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會不歡而散，余靜枝倉促逃離，季良影和剩下的人打了照面，因為時間問題，他先和每個人交換了聯系方式，和聽了一些自己過去的趣聞。
聚會結束時差不多晚上十點，季良影想到室友已經睡著，在外面的浴室洗個澡才回來，他輕輕地推開門，一束微光透過門縫照在了他的臉上。
“這么晚了還不休息？”季良影進門后轉身關好，同時向著室友搭話，“我叫季良影，稀里糊涂的就到了這兒，以后請多關照。”
白露裹著被子坐在床上，她沒有從眼前的筆記本上移開視線，但也沒無視季良影。
“白露，純白色的白，露水情緣的露，與二十四節氣之一同名的白露，”她聲音柔和，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活力，似乎屬于平易近人的一類，“我也一樣，去年稀里糊涂的就進了公司，不過員工福利還不錯。”
季良影在自己床上坐下，面朝她，這才看清了她的臉，圓圓的，非常可愛。
“你也參加了那個二十節入職培訓？”他接著問。
“入職培訓？沒有啊，有個老師給我們講了半個月的課，然后去環幕世界體驗了兩次就轉正了。”白露聽到這話，停下了正在敲鍵盤的雙手，“我們公司的環幕體驗業務一共只有二十種，老板難道是打算培養你當高管？”
“如果是那就好了。”季良影嘆了口氣，接著問道，“你剛剛說環幕體驗業務？我們公司不是影視公司嗎？”
“我一開始也是這么覺得，后來才知道和想象中完全不同，”白露解釋道，“你知道我們老板的作品風格以什么出名嗎？”
“什么？”
“寫實。”白露答道，“但實際上，他拍了很多超現實題材。”
屋內的光源除了筆記本屏幕外，就只有一盞擺放在白露床頭柜上的節能燈，燈光呈淡黃暖色，足夠照明卻不夠明亮，被光影交錯籠罩的宿舍內，洋溢起陰謀的氛圍。
“超現實題材寫實？等等？”季良影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他在演員不知道的情況下把他們送進環幕，然后把他們的經歷錄下來，再剪輯成電影？”
白露點了點頭。
“他每部作品的主演都以宛若真實經歷的表演聞名，可事實上，觀眾所看的電影，就是他們的真實經歷，也因為這點，幾乎每個被他捧紅的演員都會和他分道揚鑣，畢竟看別人被恐龍追可能會心一笑，但自己被恐龍追，會留下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怎么會…”這種草菅人命的做法讓季良影感到震驚，“他目無王法，草菅人命，居然還能走到今天？”
“因為許多大人物給他站臺，后臺更是相當硬，”白露說，“這就要說到環幕體驗業務，現實世界有許多東西是錢買不到的，但在老板這兒不同，只要你想買，你就什么都買得到。”
“又是有錢人的玩具？”
“不，我們的業務主要受眾是群體數量最大的中產階級。”白露看了看周遭，把聲音壓低了一些，“打個比方，你人到中年，老婆早就沒了情趣和風韻，孩子叛逆，處處和你對著干，單位晉升無望，家庭壓力卻是一天比一天大，這時候，單位來了個實習小姑娘，年輕漂亮，整天圍著你‘老師，老師’親昵地叫…”
“這在現實不可能…至少概率太低了…”
“但在環幕世界，只要你交了錢，概率就是百分之百！”白露說著嘆了口氣，“這里這是總部，世界各地都有分部，在一定程度上，環幕影視讓這個世界更穩定了…大概。”
季良影從最初的震驚，到現在已經變成了理解，他想起一部叫做盜夢空間的電影，人們可以進入夢境，逃離現實，因此，許多人把夢境當做現實，現實反而成了他們的噩夢，環幕影視提供的正是這種服務。
盡管怪異，但理解后便也見怪不怪。
“不過，有些佩服你，你居然要把每個類別都經歷一遍，”白露接著說，“有些類別非常危險，有些則十分漫長，據我所知有許多‘領航員’因為經歷了太多環幕世界，輕則精神疾病，重則人格解離，在游歷環幕的過程中，保持好心態非常重要，最好當做在玩VR游戲，其他人都是NPC。”
“沒事，我的疑問都已經得到了解決，我現在的心態非常好。”
季良影這番話并不是在自大，在記憶中，他經歷過兩段人生，第一段人生結束時，他被委托收集世界基準碎片，第二段人生則是和林曉瑤等人相識的如今。
兩段人生的記憶丟失成了他最大的煩惱，如今都有了解決方法，第一段人生的記憶在虛影之王身上，只要自己使用虛影之王越多，第一段人生的記憶回來不過是時間問題。
第二段人生則需要依靠明炎彬、林曉瑤等以前同學的口述，在搜集記憶的途中，說不定還能找回家人。
困擾自己的難題全部找到了解決辦法，一時間也不用擔心衣食住行和工作，想到這些，喜悅便從心底不斷涌現。
正高興時，從白露的方向幽幽飄來一句：“主管下午讓我轉告你，明天上午開始第二節入職培訓，主題是‘追逐’，會有兩個搭檔，要去的環幕世界偏曲度0.7，很麻煩，我只能祝你好運。”
“這么快？我今天上午才回來！”想到自己又要面對一個怪力亂神的世界，季良影突然就覺得這日子突然就不好過了，“偏曲度又是個什么玩意？”
“我是很同情你啦，但老板決定的事兒，我也幫不了你…偏曲度嘛，是一個判斷環幕世界情況的數值，假設我們正常世界是1，環幕世界通常會高于1或者低于1。”
季良影覺得這個衡量方法有點熟悉，似乎在那兒見過相似的，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能說的再詳細點嗎？”他問。
“主管什么都沒和你說嗎？”
“沒有。”
白露一時間感覺眼前這人有些可憐，當初的自己姑且算是正常入職，眼前這人反倒是想半路被抓來的。
懷著同情，她開始解釋起來。
“通俗來說，高于1的環幕會更加科幻，有著異常發達的科技，高到一定數值，甚至還會夾雜一點魔法，而低于1的環幕則會比較魔幻，巫師、女巫、魔法大行其道，科技絕不會超過我們生活的現實，我去過一次0.8左右的環幕，那里像中世紀，正在舉辦女巫狩獵。”
“越高越科幻，越低越魔幻，同時也代表著危險程度的增加？”季良影琢磨了一下，感覺自己似乎理解了。
“就我個人經歷而言，是這樣沒錯。”白露沒有說的特別果斷，僅僅從‘個人經歷’角度給出了結論，但她和季良影之間的資歷差別，讓這份個人經歷極具參考意見。
季良影點了點頭，寬衣解帶，裹上被子，在床上平躺了下來，忙了一天，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睡一覺。
至于白露所說的兩個搭檔，有了林曉瑤的經歷，季良影大致猜到了會來什么人，也明白了該怎么應對：讓他們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這次環幕旅行結束后，回老家看看吧。
懷著這樣的心緒，意識朝著無底的深淵墜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