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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八四章 法子

  張臣當然也想獨當一面,或者更進一步。

  畢竟一個總兵之位,對一個從軍半輩子的人來說,吸引力還是相當大的。

  不過,他自己心里其實清楚,將來打退了清虜的圍攻后,鎮江堡城這里的總兵之位,    楊振直接安排給他的機會并不大。

  因為這個地方是水陸要沖,安排一個領有水師的將領坐鎮此地,其實對金海鎮的大局更為有利。

  所以,他其實不想公開跟仇震海競爭未來鎮江堡城的總兵位置,甚至可以說,他還有意成全仇震海。

  但是,這卻并不意味著,他會無條件地支持仇震海的提議。

  畢竟眼前鎮江堡的大好形勢可是全軍血戰得來的,    可不能因為仇某人的一著不慎而毀于一旦。

  “這個嘛——”

  楊振聽了張臣的說法,頓時有點兩難了。

  沒錯,他的確是有意要給仇震海一個獨當一面的機會,但是張臣所說的風險,他也不能不小心警惕。

  作為穿越客,他知道很多有關清虜三順王后來的事情,也知道耿仲明最后死在了入關南下進兵兩廣的路上。

  而耿仲明的死因,也正是他的部將向多爾袞告發了他以往的各種罪行,他自知多爾袞不會放過他,因此畏罪自盡了。

  當然了,具體的內情,比如說到底是多爾袞賜他自盡的,還是他聽聞多爾袞要治他的罪畏罪自殺的,楊振并不清楚。

  畢竟楊振在前世的時候也不是什么清史愛好者。

  至于耿仲明部將石明雄、宋國輔等人,與耿仲明的各種恩怨嫌隙,楊振就更不清楚了。

  他只知道,耿仲明部下諸將各有實力,    而且派系斗爭激烈,即使后來耿仲明死了以后也沒有停息。

  直到耿仲明死后不久,多爾袞也病死了,多爾袞的勢力被清算之后,耿仲明的王位最后才幾經周折被耿精忠所繼承,耿家的內斗以及其部下各派將領的內斗,也才算是告一段落。

  如果是在后世,楊振可以很輕松地查到石明雄與宋國輔兩人的情況,查到他們與耿仲明的恩怨嫌隙,從而很容易判斷他們是真降還是詐降。

  但是,在崇禎十四年的正月,楊振可沒幾百年后那樣便利的條件。

  即使他的軍中已經有了不少清虜漢軍八旗出身的降將,比如金玉奎,劉仲錦,甚至是仇震海這樣的將領,可是在眼前這個事情上,他卻依然無法獲得多少真正有用的內情。

  “是啊,都督,張副將的擔心很有道理,須知兵不厭詐,    石宋二人所為,萬一是清虜偽帝黃臺吉或者耿仲明見強攻我們不下,    而使出的計策,那咱們真出兵,可就中計了!”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咱們應該怎么辦?”

  楊振正皺眉沉思,卻聽見自己的中軍副將李祿也站了出來支持張臣的意見,于是詢問他目前情況應該怎么辦。

  “以卑職之見,都督帶領咱們既然已經在鎮江堡城中堅守幾個月了,還在乎多堅守一段時日嗎?目前情況,只要我們堅守下去就能贏。卑職看,一動不如一靜,既然石宋二人真假難辨,咱們不如以不變應萬變。”

  李祿的心思,倒是稍微單純了一點,沒想過什么戰后鎮江堡城總兵之位的問題,就是單純從戰事勝負的角度看問題。

  如果從這個角度看,那么最穩妥的做法,的確是以不變應萬變。

  所以,李祿的回答,立刻引起了在場其他人許多將領的贊同。

  之前那些一再跑到楊振的面前主張出戰的將領們,此時竟然一改立場,開始變得穩重了起來,開始跟著李祿一起勸說楊振要慎重。

  然而可惜的是,楊振對于消滅耿仲明所部人馬的意愿,相當強烈。

  現如今遇到了這樣一個難得的機會,他可不想因為一心求穩而坐失良機。

  而且對楊振來說,既然石宋二人的書信不知道真假,他們的心思不好確定,那么想辦法確定一下就好了。

  “仇副將!”

  “卑職在!”

  “剛剛張副將李副將他們說的,未嘗沒有道理。對于石宋二人的投誠之意,你有多大信心?”

  “都督,石明雄、宋國輔的信中雖然沒有說明他們意圖反正來降的具體緣由,但卑職猜想,必然跟今日頭午咱們發起的炮戰有關。”

  楊振這么詢問仇震海,在場所有人都看出來,這是在給仇震海一個說服眾人的機會。

  仇震海自己當然也認識到了,于是立刻就說出了自己的各種推斷。

  “如果當時值守江上的人馬,是石明雄與宋國輔二人所部,那么一切就說得通了。他們失了重炮,捅了這么大簍子,不光是黃臺吉不能饒了他們,就是耿仲明也必然會叫他們背鍋!

  “一旦如此,他們二人繼續留在清虜那邊,繼續留在耿二麾下,別說什么前程了,怕是小命都有可能不保,而且就算僥幸留下了小命,活罪也必然少不了。

  “卑職自己,也曾在清虜那邊滯留多年,對于此等人的心思,多少也有一些體會,除了那些在大明這邊罪孽深重的,或者一些老奴時舊漢軍出身的,少有不是三心兩意的。

  “何況現如今都督率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殺了多少清虜所謂名王,清虜八旗之聲勢已經大不如前。如此種種加在一起,石宋二人之投誠,其實不論真假,皆值得都督利用!”

  仇震海說到最后,也沒敢打包票。

  當然了,他也不敢打包票,畢竟兵不厭詐,而懷順王耿仲明又是出了名的陰險狡詐,他萬一搞錯了,那可就成了金海鎮的罪人。

  楊振聽了他的條分縷析,包括在場其他人聽了他的這番推論,當下皆沉思不語。

  過了一會兒,楊振問道:“之前聽你說,石宋二人投誠是真是假很好判斷,那么,你有什么法子確定他們是真是假么?”

  “這個么——,卑職以為,都督可以連夜派人出城回訪他二人,與他們約定兵變的暗號或者時辰,或者都督干脆告訴他們,咱們這邊什么時候開炮轟擊城西清虜大營,他們就得什么時候在威化島發動。”

  仇震海那里倒是真有一個法子,楊振剛把問題拋出來,他就立刻回答上了。

  并且,他看見楊振聽了自己的話明顯一陣愕然,好似沒有料到自己的法子這樣簡單,于是接著補充說道:

  “他們的手里不是還有幾門重炮嗎?都督可以命令他們在聽到鎮江堡城西的炮聲之后,使用他們的重炮,調轉炮口轟擊威化島的清營。

  “只要他們肯這么干,那就說明他們下了決心。到時候,他們在威化島的炮聲一響,我們馬上就出兵!一方面幫他們滅了耿二,另一方面接應他們入城!”

  說到這里,仇震海見楊振驚愕之色散盡而且頻頻點頭,當下越發認定自己的方法可行,信心大增。

  同時他擔心城中將領們對于冒然接應石宋二人兵馬入城有疑慮,立刻又解釋了一句。

  “當然了,如果都督不放心,如果諸位不放心,將他們接應入城之后可以先安置在鎮江門甕城當中,就算有詐,也不至于生出多大的亂子!”

  “呵呵,那倒不必。”

  楊振對仇震海所說的這些法子,總體來說,還是滿意的。

  當然了,他不滿意也不行,因為他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法子了。

  同時,考慮到此時后半夜已過了丑時,再過兩個時辰天就該亮了,所以他馬上就下了決心。

  “如果如你所說,石宋二人真能遵我號令,調轉炮口,轟擊威化島清營,那還有什么可說的呢?我自然會信得過他們!”

  楊振說完這話,再去看張臣、李祿等人,看了一圈,眾人皆點頭不語,顯然也認可了楊振所說的這一點。

  楊振見狀,稍一思索,就接著說出了自己對于此事的決定:

  “既然有法子驗證他們的投誠之心,那就盡快派人去跟他們聯絡——,仇副將,我看就派俞海潮親自去走一趟,一會兒就去。

  “叫俞海潮告訴他們我的決定——初七日夜半前后,我們要使用天佑助威大將軍重炮,大舉轟擊城西清營,我們的炮聲就命令!

  “如果他們真的決意投誠,到時就使用他們掌握的重炮,轟擊耿仲明所在的威化島清營!一旦他們在威化島上開炮動手,我們就會出兵。

  “到時候他們與我們里應外合,滅了威化島上的耿仲明,本都督不僅保證石宋二人及其所部前罪盡銷,而且一定為他們向朝廷請功!”

  “卑職遵命!”

  仇震海見楊振下定了決心,馬上抱拳躬身,肅容應諾了。

  這件事是他一力主張,他自然深知責任重大。

  對他來說,成功了固然得名又得利,可是一旦中計了或者說雖沒中計但卻失敗了,那么他的總兵之路,就算是斷掉了。

  “另外,張臣,李祿,楊珅,城西那邊雖說是叫你們虛張聲勢,牽制清虜主力,可是你們也不能不能好好準備。”

  楊振給仇震海、俞海潮安排了任務以后,馬上轉向了主守城西的幾員主要將領,同時也說出了自己的兩手準備。

  “如果城西清虜兵馬主力,到時候不顧一切也要去威化島救援,那么咱們未嘗不可以弄假成真!

  “你們要多備彈藥小炮,多備飛將軍,還有引火之物,初七日夜,你們真要能火燒清虜連營,那么威化島那邊最后打成什么樣,就都無所謂了!”

  “原來如此!”

  楊振話音剛落,李祿、楊珅、張臣等人相互對視一眼,心中頓時恍然有所悟。

  與此同時,他們也不再反對楊振出兵城東了,而是呼呼啦啦地一起站了起來,對楊振躬身抱拳說道:

  “卑職遵命!”

  就這樣,在接到石明雄、宋國輔派人射入城中的投誠書信后,當天晚上的后半夜,楊振做出了決定,同時派人前去聯絡。

  下半夜約莫寅時前后,俞海潮領著一棚精挑細選的手下,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人人全副武,裝裹著一塊灰白色氈毯做成的白色披風,摸黑出了鎮江門。

  他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城了,所以出城前他們把此行看得異常危險,唯恐落入城外清虜的圈套或者伏擊之中命喪黃泉。

  可是他們出城不久,剛剛行至城東不遠處的江岸附近,就已經跟石宋二人派來守望等候的信使接上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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