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進這話還真不是空口無憑的,他上輩子是真見識過一朝飛黃騰達,就嫌棄糟糠之妻的。
那是一個做生意的老板,據他自己飯桌上吹牛說,年輕的時候吊兒郎當,不愿意找份工作安穩過日子,總想著自己做老板,自己掙大錢,于是投入了商海之中搏擊拼殺。
還正好,那時候國家正在大力發展經濟,各種政策鼓勵這種大膽的人,這位老板跟著這股浪潮,慢慢就發了起來,成了先富起來的那批人。
而富了之后呢,人家老板的生活就變的比較奢華糜亂了,粗粗的脖子戴著一根粗粗的金鏈子就不說了,買的幾十萬的車,穿著一身西裝,典著一個啤酒肚,人模狗樣的,開始出入各種KTV和酒吧等娛樂場所。
出入這些場所的人都懂的,免不了和公主小妹拉拉扯扯的,而且他在外面還包有小三小四,完全是投入享樂主義之中了,也完全是忘了那個陪著他一路風風雨雨走過來的糟糠之妻了,據說自從他發財以后,他老婆就難看到他的人影了,從此獨守空房,過上了寡婦般的日子。
張進平時和別人閑聊這位發財致富的老板的精彩人生,羨慕的多有之,為糟糠之妻抱不平的女同志也有,但男同志就笑呵呵道:“這是人性!誰發達了,都會變的,看不起以前的朋友,看不起沒有自己有錢的人,甚至開始嫌棄自己的老婆,總覺得自己牛逼起來了,以前的人和物配不上自己了,呵呵!這種人多的是,說不定我們自己也是這種人,只是我們還沒發達而已!”
這話是有道理的,張進是比較認同的,甚至有時候他都覺得自己也有這種人性,不能免俗。
比如,他還是小科員的時候,找對象都不敢提太多的要求,只敢說別太丑,歷史清白的良家婦女就好。
可是,等眼看著要被提拔,前途可期了,親戚朋友再給他介紹對象,他就帶著挑剔的目光了:女方最好有七分的容貌,能有獨特的氣質更好,有教養有素質,說話溫溫柔柔的,這才是理想的對象嘛。
看,他自己都如此,怎么能期望別人都是不忘糟糠之妻的君子呢?更何況在這古代,當官的和有錢人三妻四妾還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忠貞不二的成功男人也不是沒有,可那是稀有動物,這個古代時空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出幾個來。
所以說,張秀才看中人家將來的前程,這才想著把女兒嫁給人家,張進是沒法認同這種看法的,因為人性是善變的,甚至可以說是忘本的,一直感恩于心的人實在是太少見了,千萬人中也不知道有沒有這么一個了。
可以說,張進話中的道理是對的,直直擊中了人的劣根性,只是這話從他一個五歲稚童的口中說出來,這就不對了,誰家五歲的孩童能夠窺透人性,說出這樣的話來呀?但張進就說出來了,還真有些嚇人呢!
張秀才和張娘子面面相覷,兩人目光對視,都有些驚疑不定,那張娘子遲疑道:“相公,進兒最近是不是有些不對勁啊?”
“嗯!”張秀才想了想,點了點頭道,“是有點不對勁!課堂上他常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確實不對勁!”張娘子也是確定般地點了點頭道,“在家里也不見他吵著鬧著要出去玩了,說話越發有條有理了,這樣的變化好像是從半個月前開始的,那時候他發了一場高燒,等好起來后又呆愣了好幾天,自那之后就變了,變的越發聰明伶俐了,就像是腦袋突然開竅了一般!”
張秀才聞言,默然不語,皺著眉頭想著這半個月來張進的表現,他越想越覺得這孩子變了,變的太多了,之前不想還不覺得,現在細想則有些心驚肉跳了。
可是,這種變化是怎么來的呢?孩子還是那個孩子啊,怎么突然就有這樣大的變化呢?張秀才再怎么想也想不到引起張進的變化是穿越了。
他緊皺著眉頭,苦苦思索著,可終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嘆息道:“可能如你所言,這孩子腦袋突然開竅了,也就是早慧吧!這世上總有很多早慧的孩子,他們聰明絕頂,有時候看事情比大人還看的通透!”
“可是,有這么早慧的孩子嗎?想想進兒剛剛說的那番話,我現在都覺得有些心驚肉跳的。”張娘子神情有些惶恐不安,面露憂色,又道,“而且,就算是早慧,我心里也是不安的很。都說情深不壽,慧極而傷,進兒這么小的年紀就如此通透,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啊!”
她這樣的擔憂也不是沒道理的,情深不壽,慧極而傷,從古至今多少天才都早早夭亡啊,這都是很可惜的事情,讓人把早慧和夭亡都緊密聯系起來了。
聽了這話,張秀才也是露出一絲擔憂來,嘆道:“唉!我們又能有什么辦法呢?只能在平時好好看顧他了,別讓他因為早慧,看透了太多的事情,而變的極為消沉。其實要我說來,早慧雖然是一種天賜,但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張秀才這話也是有根據的,并不是胡說的,因為早慧的孩子天賦異稟,過早地看通透了人情世故,然后就會給他們帶來無窮的煩惱,可他們的年紀那么小,并沒有鍛煉出處理世事的圓滑經驗,所以他們一直被煩惱纏繞著,想的太多,也就無法安眠,心中抑郁,自然壽命不長了,這也是早慧的人為何總是夭亡的原因了。
張娘子也是深深嘆息一聲,隨即想起什么又問道:“那嫻姐兒的事情?”
張秀才神情嚴肅道:“或許進兒說的對,因為看中人家的前程,就想著把女兒嫁給人家,這是有所圖謀的,確實是不該如此的,人心易變啊!”
“嗯!”張娘子點頭贊同這話,可隨即又失笑道,“那你這么說來,當年我爹也是看中你的前程可期,這才將我許配給你,豈不是這也是一種錯誤?”
“這怎么能一樣呢?”張秀才好笑地搖了搖頭道,“岳父大人資助我讀書科舉,一開始可能只是出自于憐惜我的聰敏罷了,并沒有其他心思,后來雖然把娘子嫁給我,或許有著一些看中我的前程的心思吧,但是我考了十年也沒取得舉人功名,岳父大人也沒有不認我這個女婿啊?可見岳父大人并不只是出于功利之心才將娘子許配給我的,這情況可不同。”
“噗嗤”張娘子又是失笑搖頭道:“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這天也晚了,我們歇息去吧,明兒還要早起去學館呢!”
“嗯!”
張秀才答應一聲,就牽著張娘子的手出了書房,去了自家房間,梳洗歇下了。
可是,這一晚上,其實兩人都沒睡著,心里都擔憂著“早慧”的張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