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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三章 購物

  崇禎十三年二月初二,楊振率部移防旅順口的第二天,旅順口陽光燦爛,風和日麗。

  上午巳時前后,踏踏實實地休息了一個晚上的楊振,精神煥發地出現在了旅順港碼頭的棧橋之上,親自前來為洪承撰等人送行。

  昨天傍晚,楊振請了襄平伯沈志祥、金海西路協守總兵袁進、金海南路協守總兵張得貴一起,陪著洪承撰吃了一頓晚飯。

  襄平伯沈志祥也把他當天下午匆忙整理出來的南下求購物料清單,呈給了楊振。

  楊振給洪承撰看了看,只說求購的物料,是為了修補金海鎮現有的戰船所需,同樣請他幫忙在泉州一帶搜購,事成自有重謝。

  洪承撰這一次能夠從寧遠城出來,衣錦還鄉,完全是借了楊振南下求購番薯的光了。

  正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況且他已經見識過了楊振的慷慨豪爽,對楊振的請托,自是滿口答應了下來。

  再說了,本來就是要去閩東閩南,而楊振求購的物料在閩東閩南一帶應有盡有,摟草打兔子——捎帶手的事情,又有銀子可拿,何樂而不為呢。

  就這樣,楊振在款待洪承撰的酒宴上,當場定下了陪同南下的人選,即令沈永忠、郭小武陪著陪著洪承撰一行,乘坐嚴省三麾下的船隊,一起沿海南下福建。

  “洪先生,我這些部下都是一些粗人,一路上若有言語不周照顧不到的地方,還請你多多包涵,等回來了我再收拾他們!”

  楊振領著送行的眾人,陪著洪承撰,來到碼頭上,見嚴省三等人已經候在碼頭上了,便長話短說,笑著與洪承撰告別。

  “都督言重了,洪某此行南下多得都督之助,必不負所托!”

  洪承撰之前在松山城里,在寧遠城里,是見過沈永忠的,后來更是知道,此人乃是朝廷信封之襄平伯的嗣子。

  莫說現在這個沈永忠對他畢恭畢敬了,就是對他不大尊重,他又能說什么呢,人家將來就是下一任的襄平伯啊!

  楊振見洪承撰如此說,便也不再多言,轉頭對著等候在旁的沈永忠、嚴省三、郭小武三人說道:

  “今早我已與你們談過,你們此行,對于我金海鎮之未來至關重要,切不可小視之,輕視之,等閑視之。

  “尤其是你們到了江南繁華之地,一切要以本都督交辦給你們的正事為重,切不可玩忽大意。”

  沈永忠、嚴省三、郭小武三個聽了,連忙躬身稱是。

  對于這幾個人,楊振還是比較放心的。

  這幾個人都是在海上打混多年的人了,在海上比在陸地上自在。

  其中嚴省三和郭小武都是較早投靠自己的部下,也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部下,忠誠度完全可以放心。

  而沈永忠則有著襄平伯嗣子的身份,即便不考慮這一點,他的老婆孩子還在金海鎮這里,僅此一點也就值得信任了。

  畢竟他們此行南下,隨船運載大量珠玉皮張等貴重物品,而且也攜帶了一批金銀。

  若是沒有足可信任的人物帶隊前往,楊振如何能夠放心?

  當然了,楊振叫他跟著前去,還有另外兩個方面的考慮:

  其一,沈永忠對楊振禮下于人求購番薯的原因,是很清楚的,他知道此事事關重大,不敢輕忽大意。

  其二,其嗣父襄平伯沈志祥今后要督辦金海鎮的船政事務,他也不能不上心求購修造船只的精細物料。

  楊振看著這幾個人一臉嚴肅地躬身稱是,點點頭,隨后又說道:“本都督再說一遍,這次叫你們南下,除了求購番薯,請人教種,除了求購修船物料,雇傭修船匠人,還有哪件事情不可落下來著?”

  “買一本農書,都督點名要的農政全書!”

  “還有一本醫書,都督點名要的本草綱目!”

  “對了,還有一本雜書,叫天公開——眼,還是叫天工開物來著。”

  楊振方才一問,沈永忠,嚴省三,郭小武三個便紛紛回答起來。

  “哈哈,本都督剛剛說什么來著,說你們是粗人,你們還別不服氣!好好弄清楚這些書名,都給老子記住了!”

  楊振聽了他們的回答,尤其聽到最后郭小武的回答,當時哈哈一笑,隨即笑罵了他們幾句,然后從懷里取出一張折疊好的紙,轉身笑著對洪承撰說道:

  “方才他們說的三部書,楊某怕他們這些個大老粗記不住,到了江南再忘了,特意叫人寫了下來,也請洪先生到了江南,一并幫忙求購!”

  既然派人下一次江南,那就要盡可能借此機會多干一些事情。

  崇禎十三年的時候,徐光啟早已經去世了,但是他生前寫出來的許多重要農書著作,比如著名的《甘薯疏》、《種棉花法》等等,已經被他的兒子和弟子們匯編成書,并以農政全書為名,刊印了出來。

  李時珍的本草綱目,就更早了,早在萬歷年間就已經刊印出來,在南方傳開了。

  至于宋應星的天工開物,這一部尤為重要的工藝百科全書同樣已于崇禎十年的時候,在江南刻版印刷發行了。

  然而,叫人扼腕痛惜的是,除了醫書本草綱目較好地得到了傳播普及之外,另外兩部同樣極其重要的著作,初版以后即如同石沉大海,并沒有引起什么關注。

  書里面總結記載的各種農業手工業方面的重要知識和技術,竟然沒有傳播開來。

  楊振問遍了身邊人,卻無一人知曉,只得拿來求助于洪承撰了。

  這個洪承撰不管怎么說,也是讀書人出身的,別的可能不懂,但是這些書籍,他總還是聽說過的吧。

  當下接過楊振遞過來的紙包,展開來一看,果然寫著:徐閣老農政全書,李時珍本草綱目,宋應星天工開物。

  “李神醫的本草綱目,洪某人聽說過,江南士紳大戶人家皆有備。至于徐閣老的這個農政全書,洪某多曾聽聞徐閣老生前寫下了不少農書,若其已結集付梓,購之應當不難。然而這個宋應星,天工開物,洪某人卻實實在在是第一次聽說,這個——”

  洪承撰對于別人請托而他又無把握的事情向來是滑不留手,不敢輕易答應幫忙的。

  但是他一想到,楊振身邊的這些人,甚至包括楊振本人在內,都是大老粗,他們都知道的書,自己居然不知道,這哪里說得通。

  一想到這里,他就沒好意思再拒絕,緊接著便又說道:“這個天工開物,可能還真是一本名不見經傳的雜書。但它既然是已經刻印出來的書,都督又愿意花費重金,那就沒有理由買不到。”

  說完這個話,洪承撰一邊將那張寫著書名的紙重新疊好,塞到自己的懷里,然后看著滿臉凝重的楊振說道:

  “呵呵,都督且放寬心,購書乃是雅事,洪某人雖未登科,但士林當眾友朋如云,此事包在洪某身上。”

  楊振聽他這么說,當即對他躬身抱拳,施了一禮,說道:“既然如此,這些事情,就拜托洪先生幫忙成全了。事成之后,若洪先生有意到地方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楊某必助先生成就美事!”

  “噢?!若有都督出手幫忙,洪某平生心愿便能了了!洪某這里先行謝過都督了!至于南下閩地諸事,都督你盡管放心,一切包在洪某身上了!”

  洪承撰昨天下午被安排到金海總鎮府一側的客觀賓舍以后,楊振就又叫人給他送去了一千兩的銀子,說是助他回南安故鄉的時候方便打點親朋好友之用,當時已令他甚是感念。

  此時此刻,他聽見楊振說中了自己的心事,并且明言愿意助自己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一時簡直喜不自勝。

  洪承疇雖然官任薊遼督師,手下指揮的文官武將多如牛毛,可是在朝堂之上卻并無多少人脈,相反還有許多政敵。

  而洪承疇本人又是進士及第,且排名靠前,對非進士出身的官員不大看得起,尤其對洪承撰這個連秀才功名都沒有的族弟,也是恨鐵不成鋼,對保舉他做官,并不是那么熱心,只讓這個族弟在自己的幕府當中效力。

  當然了,如果洪承撰愿意做個武官的話,那恐怕早就成了。

  只可惜,洪承撰沒有科舉功名,卻又一向以士林讀書人自居,看不起武官職務,因此不愿屈就武官之職。

  就這樣,他遠離南安故里,投奔族兄洪承疇做事,跟在洪承疇的幕府好幾年了,卻并沒有混上個一官半職。

  雖然攢了不少銀子,可是他出仕做官光宗耀祖的心愿,卻沒有了卻。

  這段時間以來,他與楊振的接觸,以及從洪承疇那里所了解到的楊振在御前的地位和朝中、宮中的人脈,都叫他十分動心,若楊振肯用心幫忙,那么混個一官半職,肯定就不是問題了。

  當下,洪承撰聽了楊振說的話,聯想到夙愿可能因此而達成,便對著楊振千恩萬謝了一番。

  楊振見他如此,自己也放下心來,領著旅順口內送行的官將,將洪承撰及其從人送上了南下的船只。

  然后,目送他們一行二十多條海船乘風揚帆,繞開旅順口內狹長的老虎尾半島,沿著黃金山下的航道航向外面的大海,楊振方才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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