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裊裊炊煙在自古舊的小院中緩緩升起,遠方的紅日逐漸在天際間消隱而去。
紅木小方桌上,擺著一瓶年份為2019的茅臺。
這瓶來自上個世紀的珍釀,現在放眼全世界也沒有幾瓶了。
老爺子拿出了四個潔白如玉的酒盅,林興端起酒瓶將其一一斟滿,此時林振東按好了懸掛在木桿上的燈泡。
當柔和的燈光照在紅木小方桌上之時,王蕓華從廚房端來了燒好的魚。
在兒子與丈夫的幫助下,王蕓華很快將菜擺滿了桌子。
兩條鯉魚,一條紅燒,一條清蒸,一盆南瓜山藥湯,一盤涼拌茄子,一盤酸辣土豆絲。
簡單而又豐盛的晚餐。
這立即讓古舊的小院有了煙火氣息,溫馨而又美好。
一家四口坐在院中,于墨藍的夜空下,在繁星照耀的土地上,吃著最平凡的家常便飯。
遠方的天上,金黃的彎月靜靜地懸掛著,四十五億年來,它都一直靜靜看著下方的這片大地。
那些長著兩條腿,兩條胳膊,兩只眼睛一張嘴的生物是它在這漫長歲月中所見過最有意思的群體。
他們既簡單又復雜,身上充滿著無限的可能。
而那片紅色大地上,西北方向的一處最不起眼的小村莊中,一個獨立于村子邊緣的古舊院落中,那種無限的可能在那里顯現的最為熾烈。
如一道光一般,可以改變很多東西。
那種可能或許就藏在那質樸的紅木小方桌上,又或許就在那兩條被烹飪的香氣撲鼻的魚中,在那四個盛著瓊釀的酒盅里,在他們頭頂那盞柔和的夜燈上。
也有可能在老人慈祥而又穩健的笑聲里,在女人溫柔賢惠的雙手中,在男人堅實有力的臂膀間,在少年微紅的臉頰中…
今夜是2119年2月25日的夜,距離末日之夜還有63個日月。
翌日,林興起的很早。
比日常早起的老爺子還有早半個小時。
清晨六點鐘的時候,老爺子穿著灰色的練功服在院子中呼吸吐納,打著一般在公園里晨練老頭老太太都能打兩下的太極拳。
而林興則已經穿著運動服圍繞著村子跑了兩圈,氣喘吁吁地回來了。
爺孫倆一個打太極拳,一個做著俯臥撐。
六點半的時候,林興驚奇地發現父母竟然從門外面走來,身上還穿著運動服。
很顯然,他們起的比自己還要早。
未來有太多的變數與不確定性,有個好身體,比什么都重要。
早晨七點的時候,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吃著早餐。
熬的軟糯的蓮子粥加上王蕓華現蒸的鮮肉包,以及煮的剛剛好的溏心雞蛋。
這是最平凡的早餐,也是林興記憶中最好吃的早餐。
早飯過后,林振東開著車和妻子一同返回了銀城,他們要去處理很多事情。
而林興則待在了鄉下,他答應爺爺要留兩周。雖然現在的時間對他來刻不容緩,但他知道,留在這里的兩周更重要。
春日的暖陽之下,爺孫倆人再次來到河邊。
這次并不是釣魚,而是游泳。
老爺子要教林興游泳。
這對于還是旱鴨子的林興來說,自然是個不小的挑戰。他也很樂意去學習。
這不僅僅是一個求生技能,更是一項強身健體的運動。特別是對于他這種想要在兩個月之內將身體素質提高一個層次,但此前又從未鍛煉過的人來說,這是一項絕佳的選擇。
游泳可以讓人在水下保持全身運動,對塑型也有著非常良好的作用。
老爺子雖然已經接近八十,但身體卻異常的好,在水下如一條旗魚般靈活迅猛。
自此,接下來的十多天,林興每日晨練結束吃過早飯后都會和爺爺來到河邊學習游泳。
而下午,老爺子則領著林興游走在村子的各個角落,教他去觀察地形,為他講述各種戰斗技巧,求生經驗。
后來,爺孫倆開始上山。
柳樹村背靠著連綿的荒山,山高達百米,有叢林山泉,清潭怪石,是絕佳的隱秘之處。
山名青龍山!
爺孫倆每日午后便跋山涉水,每逢傍晚,都能帶著野味滿載而歸。
夜晚,小院里,老爺子一邊料理著野味,一邊看著少年揮刀練劍,翻跟頭。
刀是一柄生銹的砍刀,不止何年所鑄,從有記憶起林興就看見它躺在柴房中。
劍則是柄未開鋒的長劍,普通至極,老爺子早晨一般拿它來舞太極劍。
沒有什么玄妙的刀法,更沒有什么凌厲的劍法。老爺子只是說將兵器握在手中,用自己最本能的方式去揮動即可。
于是,林興每日練劍一個小時,練刀一個小時。
每次練完,或是野兔,或是山雞,也就烤好了。
這樣的日子,過的好不快活。
匆匆十天便稍縱即逝。
第十一天的時候,早晨林興終于不在河水中大喊大叫,亂撲騰。下午也不會因為追一只山雞就把自己搞得灰頭土臉。晚上更不會因為手上沒用力而被老爺子突襲的一顆石子兒打掉握著的刀劍。
第十二天的時候,林興在奔騰的河水中抓住了一條肥美的大鯉魚。下午進山之時,更是硬生生憑手中的木棍趕跑了一只突然竄出來的野狼。晚上在練劍的時候,則是能斬出劍刃劃破空氣的聲音來了,而且聲聲入耳。
第十三天的時候,早晨,林興一口氣游到了河對岸。下午,林興在山中捉了兩只山雞,并用爺爺教的方法一棒子敲死了準備襲擊自己的一條毒蛇。晚上,無論是刀還是劍他都劈砍的有模有樣,沒有什么浮華的招式,卻給一種能上場殺敵的感覺。
第十四天的時候,林振東開著他那輛破舊的白色SUV回來了,來接林興回銀城。
今晚他要坐飛機前往山城。
該是分別的時候了。
十四天的日子,他變的比此前精壯了不少,身上的脂肪少許多,臉頰變的剛硬起來,個頭似乎也長了兩公分,皮膚比以前黑了點,手心的繭子也比以前多了些,那目光也比以前更加銳利有神。
這是一場蛻變。
或許留下了,他還能繼續變的更強,可已經沒有意義了,能教的老爺子已經教完了。
“爺爺,我們會再見的,我一定會活著回來,你也是!”
林興坐在副駕駛上,看著車外站在破舊木門前的老人,認真地說道。
“去吧!”
老爺子笑了笑,擺了擺手。
車開動了,柳樹村如一張畫,飛速從林興的眼前略過。他沒有再回頭,而是一直看著前方。
他輕咬著嘴唇,緊攥著拳頭,打開了車窗。
眼淚如脫線的風箏在風中迅速飛離他的臉頰,飄出車內,永遠留在了那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