，起身上床歇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