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都古廟,神像之下,阿難面含憐憫,引領信徒禱告,統合除極光城外的十座據地,一同舉行信仰儀式。
以拾夢神教目前的人員構成,想要在短時間內組織起十座據地的信仰儀式,其實非常考驗行動能力,固然拾夢者的崛起手段,能瞬間扭轉信仰歸屬,但具體事宜,依舊需要為數眾多的教會中低層,負責安排。
可是,由于余燼薅了公家的羊毛,導致大量疫病信徒為疫病母體陪葬殉道,致使整個瘟疫之地的教會中層,幾乎完全空缺,低層教徒中的忠誠派,也死傷眾多,即使阿難招攬了一些外來強者,也根本不足以填補,而有能力參與到據地管理的教會人員,還需要一定時間遴選培養。
所以阿難只能親自上陣,以拾夢之力打通舉行儀式的種種關節,溝通千萬信眾,于同一時刻誦讀禱文,令瘟疫之地與酷寒之地的十座據地,處處飄蕩空靈之音。
“您是夢境主宰,是夢境真神,是所有夢境的起點與終點…”
“您的雙眼將在夢境成真時睜開,而在此之前,萬千信徒將為您俯瞰世間…”
信仰之力化作點點熒光,不斷從各處據地匯聚至病都神廟,令那座新近打造的巨型拾夢神像,隱隱變得愈發憨態可掬,燭火照耀下的陰影,頻頻甩動長鼻,顯得分外享受。
阿難覺察到信仰之力即將充盈,便睜開古井不波的雙眼,看向虛空某處,點了點頭。
遠在神奴聚落的大學校長,同樣以點頭隔空回應,隨即提問戲命稻草人:“是否準備完畢?”
此刻,戲命稻草人正在用沉重語氣,叮囑阿努絕不能出半點差錯,那把銹跡斑斑的鎖鏈斷刀,被阿努緊緊握在手中,來回輕輕搖晃。
聽到校長詢問,戲命稻草人猛地慌了一瞬,卻隨即以伸頭縮頭都是一刀的凝重心態,沉聲說道:“開始吧!”
答復完校長,它又有些不放心的,和坐在旁邊的血羽說道:“要是出了意外,你隨時做好上場準備。”
血羽默默點頭。
之所以戲命稻草人特意與他對話,蓋因擁有銜尾封印術與投擲短斧的血羽,非常契合戲命之力的修習條件,而緊急事態,則讓戲命稻草人不得不拉個壯丁,以備不測,于是就收了血羽傳承能力。
陰影女士、煉金魔偶、士兵七十六號與七十九號,也紛紛向大學校長,做出表示,后者當即坦然一笑,遙遙傳音:
“余燼,可以開始行動了!”
“收到!”
冥冥中感受到數位大佬與頂頭上司的目光投注,余燼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與燈神杰弗里斯完成最后交代,便隨即以言出法隨發出戰吼唇槍。
一把有形無質但威力足夠的武器,最是適合在此刻派上用場。
橙黃色的熔巖世界中,忽而出現一道白芒,自余燼口中飆射而出,刺入那只見頭顱的炎魔眉心,霎時引發沖擊炎流,自熔巖世界的更深處,沖天而起,險些將余燼推離原處。
他急忙張開標記能力太陽壁壘,這才堪堪穩定身形,而那沉睡中的火山炎魔,果真按照預期,隨著唇槍崩解,正式蘇醒,與此同時,鎖住人形異常項目的空間囚籠,瞬間解除,發出無法被常人捕捉的一聲——
卡啦!
這道聲音,立刻透出熔巖世界,作用于神奴聚落外的萬里祭壇,頓時引動無數座拾夢雕像,產生特殊響應。
新的一幅畫面,出現在會客廳中,畫面視角便是自高空俯瞰神奴聚落。
那只原本在夜宴中睜開過一次的拾夢神眸,于此刻再度睜開,直視夜空,進而以隱藏極深的某種聯系,驚醒了沉睡于集體夢境的拾夢者,縱使這位夢境主宰,依舊未能擺脫過量拾夢之力的困擾,也仍舊于不可名狀的幻境世界中,怒不可遏的揮動起了拾夢長鼻與萬千觸須。
在場眾人看到這一幕,旋即明白,兩位古神的命運,為何能互為終結達成死鎖。
至高存在以一種“挑事”的方式,通知拾夢者,自家老巢中莫名其妙的蹦出了一頭信仰炎魔,必然會讓雙方會拼個你死我活。
而至高存在對這段劇情的收束,便是兩位信仰古神同歸于盡,但為了讓苦難之路得以延續,拾夢者和火山炎魔,顯然不能在此刻開打。
不消大學校長提醒,在場的數位強者,以及身在會客廳外的余燼和阿難,各司其職,立刻動手。
戲命稻草人指揮著阿努,向黃銅空間門輕輕招手,那分散在十座據地的獻祭儀式,便受到引動,令剝離自十五頭星界古神的命運之力,隔空匯聚至阿努手中,緊接著又被推入空間大門,作用于被大學校長強行折疊空間,成為同位存在的兩位古神身上。
貿然感到外力注入,拾夢者和火山炎魔自然要竭力抵擋。
但陰影女士祭出的陰影歌劇院,隨即有童話樂者全力演奏序幕·陰影鎮魂曲以及后續的中章·陰影安魂曲,引發直達靈魂的催眠效果。
而在陰影女士出手之前,大學校長便用空間能力,將作用于夢境主宰的一半拾夢之力,強行轉移到了火山炎魔的身上,使得陰影安魂曲,得以起到堪稱猛烈的催眠效果。
為此,他付出兩鬢轉白、額生皺紋的代價,畢竟這過量的拾夢之力,涉及到了巔峰時期的夢境主宰和六眼邪靈!
好在效果是立竿見影的。
兩位暴躁古神于彈指之間,氣息驟降,幾乎要重新進入沉眠狀態。
不過單單改變現實層面,無法扭轉最終結果,來自虛擬世界以及命運/劇本的影響,會讓兩位古神迅速擺脫催眠,繼續上演古神大戰。
因此,戲命稻草人與士兵七十六號同時出手了。
沾染信仰之力的鎖鏈斷刀,與一發肉眼不可見的數據麻醉彈,隨即投入空間門中,齊頭并進作用于兩位古神,強行將扣動扳機打出槍膛的,那顆名為“同歸于盡”的致命子彈,塞回了槍管之中。
而隨即動手的煉金魔偶,則以欺天之能,對至高劇本加以篡改,生生掰開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并將那出膛子彈,挪回它最開始的位置上。
盡管本應包覆子彈的彈殼,不見了蹤影,卻至少能暫時蒙哄過關!
至此,兩位方才醒來的信仰古神,重新進入沉眠之中,而祂們雙雙醒來后,雖然依舊會打生打死,卻不會記得這個“小小插曲”。
身在病都的阿難,感受到夢境主宰重歸平靜,并且擺脫了過量拾夢之力的 困擾,不禁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
但他的悲憫面龐,絲毫不減凝重之色,因為他知道,完成這一步,還不是結束。
“你們…真能拯救蒼生嗎?”
阿難想起,大學校長道出“拯救蒼生”時的鄭重模樣,而這便是他同意放開集體夢境的原因之一。
作為苦難教皇的引導者,門徒阿難擁有古神世界原始人類中,極其難得的一雙慧眼與偉大宏愿,只是究竟要如何拯救蒼生,他根本看不明白。
“余燼,促使我做出過界抉擇的其中一個原因,是你,希望你真能讓我看到,沉淪蒼生得到解脫的那個世界吧…”
此時此刻,被阿難念叨起的某位便宜徒弟,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么,用一聲來字,將人形異常項目,從火山炎魔的嘴邊拽走,便頭也不回的朝著上方游去。
“至高存在寫給人形項目的命運/劇本,本應終止在前幾秒,這下突然得到延續,命運洪流到底要用什么方法,令一切重回正軌呢?”
余燼對此毫無頭緒,能做的就只有和燈神杰弗里斯一起,帶著脫困囚犯立馬跑路,順手用斬字言靈,把后者自動生成的炎魔砍掉,免得影響脫逃速度。
人形異常項目的狀態并無好轉,本體依舊陷入沉睡,多虧了融入體內的祈愿神燈暗中發力,才能在熔巖世界中輕松移動。
“想知道這個問題,恐怕要先搞清楚,暗中操縱世界流轉的,究竟是捉摸不透的命運長河,還是白字黑字清晰寫就的劇本呢?”木偶少女氣息虛弱的說道,“雖然我們暫時將兩者歸為一類,但個中還是存在無法忽視的差別。”
“這個答案,恐怕愚者先生都不知道,要我說的話,弄不好至高存在專門制造了一個,名為‘命運劇本’的異常項目,替祂在沉睡時,推動世界有序進行。”
余燼隨口說了一句,巧合的是,燈神杰弗里斯竟然給出肯定答復:“你的猜測沒錯,至高存在的確創造了異常項目“命運”劇本,我們所有人的命運,都被寫在了劇本上,而這個異常項目便掌握著一部分,專屬至高存在的特有能力,為祂維持劇本演進!”
“啊?這豈不是說,命運洪流會用至高存在的能力,進行自我修復?”余燼不由得愣了愣,“就算疫醫套裝是屬烏鴉的,我也不應該感染上烏鴉嘴吧?”
事態,并未因為這些發現,有所改變。
本應以“最低限度”自動運行的“命運”劇本,因為一聲“警報”,當即進入“緊急狀態”。
隱藏于不可知之地的劇本頁面,無風自動,刷刷翻開其中一頁,顯現出名為囚徒·初代的異常項目命運檔案。
檔案中的結局一欄,原先寫有“死于炎魔之口”的字樣,此時再看,卻遭到暴力擦除,后續補寫“被一眾人等強行救走”。
“一眾人等”的旁邊,另附詳細說明,為參與營救的所有強者,無論是會客廳中的幾人,還是身在熔巖世界的余燼、木偶少女燈、神杰弗里斯以及迷你炎魔,全都盡數寫明姓名和身份介紹。
罪魁禍首的名單,明明白白的呈現了出來。
但“命運”劇本并未粗暴的全數抹殺,因為大學校長等強者身上,全都肩負重要使命,隨意斬斷,不符合命運劇本的運作規則,而且劇本走向要符合一定邏輯,不能隨意定生定死。
所以它經過一番不算漫長的計算后,于檔案附錄中,寫出如下字樣——
現對異常檔案“囚徒·初代”做出緊急修改!
補充結局——“外來者”為爭奪異常項目“囚徒·初代”大打出手,致使“囚徒·初代”徹底損毀,“外來者”死的死傷的傷,被迫離開“古神世界·神奴聚落”!
附預期死亡名單:異常項目“囚徒·初代”、“廢土燈神·杰弗里斯”、“士兵七十九號”、“炎魔火靈”、“薪火種子·余燼”、“薪火種子·血羽”。
另,凡在緊急事件中脫離“預期死亡名單”的人員,可進入異常項目“‘重點觀察者’名單”,列為“重點觀察目標”。
隨著命運劇本重新為囚徒·初代寫下結局,一個范圍覆蓋了神奴聚落以及地底熔巖的鏡像空間,赫然出現于古神世界,將大學校長和余燼等人囊括在內。
而驅使一眾強者失去理智,為爭奪異常項目,斗得兩敗俱傷的手段,便是至高存在的特有能力——
標記大劫!
警告:由于你身懷隱藏標記“外來者”,現需要針對異常項目“???”,與敵對陣營展開爭奪,否則,你將面臨當場死亡、數據身軀受到損毀的嚴重后果!
提示:爭奪時間預定持續三十分鐘,如若異常項目“???”提前損壞,將視情況進行補時。
“明面上的標記就夠我煩了,怎么還有隱藏標記的?另外補時是怎么一回事,你當這是踢足球啊!”余燼一眼掃過提示信息,心中腹誹不止,想到標記大劫突然降臨,面色變得凝重至極。
他的無相行者剛剛恢復冷卻,倒是能夠保全自身,但在如此情形下,僅僅是保全自身,毫無意義。
“校長先生,您真有解決辦法?”
余燼忍不住出言問道,當初對著眾人打下包票的大學校長。
同樣的,煉金魔偶、士兵七十六號也對大學校長,如此發問。
“呵呵,諸位稍安勿躁,我說能解決,自然是可以的解決的,事實上,標記大劫恰好處于我們的預期范圍!”大學校長刻意對“我們”二字加重了語氣,讓在場眾人稍稍安心,隨即為解決方案感到好奇。
可是煉金魔偶與士兵七十六號并不知道,真正負責解決問題的,不是眾人面前的大學校長,而是擁有人物標記無相行者以及究極薪火與超恒定態的余燼。
一道提示,自天幕之外,突然傳到余燼面前。
小同志,希望你能對參與這場重大實驗而感到榮幸,準備迎接“樂園世界·中央電腦”的能量灌輸吧——六眼先知 十多秒后,煉金魔偶與士兵七十六號、七十九號,隨即發現,標記大劫遭到解除,整個過程波瀾不驚,讓人感到莫名其妙。
但很快的,這份莫名就被幾人拋諸腦后,蓋因大學校長當著眾人的面,做了一個紳士禮,而后帶著黃銅空間門消失不見。
而隨之一并消失的,自然還有那熔巖池底的人形異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