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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二章 海岸

  當然,張臣的意見楊振能接受的也都接受了,畢竟他要準備兩面作戰了,人手不足的問題,的確是一個嚴峻的現實。

  他雖然沒有派人前去聯系塔山或者連山的所謂友軍,但是卻派出了兩個信使,前往陸海兩個方向聯絡支援。

  首先一個,楊振派出了張臣麾下的干將李守忠,叫他帶了一棚火槍手,從小筆架山島乘船上岸,穿插到高橋的大后方去,趕去聯絡大小紅螺山的人馬。

  李麻、胡圖格、王煅、夏舒這幾個就駐扎在大小紅螺山里,他們手里的可戰之兵雖然不多,但是在大小紅螺山做工的苦力雜役,以及暫編的制鐵所預備哨、彈藥廠預備哨,卻有好幾個。

  這些人若論戰力,可能算不上滿韃子的一合之敵,跟塔山城里或者連山城里的遼東軍沒法比,但是把他們拉過來壯壯聲勢,打打順風仗,還是可以的。

  而且大小紅螺山距離塔山連山并不遠,他們又不缺馬匹,只要李守忠能夠順利趕到那里,那么有個一兩個時辰,他們就能趕來支援。

  另一個,則是派出了郭小武走海路南下,去請駐扎在覺華島的袁進前來助戰。

  覺華島距離連山附近的海岸也不遠,走海路往北繞過葫蘆島,就可以抵達楊振心目中已經預定的作戰地域,簡直再方便不過了。

  至于這些人的戰斗力如何,那就不是楊振現在能考慮或者能計較的了。

  現在,楊振準備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準備給多鐸和豪格來一個圍點打援,只要他圍毆石廷柱造出的聲勢夠大,大到足以引來多鐸或者豪格的援兵即可。

  特別是,只要他造出的聲勢夠大,給人一種人多勢眾有可能取勝的感覺,那么塔山以及連山城里的駐軍,也很有可能聞著血腥味兒趕過來分上一杯羹。

  若能形成這樣的局面,那就贏定了。

  畢竟滿韃子雖然能征慣戰,可他們這次前來進攻的人數在那里擺著呢。

  如果遼西諸城明軍能夠心往一塊想,勁往一處使,而不是明哲保身,各自為戰,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話,那么取得一場兩場勝利,是完全有可能的。

  且說當日午時前后,楊振領著剩下的大小七十一條戰船,順利抵達了連山城以東,葫蘆島以北,以連山城命名的連山河的入海口附近海面。

  連山城,最早是明朝初年設置的連山驛,它的地理位置重要,恰好處在兩條東西向的河流之間,北邊是連山河,南邊是茨山河。

  到了女真崛起,遼事敗壞之后,這個小小的連山驛,開始不斷增筑,逐漸演變成了一座軍事堡壘,成為了遼西防御體系上的一個重要節點。

  不過,此地情形,卻與小凌河入海口處那種百股徑流入海的場面十分類似,連山河的入海口處與稍微靠南面的茨山河入海口處,幾乎連成了一片。

  楊振率隊抵達附近的時候,正值午時前后,海水退到最低潮之后,露出了海岸線上大片大片的灘涂。

  灘涂與灘涂之間,是河流入海形成的一條條或寬或窄或深或淺的淡水河道。

  而河道與河道的中間,一直到西邊實打實的遼西岸上,則是茫茫一片,高大濃密,一望無際的蘆葦蕩。

  此時又正逢金秋十月,連山河、茨山河相互交叉匯流所形成的數里入海河道的兩邊,葦林起伏一片金黃,蘆花飛舞一片雪白。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如許美景當前,楊振不由得念出一句自己無比熟悉的詩詞,引得陪著陪著自己站立船頭往西觀望的仇震海一時瞪大了眼睛,看著楊振一陣感嘆。

  “都督真是好氣魄,如此信口拈來一句,卻叫人頓生豪邁之情。卑職原只道都督精通兵法,用兵如神,卻不料都督原來文武雙全,文采一樣非凡!”

  楊振隨口引用一句偉人詩詞,竟引來仇震海一臉仰望,不由得有些啞然失笑,一時心中既有點慚愧,又有點竊喜。

  慚愧的是,自己并沒有那樣的文采。

  竊喜的是,能給人形成這樣的印象,卻也是一件好事。

  “欸——,詩詞乃雕蟲小技,見笑了,見笑了。”

  楊振一邊“謙虛”著,一邊趕緊轉移了話題,對仇震海說道:“北邊打漁山島一帶,退潮后,與陸地連成了一片,且又靠近塔山驛道,滿韃子此時可能已經設有巡哨。

  “而酒簍山島,又稍顯遠了一點,登岸以后需要長途跋涉數十里,難免夜長夢多。如果此戰不順,我們可退往其中一處。至于眼下么,皆不去了。

  “你且派人乘了小船從北邊上岸看一看情況,如果彼處沒有滿韃子的伏兵,咱們即從北邊的蘆葦蕩登陸上岸。”

  仇震海領了命令,轉頭叫人找了郭增福,對他交代了幾句注意事項,就叫他領了一條小船,帶了幾個人劃著往西邊的蘆葦蕩里去了。

  郭增福領著人前腳剛走,張臣、李祿、楊珅三個人后腳聯袂而來,請示行止。

  “都督,此時登陸雖然不是最佳時機,可是現在已經午時了,石廷柱率領的滿韃子鑲白旗漢軍后隊,想必已經過了塔山。我們再不上岸布置,恐來不及了。”

  張臣、李祿、楊珅三人一到,即向楊振建議,盡快靠岸登陸,擇地布置埋伏。

  楊振抬頭看了看頭頂上的天空,見日光燦爛,已經正午,也知道不能再等,便對他們幾個說道:

  “如果沒有意外,我們就在此地登陸。至于上岸以后,到何處設伏,還需要幾位與我好好參詳一番。”

  楊振對遼西海岸的大體走勢,當然是了解的,但是對于海岸上的具體地形,卻并不完全掌握。

  反倒是張臣、李祿、楊珅這些打小從軍,在遼西地面上駐守征戰多年的人物,比他熟悉得多。

  當然了,這也是因為現在的這個楊振并非原來的楊振,不是跟張臣、李祿、楊珅等人一樣的原裝貨。

  “這個,不知道都督打算在岸上何地設置埋伏?”

  “我們停泊此地,距離連山堡已是不遠,我意在連山河北岸數里外,距離海岸不遠的驛道兩側,即笊籬山與北石壺山之間布置埋伏。如此,伏擊順利的話,袁進可隨時支援,伏擊不利的話,咱們也可隨時入海。你們以為如何?”

  楊振問話的話音一落,張臣皺了皺眉頭,又看了看李祿和楊珅,見他們兩個點頭,他便對楊振說道:

  “都督如此設想,固然于咱們極為有利,可是石廷柱非一般人,此地如此有利于我,恐怕他不會從此經過。”

  張臣說的這番話,讓楊振登時心里一驚,當即追問他道:“你的意思,難道是說,除了這條驛道之外,石廷柱南下寧遠,還有別的道路可走?”

  這個時候,就見張臣點了點頭,回答道:“都督,方才俺們三個已經仔細盤算過了。從高橋到塔山,再到連山,一共只有兩條道路。一條是驛道,靠近海岸。另一條是邊道,靠近西邊。

  “其中驛道相對好走,但是它過于近海。因為咱們有了先前乘船走海路出擊的先例,俺們三個合計,以石廷柱之老奸巨猾,必不會輕易靠近海岸。雖然驛道相對近便,但他想必會走西邊。”

  “沒錯,都督。方才都督所說的笊籬山、石壺山,不僅離海更近,而且兩山對峙,驛道從中經過,的確是一個適合設伏的好地方。可是,我們能看到這一點,想必石廷柱也能看到這一點。如此這般的話,此地反倒不適合我們設伏了。”

  楊珅緊接著張臣的話頭,向有點愣在當場的楊振解釋了一番。

  楊振聽了這話,再去看李祿,李祿也是點頭,想必他們在前來連山河河口的路上,就已經仔細合計過了。

  “哦——,如果還有別的選擇,我猜石廷柱也當如此選擇。”

  楊振已經聽明白了,塔山才是遼西真正的鎖鑰之地,過了塔山以后,不管是北上,還是往南下,山海間的形勢就變得開闊許多,古老的驛道雖然是其中最近便的道路,但卻并不是真正唯一的或者說必經的道路了。

  想到這里,楊振不僅感到一陣慶幸,如果不是他征求張臣他們的意見,而是自作主張做出了決定的話,他可能就要埋伏錯地方了。

  “那么,以你們之見,咱們應該在何地設置埋伏?”

  這個時候,張臣從懷里摸出一塊黑乎乎木炭樣的東西,蹲在地上,就著船頭上平整的甲板,噌噌噌蹭地勾勒描畫出了一副地形圖。

  “這是海,這是驛道,這是都督所說的笊籬山,笊籬山以,有營盤山、影壁山、葛砬子山,再往西又有長嶺山、白臺山,山嶺之中有條道,貫通了泉源溝、東官溝、臥牛溝、西官溝,直到連山河,最后直到寧遠西。”

  張臣指著地形圖上重重標出的位置,以及那一條貫通了幾個山谷的道路,仰臉對著楊振說道:

  “若是石廷柱過了塔山往西走,則東官溝、西官溝便是其必經之路。若是他過了塔山沒往西走,而是沿著驛道繼續往南,想來此時他派出來打前站的哨探,已經到了連山附近的海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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