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坐在椅子上發呆,時不時的扯動脖子上的圓環。
這個艾琳不是獅心王妃,而是圣女艾琳。在這里她是一個階下囚,而在人類世界中,她是圣魔導的弟子,教會的光耀圣女。
現在,只是階下囚。
甚至衛兵為了區分她和艾琳王妃,從頭到尾只稱呼其為“你”或者“喂”。
“喂,吃飯了。”“你,不要搞事情。”…
無禮的衛兵簡直要將她氣瘋,說過多少次,要稱呼其為圣女大人,或者艾琳閣下。可是這些獸人族的腦子似乎除了問題,怎講教導都無法學會,仍然自顧自的叫著。
正常情況下的正常人,應該都知道,這明顯就是衛兵在故意刁難。
教會的圣女、光明的引領者、人類的希望之星…一堆名頭都沒法改變一個事實,圣女有點二。
她認為自己沒說清楚,或者是對方沒有理解。
于是,便不厭其煩的嘮嘮叨叨,衛兵都不敢踏進牢房方圓三米,送飯也是放下就走。圣女實在見不到人,在停下來緩一緩,稍微喝了一點水,然后繼續。
剛進到牢房,圣女還是滿心不安,沒過多久便適應了環境。
依照艾琳的要求,這個牢房更像是一個軟禁的普通房間。畢竟一個失去了魔力的人,腦子還有點二,要是這樣還看管不住,那么所有士兵都該接受軍法處置。
還沒踏入牢房,李織衣心生感慨。
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當初自己被關押的地方,可是底下室的黑鐵牢房。和現在圣女所在的地方相比,相當于一個是臨時帳篷、一個是總統套房。
“衛兵。”
“陛下!”
守備的衛兵突然見到國王陛下,內心可不是什么激動和崇拜,而是惶恐和害怕。
與國民偶像艾琳相反,李織衣莫名其妙的豎立了一個狂躁兇狠的暴君形象。他其實也不是很清楚這個形象為何到了現在,還沒有得到一些改善。
或許…是殺的人太多了?
沒什么實際感覺。
沒感覺是真的,李織衣只負責下達命令,并沒有親眼見證那血淋淋的戰場。
死亡人數、戰損報告、兵員補充…這些都只不過是保存在李織衣腦內思維殿堂里的數據。
調用數據,分析戰局,做出合理的戰略部署。
艾琳現在還只能統領軍隊,而做不到對整個戰爭進行布局,因為她的騎士精神中,有著憐憫、犧牲、奉獻。
她無法像李織衣一樣,將戰爭變成數據模型,并毫不猶豫的、理所當然的啟用“棄子”。
艾琳和大將軍老楊一樣愛兵如子,珍惜每一個士兵,她冷酷不下來。李織衣到不希望她改變,正是因為艾琳愛護他人,士兵們才會擁戴她。
帝國建立之初,國王必然要冷酷且善于權謀,但國家不可能一直處于戰爭和開疆拓土的階段,總有一天要“國泰”,要“民安”。
到了那個時候,艾琳更加適合。
李織衣不反感暴君的形象,反正好用就行,是個實際主義者。
“你們…這里是牢房?”
李織衣有些不滿,看管犯人不離近了盯緊,竟然遠離牢房百多米,能看住個什么鬼東西?
“陛…陛下…陛下恕罪啊!”
撲通一下子,那守衛直接跪倒地上,青磚地板和膝蓋的碰撞,李織衣能很清楚的分別。
我滴個龜龜,剛才自己的語氣…沒多那么怒發沖冠吧。
要知道,這異世界無論是人類、獸人族還是魔族,都不存在見到國王就雙膝跪地的說法。
很多時候覲見國王,也不過是躬身行禮。
少數請罪時,會單膝跪地。以及騎士授勛時,會單膝跪地。
雙膝跪地不存在與禮儀規矩之中,除非嚇得腿軟。
很明顯,現在衛兵屬于后一種情況。
“陛下,圣女有些…嘮叨…是我讓他們遠離圣女的…”
李織衣看了看艾琳,感覺她也有那么一點不自在。
什么情況,老子真的成大魔王了?自己媳婦都害怕的那種?
嗯…雖然說怕老婆和讓老婆怕非要選一種的話,一般都會選后一種。但敬畏、愛慕、尊重和現在的情況完全是兩碼事兒。
艾琳…眼睛里似乎有那么一點點的畏懼。
面色上看不出任何問題,但李織衣就是能莫名其妙的差絕這種情緒。
“嗯,知道了,你好好看守。”
這一次,李織衣相信并理解了衛兵,那衛兵也突然覺得如獲大赦,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稍微走了一段距離,李織衣向艾琳詢問。
“剛才…你怎么了?”
“我…”艾琳看著李織衣,知道對方察覺到了自己的一絲不安,“我就是覺得,剛才的你挺嚇人的。”
不對啊,我生氣的時候不想讓人知道,你們也沒反應呀?
絕了,真就是帝王霸氣?感覺有點扯淡,肯定不是那么玄幻的事情。
即便是到了異世界,到了一個魔法元素充斥全世界的地方,李織衣還是習慣于用科學的、合理的理論去解釋一切事情。
總體來說,除了類似精靈只有女性這種奇葩事情之外,基本都能找符合邏輯的解釋。
“是么…哼哼”李織衣怪笑,貼到了艾琳耳邊,“晚上的我,更嚇人”
“嗯…我就當你說的是真的吧。”艾琳翻了一個白眼。
看到這樣的艾琳,李織衣稍微安心了一些。
分析了一下,覺得是自己的情緒感染能力得到了提升,言語中傳達情緒的能力更進一步。
不過…又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這次的,太直接,太簡單粗暴了。
以前和千澤領袖凱恩聊了那么長時間,也不見得有這種效果。若是當初就能做到現在這樣,那么一句話搞定,還哪里來的那么多廢話。
是什么時候進化了呢?
想想最近的變化,見過的人、遭遇的事情…
情緒控制,精神力,紀嵐上仙?
或許,是因為紀嵐上仙?
李織衣也就只能想到這樣的解釋了。當初承受了夏洛克的水銀世界,自己也莫名其妙掌握了一點點那種時空之力。
變化出現在在和上仙接觸之后,尤其是在接觸了星河之后。
大概是在那個時候,自己無意間捕獲了精神力的法則,并同樣無意間在剛才用了出來。
當自己想把情緒表達出來的時候,對方才會收到影響。
嗯…這能力有什么用呢?
魔力沒有大到和圣魔導比肩的程度,不可能做到想紀嵐上仙那樣,出場自帶群體控制。
要說蠱惑能力…
拜托,現在可沒有那個人類領袖或者魔族貴族,有時間和自己平心靜氣的閑聊。
好像也不是,眼前不就有一個很好忽悠的人?
李織衣跟上艾琳,前往圣女的房間。
“呦稀客啊,還帶了男朋友過來?”
獅心王妃艾琳出現在圣女艾琳面前,看起來自己的王妃時不時會來看看這個圣女,并且關系不像是仇人。
紙上得來終覺淺,躬行發現紙上說的沒錯。
僅僅通過報告,絕得這圣女有點腦筋缺弦兒,實地考察之后,李織衣發現報告上還是有些保守了。
心是真的大。
這里可是敵方牢房,她是敵方的俘虜,且被封印了所有的魔力。站在她面前的人,更是親手將她抓獲,并套上類似奴隸項圈一樣的魔法禁錮道具。
“雖然有點傻,但人不壞。”艾琳當著圣女的面這么說。
圣女當然不愿意,嘰里咕嚕的一通反駁,艾琳則一副“你說你的,我說說的”的架勢。
“純潔之光,一般不會壞到哪里去,但是腦筋是否靈光…你自己看著辦吧。”
艾琳留下李織衣一個人,也不擔心自己的獅心王陛下會和對方產生什么曖昧關系,恨不得立刻閃現離場。
盡管圣女無論是身材還是臉蛋,都是萬里挑一的大美女。可李織衣看到她之后,總是沒法把她當成一個可以令人賞心悅目的女性看待。
這隨意開放的坐姿,毫無形象的對著遠去的艾琳罵罵咧咧,但卻因為沒有學過臟話,只能說一些稍微狠一點的詞。
怎么說呢…
當年睡在我上鋪的兄弟?
有點那意思了。
找到了熟悉的感覺,李織衣準備開始忽悠…不,應該說…
想了半天,李織衣除了忽悠一詞,想不到合適的了。
“你好,圣女殿下。”
“嗯?”
圣女愣愣,愣愣很長很長的時間。
“那個…圣女殿下?”李織衣以為她沒聽見,又打了一聲招呼。
圣女再次聽到了那個稱呼,確定自己沒有聽錯,眼睛里不爭氣的出現了一些淚水。
“嗚嗚嗚…你…你是這里第一個這么稱呼我的,嗚嗚嗚…”
“呃…”
這怎么整?
哭哭啼啼的女孩子,李織衣沒經驗呀。
艾琳、斯卡雷特、夏雪櫻,一個個都是流血不流淚的“女漢子”,希爾更是不會在自己展現出自己軟弱的一面。
再遠一點的,安娜·凜冬、虎雪雁…這些也都個個生猛。
但凡實力強大的,就沒見過誰真的經常流淚,唯一的一次,好像也就是希爾了吧。
不過希爾不能作為參考,那個小貓咪,自己說什么都是對的、都是好的。
“那個…圣女閣下先別哭了。”
李織衣頂著哭聲,強行將對話進行下去,“我名為李織衣,獅心國的國王…”
“什么?你是國王?”
“這個…你不是知道她是王妃么,那么跟著來的是國王,也沒錯吧。”
“沒有啊,說不定是小情人兒呢?這王妃都寂寞,找幾個小白臉也不是什么大新聞。”
好吧,是李織衣自己保守了。
這個圣女,要超乎自己想象中的二缺。
當著國王的面,說王妃找小白臉的事情,不清楚自己階下囚的身份嗎?
李織衣饒有興趣的看著圣女,感覺有點不對勁…
是的,很不對勁。
都說這圣女二缺,但真的傻了吧唧的女人,能穩坐圣女的位置?
剛才說的話很危險,但若是這個圣女知道自己肯定會沒事呢?
被抓來當俘虜,不僅沒有嚴刑拷打,更給她安排了舒適的房間。沒有說那個貴族或是國王看上了她的美色,就這么一直的關著,肯定是有利用價值。
有價值,便不會受到威脅。
至少在利用完之前,是這樣的。
“圣女閣下,你比人們看到的要聰明許多。”李織衣微笑著,仿佛看透了一切。
圣女沒有表現出被揭露的慌張,反而一臉洋洋得意。
“哼哼你聽聰明的呀,獅心王陛下,能夠發現本圣女優點的人,可不多呢。”
“呃…”
和預想中的不一樣,李織衣有點搞不懂,這個圣女到底是真的二缺,還是裝的?
“你…偽裝的很好。”
“嗯?”圣女皺眉。
“什么叫偽裝的很好呀,我一直都這樣,不過是其他人目光短淺,腦子還不會轉視角,所以才覺得我看起來很蠢。”
“你知道其他人怎么看你?”
“廢話,那么明顯還看不出來?”圣女反問。
李織衣無語,不知如何應答。
就結果而言,圣女說的沒有錯。她一直是這樣,很多事情都能洞察到,但也有很多事情沒有推測到。
她知道自己沒有危險,卻也沒看出李織衣的身份。
通常情況下,一般人會即便是知道了自己的處境,也會小心翼翼,畢竟是敵人的牢房;在不確定他人身份的情況下,正常人會保持沉默,不會亂猜亂說。
正常人懂得人情世故,懂得圓滑之道。
而圣女…好像她也懂得這個道理,但就是本身不喜歡那么做而已。于是,就成了他人眼中的“二缺圣女”。
李織衣不覺得圣女這種生活方式有錯誤,也不覺得其他人融入社會的圓滑有問題。
各有各的活法罷了。
“圣女閣下,你和士兵說了什么,他們都無法接受的離開了?”
“我沒說什么呀,就是和他們講了講教會的東西,要不我也和你講一講?”
沒等李織衣答應,圣女自顧自的開始“吟唱”她的長篇大論。
好幾次,李織衣想“打斷施法”,卻因為對方抵抗太強,總能繞回到自己話題上來,而失敗告終。
最后,只能忍受著圣女說完整套教會圣典,而且還是帶自我解析的那種。
不愧是教會圣女,業務還是熟練的。
在李織衣心中,圣女由“上鋪兄弟”變成了“話癆唐僧”。
“圣女殿下,既然你說完了,那么該到我了吧。”
“哦…我知道,你就是要拿我當籌碼,并且威脅教會地位和人類信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