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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七章 補牢

  祖家人的圈子,夏成德硬是上趕著往上靠,往里鉆,可也鉆不進去,至少眼下他沒有看見任何好處。

  他原本希望,若是能夠借助祖家的勢力扳倒了楊振,他能往前再進一步,成為松山的主將,哪怕是之前金國鳳那樣,做個副總兵也好啊!

  可是后來他卻聽說,小祖總兵雖然當著手下的面兒夸了他幾句,可是卻把他冒著一定風險的通風報信,完全視作了理所當然,人家根本就沒有酬傭的意思。

  小祖總兵祖澤遠甚至都沒有把松山城里消息的來源告訴祖大帥,等于是完全貪了他夏成德在其中的功勞,這意味著,杏山城的小祖總兵根本就沒有考慮過他夏成德的將來。

  后來他才知道,人家計劃在扳倒了楊振之后,讓祖家的外甥吳三桂,到松山城里來當這個總兵官。

  吳三桂比楊振還年輕,靠山也硬的多,而且手底下猛將如云,也不缺兵馬。

  到了那時候,自己成了吳三桂的手下,能不能繼續待在松山城里都另說了,要想輪到自己當總兵,那是門兒都沒有!

  就算自己上趕著硬往上靠,人家接納了自己,可是祖大帥手底下各路人馬那么多,一幫兄弟子侄都在等著往上走呢,自己就算排上了號,恐怕也得十年八年之后了。

  若是自己這回因為出賣楊振混到了祖大帥手下心腹的地位,那還好說一點,然而并非如此啊,自己還得從吳三桂的手下混起,那得混到啥時候去啊?!

  再看看先遣營蒸蒸日上的形勢,再看看呂品奇投靠楊振之后的各種收獲,這個情況讓原本不看好楊振未來的夏成德,頓時有了一種雞飛蛋打的強烈感受。

  這一回,楊振這個團練總兵官,恐怕就會去掉團練兩個字了,到時候自己這支人馬更是沒有了一點理由不接受楊振的指揮。

  而且投靠了楊振的呂品奇,據說這一回在敵后連戰連勝,立了無數功勞,恐怕很快就能再進一步,成為松山城里的另一位副將了。

  呂品奇手下的許多部伍士卒,與夏成德所部士卒十分熟悉,之前在堅守松山的戰斗中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因此,呂品奇率部歸來之后,呂部士卒人人發了橫財的消息,很快就傳進了夏成德部下的耳朵里。

  部下羨慕眼紅之余,對夏成德父子的做法也是議論紛紛,他們留在松山城里補墻、種地能有什么前程?!

  甚至夏成德的兒子,之前一直攛掇著夏成德聯絡祖澤遠,并想著通過祖澤遠搭上祖大壽這條線的夏舒,如今也后悔不迭,開始跟著埋怨他們當初走了一步臭棋,弄得現在里外不是人。

  這幾天來,夏成德一直憂心忡忡,好幾次都想著,干脆過來向楊振請罪,如果不是松山城里接二連三地各種事情,直叫大家忙得焦頭爛額,或許他早就私下里到總兵府,找總兵楊振負荊請罪來了。

  此時此刻,楊振的做法,倒讓夏成德頓時覺得,這是一個拉近距離、彌合嫌隙的好機會。

  所以,他連著感謝了楊振的仗義關懷之后,并沒有退下,而是站在那里,囁喏著好似想說什么,但卻又始終張不開嘴。

  眾人見狀,也都停下來,看著他,有的眼神里面充滿了鄙夷,有的則是滿臉的幸災樂禍。

  松山城里的這些麻煩,是怎么來的,弄出這些麻煩的人是誰,這些日子過去,很多人都已經心知肚明了。

  那個往外泄露消息的人,不外乎就是兩個人,一個是祖克勇,一個就是夏成德。

  按理說,祖克勇最容易引起眾人的懷疑,畢竟他是祖家人。

  可是也正因為如此,首先引起大家懷疑的祖克勇,反倒是最早洗去了自己的嫌疑。

  一個是因為他之前的表現,他是同意出擊敵后的,而且楊振做出決定的時候,祖克勇是主動提出要求跟著一起出擊敵后的。

  第二個原因是祖克勇顯然是祖家人里的一個異類,楊振之所以能有今天,除了自己夠幸運之外,剩下的多半是因為得了祖克勇的助力。

  若以祖克勇一直表現出來的光棍磊落來說,他還不至于在暗地里下絆子。

  而且,若是祖克勇真想壞楊振他們的好事,他完全可以明著來,犯不上暗地里搞這些小動作。

  那么除了祖克勇,剩下的可就是夏成德了。

  尤其是在祖克勇和夏成德兩個人里,不管是先遣營的諸將,還是松山參將呂品奇,全都毫不猶豫地把懷疑的目光鎖定在了夏成德的身上。

  這也是這幾天夏成德一直有點坐立不安的原因之一,被人孤立、被人嫌棄的滋味,以及被人隨時隨地防范著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此時,大堂上眾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開口的夏成德身上,搞得夏成德更是進退兩難。

  楊振見狀,心下了然,當即對著夏成德說道:“夏老兄,看你這樣子,怕是還有什么不好開口的話,要對大家伙兒說吧?

  “大家都是自己人,將來都是生死兄弟,不用擔心那些有的沒的,你有任何心事,都可以敞開來說!

  “松山城說大不大,可要說小卻也不小了,今后咱們還要在一個鍋里吃飯,夏老兄你有話要說,還是說出來為好!”

  夏成德聽見這話,明白楊振的意思,也明白楊振是想讓他當眾說。

  而楊振的意思,也確實很明顯了,你夏成德要當大家是自己人,你就敞開心胸說實話,如果給你了機會,你還隱瞞,那你就不是自己人了,下一步可就要清理松山門戶了。

  且說楊振把話幾乎挑明了以后,拿眼看著局促不安的松山老將夏成德,不再說話。

  就在這個時候,卻見夏成德又猶豫了片刻,突然上前走了兩步,撲通一聲,跪在楊振的面前,接著垂首顫聲說道:

  “楊總兵!總兵老弟!自你來了松山以后,就以兄長待我,凡事敬我,讓我,忍我,今天更以你們出生入死的繳獲,饋贈于我!想及過往,末將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楊振倒是沒有料到夏成德會搞這么一出,當下聽了他說的話,趕緊起身,上前攙住,對他急切說道:

  “夏老哥何出此言?!快快起來,快快起來!”

  不料夏成德此時已經豁出臉面不要了,見楊振來攙扶他,只覺得面子上已過得去,當下又說道:

  “總兵老弟,你且先聽末將把話說完!朝廷此番派欽差來到遼東,乃是事出有因啊!是末將麾下治軍不嚴,有人收了杏山總兵祖澤遠的銀子,給人家甘當眼線!

  “類似這樣的事情原來也曾有過,末將稟報于時任金副總兵,金副總兵往往一笑了之!都是自己人么,互通聲息,倒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末將以往,也是這樣想,終歸都是自己人啊,沒成想,今時卻不同以往!末將真是大意了,上了有心人的當!倒叫總兵老弟你們這一行,險些吃了一個暗虧!

  “說到底,終歸是末將主持松山城防不得力啊!出擊敵后眾將士拼死得來的繳獲,末將不敢分,實在是受之有愧啊!”

  夏成德既然下了決心改投楊振,此時自是把握住機會,一口氣把該說的話全都說了出來,也不再估計祖克勇的祖家人出身了。

  再說了,這些話傳出去就傳出去吧,得罪了祖家就得罪了吧,反正也是他們先對不住自己,既然你們姓祖的不仁,那就別怪我姓夏的不義了。

  楊振看著夏成德的這番做派,也聽清了他講的每一句話,再去看大堂上的其他人,都是好整以暇,一副看戲的樣子,當下斟酌著說道:

  “亡羊補牢,尤未晚也!夏老哥能這么說,說明完全信得過小弟,確實把小弟當成了自己人!今后有夏老哥傾力襄助,小弟的心里可就踏實多了!”

  楊振也沒有再跟他繞彎子,直接把自己心里藏著的話說了出來,意思是我原諒你了,從此咱們就是自己人了,我楊某人對你放心了。

  夏成德在遼東軍中混了這么久,雖然沒有混出什么大名堂,但是腦瓜子也不傻不遲鈍,聽見楊振這么說,當下掙脫了楊振托著他的雙手,當著眾人的面兒,徑直在地上大禮參拜了一下,然后抬頭看著楊振說道:

  “老哥哥在遼東多年,卻也是孤魂野鬼一個,掙扎來去,不過是給子弟部屬謀個前程罷了,今后這一切,就托付給楊總兵老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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