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晨曦之中,楊振領著火槍隊左右翼一群人,沿著貫通南北門的城中主路往北行去。
主路兩邊的官署、民居和宅院之中,不斷地傳來驚叫、哀嚎、喝罵與狂笑,還有一處處火光,也從道路兩邊的鋪子里、房屋里冒出來。
面對這一切,楊振無動于衷,只是領著火槍隊快速往前行進,同時也將那些到處亂竄并且出現在自己視野之中的韃子或者二韃子就地擊斃。
就這樣,楊振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北門附近。
遠遠望過去,熊岳城的北門已經洞開,城門洞里燈火明亮,正有一隊士卒,守著門前的一排排拒馬,將這個城門堵得嚴嚴實實。
“大人!這是水師營的人馬吶,看來苗乃成干得不錯,早已經拿下了北門!”
楊振也已經看出來了,不遠處守著北門的人馬有的手持刀盾,有的手持長矛,但是無一例額,他們的胸前都有一個楊振所領人馬特有的裝具——土布做的手榴彈袋。
楊振他們剛在北門附近出現,就有眼尖的人馬稟報了苗乃成,楊振領著火槍隊剛到北門下,就看見,苗乃成領著一對從人,噔噔噔地從北門城門樓的臺階上跑了下來。
“大人!總兵大人!您可來了!呂參將已經率部出城,追擊韃子逃兵了!臨行前,呂參將讓卑職把守此門,說要等到大人到來方能離開!大人,您看,接下來卑職把北門移交給誰合適?!”
苗乃成見了楊振的面兒,隔著幾步遠就大聲向楊振報告著情況,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趕緊讓誰接替他現在看守城門的事頭,好讓他去干點什么去。
當初在石橋子的時候,他就站在楊振的身邊,對楊振說的話到現在都記憶猶新。
同樣,他的部下們,也就是出身于袁進水師營的那些船工槳手們,多少了年了,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機會,豈能一直守著城門白白浪費時間?
看著苗乃成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楊振當然知道他的心思。
“一會兒追上了彰庫善?!豈不是有大把的時間?!你說你們又急個什么?!”
楊振已經注意到,苗乃成及其隨從人員胸前的手榴彈袋里已經空了,而且人人都是灰頭土臉,有的還一身血跡,顯然之前他們在奪占北門的時候,經歷了一番苦戰。
所以,此時的楊振嘴上雖然不客氣,但是說話的時候,卻是滿臉的笑意,而且一邊說著這些話,一邊上前幾步,用手拍著苗乃成的肩膀,繼續說道:
“這一次你們干得不錯!你們水師營將士的表現,可以說完全出乎了我的預料!你們的功勞,一定會得到充分的補償!
“且先不要著急去干別的!接下來,你們繼續守好此門!而且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只準進,不準出!凡是闖門欲出者,一律格殺勿論!”
“總兵大人——”
苗乃成苦著臉,還想再說些什么,可是楊振根本不聽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立刻轉身離開了,帶著火槍隊左右幾十個荷槍實彈的士卒,從縫隙中繞過了一排排拒馬,出了城門,揚長而去。
北門外的情況,苗乃成方才站在北門的城門樓上已經觀察了一會兒了,虎蹲炮的發射聲早停了,他現在無比熟悉的飛將軍爆炸聲,也停了。
而且,呂品奇領著一隊騎兵已經出去了好一會兒,一里坡那邊的情況應該已經塵埃落定了吧。
苗乃成看著楊振他們一行人離開的背影,心里想了想城內城外的情形,片刻后,苦笑著搖了搖頭,呵斥著手下的人馬將拒馬排列得更加嚴實了一點。
然后領著從人,又噔噔噔地小跑著登上了城頭,繼續往北眺望。
楊振帶著火槍隊左右翼的士卒剛出了北城門沒走多遠,就看見遠處一匹戰馬朝著他們飛馳而來。
那一名疾馳而來的騎手遠遠地看見了楊振等人,立刻大聲叫道:“大人!我們抓住了韃子鑲白旗甲喇章京彰庫善!我們抓住了韃子甲喇章京彰庫善了!”
楊振正欲喝問來人出了什么事兒,卻突然聽見那個騎士這樣說,當下心中頓時大喜,連連說道:
“好!好!很好!這下子,熊岳城里的滿韃子,就算是全軍覆沒了!快!快帶我們過去!”
那名騎士翻身下了馬,將戰馬讓給了楊振,楊振立刻上了馬,領著眾人,一路小跑,往一里坡跑去。
一里坡的半坡上早已圍聚了一大群人,等到楊振策馬而來,早有眼尖的士卒給讓開了一條通道。
呂品奇、金士俊、俞亮泰、安慶后以及鄧恩等人,見楊振過來,紛紛走到跟前,有的給他牽馬,有的過來扶他,搞得楊振頓有一種眾星捧月受寵若驚的感覺。
要知道,呂品奇、俞亮泰、安慶后這些人,這段時間雖然對楊振保持著尊重,但是全都是一副十分高冷的樣子,對楊振更多是一種敬而遠之,雖然保持著尊敬但卻并不主動親近的一種情況。
這種情況,絕不像是李祿或者張國淦那種早已經與楊振休戚與共榮辱一體的樣子。
反倒是自己,在面對這些人的時候,為了拉攏他們為己所用,常常是委曲求全,一個勁地兒用自己的熱臉去貼冷屁股。
但是現在,情況貌似突然不一樣了,這些人一個個拋下了之前那種敬而遠之保持觀望的態度,開始變得主動接近自己了。
楊振在心中慨嘆著,這就是領著他們剛剛打了一個勝仗的收獲啊!
且說楊振在眾將的簇擁下翻身下了馬,來到人群圍著的中間,就看見十幾個還活著的韃子倒在地上。
有的趴著,有的躺著,每個人都是半死不活,似乎是受到了不輕的傷。
楊振再看周邊,就在自軍人群的腳下,有許多已經死掉的韃子,那些死掉的韃子跟眼前還活著的這十幾個一樣,都穿著頗為整齊的棉甲。
棉甲雖然骯臟,但是看得出來上下通體都是白色,上面橫豎成排嵌著鉚釘,只在邊緣處鑲著寸許的紅邊。
楊振這一世雖然沒有近距離地接觸過滿韃子鑲白旗的棉甲,但是他從后世無數的辮子影視劇里,卻早就熟悉了八旗的裝束。
當下,楊振打眼一看,就知道眼前的這些人,的確是韃子的鑲白旗人馬無疑了。
“大人!卑職率部抵達北門的時候,正趕上眾韃子在北門處以此人為首,開門沖出!”
呂品奇見楊振盯著地上的韃子看,當即上前幾步朝著其中一個趴在地上胖大身軀踹了一腳,對楊振說道:
“就是這個臊韃子!他們沿著東城墻,跑到了北門樓,騎了馬,從里面開門沖了出來!多虧大人在一里坡早有布置,金副官、俞兄弟領著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要不然的話,還真給這些個臊韃子跑掉了呢!”
說到這里,呂品奇看楊振瞅著那個半死不活只剩呻吟的胖大韃子不語,知道楊振心有疑慮,當下接著說道:
“還是總兵大人你們先遣營能人多!方才你到來之前,鄧恩老弟一通刑訊,沒死透這幾個韃子全都指認,這個臊韃子就是彰庫善!”
說完這話,呂品奇又沖著地上那個胖大身軀狠踹了一腳,那人的上半身翻了個身,露出了胸前的血紅一片。
看這個傷情,不是被虎蹲炮裝填的散彈彈丸直接擊中,就是被金士俊他們裝備的手榴彈給炸中了胸口。
楊振看到這里,先是沖呂品奇點了點頭,然后轉身沖著身邊的仇震海問道:“仇老兄!你也來看看,這一個鑲白旗的臊韃子,是不是你見過的那個甲喇章京彰庫善?!”
仇震海聞言出列,上前幾步,抓住那個胖大韃子的辮子將他們的面部沖上擺正,就著日漸明亮的晨光認真端詳,片刻之后,抬頭沖著楊振說道:
“沒錯!是韃子鑲白旗甲喇章京彰庫善!他的面部雖然有了新傷,但是這個人錯不了!因我前不久才見過,就是彰庫善本人!”
仇震海說了這話,又俯下身在那個胖大韃子的懷里翻來翻去,很快,似乎找到了一個什么東西,拿著走過來,朝著楊振遞過來:
“大人!腰牌!彰庫善的貼身腰牌!”
楊振聞言,隨手接了過來,原來是一塊巴掌大的銀灰色牌子,看質地,應該是拿銀子打的,長方形,薄薄的一塊,頂上半圓有孔,不算厚,不過入手也重,得有六七兩。
楊振把湊近了細看,一面陰刻著方方正正的三個漢字,鑲白旗,鑲字和旗字雖然字體略有古怪,但是結合彰庫善的身份,楊振篤定是鑲白旗三字。
再看另一面,卻是豎排陰刻著幾行女真文,也就是所謂的滿文,這個卻是不認得,想來當是彰庫善的身份職務,甚至是姓氏名稱了吧。
楊振確定了彰庫善的身份,當即也就放下心來,接下來他又讓人去搜檢其他韃子,卻又從一個一死的韃子身上,找到了另外一塊形制一樣的腰牌。
只是那腰牌正反兩面看起來形制一樣,它的質地卻不是銀的,而是一塊帶著綠銹的銅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