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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本命飛劍

  謝安的一劍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也超出了他自己的預期。

  吳坤不知道從什么地方,遠隔萬里給他送來這一把劍,有奪天地造化,驚天地泣鬼神的威能。謝安從來沒有見過天地之間,原來還存在著這種隨心所欲的力量,就好像一劍在手,整座天地都是紙糊的一樣,只要他愿意,可以隨時破開高高的天幕,遠遁宇宙洪荒。

  謝安突然對這個世界陌生起來,他今天第一次打心底有這種感覺,就好像螻蟻突然有朝一日抬頭眼見蒼穹,就算你是一只大一點兒的螻蟻,也還是螻蟻,蒼穹之下,其實并不區分,螻蟻是大是小。

  他想起老師傅常常趴在地上觀望螻蟻社會,他以前偶爾有想過,人類目前所生活的世界外邊會不會也有一雙高高在上的眼睛,現在看來,不止是有一雙眼睛,而且連整個社會賴以生存的土壤都是那雙眼睛的主人所創造的。

  謝安真不知道是應該感謝這位主人呢還是怎么樣,同時他也不知道,他應該感謝吳坤,黃希云這些讓他趴在了窗欞上瞧見了真相的人呢還是怎么樣。

  大千世界,蕓蕓眾生。

  本都各自以為是世界的主角,每個人費盡了心血,熬盡了腦汁,互相傾軋,你死我活,然而到頭來,這個世界都只是別人一手創造出來的,主角,從來都不存在。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謝安吸了一口氣,剛才的想法只是一瞬間沖進腦海中的東西,也是此時此刻他心底最直觀的觀感,謝安仔細打量了一眼已經飛躍回手中的長劍,長三尺三寸,微薄且寬,劍身如上好的玉器一樣,從不同的角度看,都是一樣的淋漓剔透,謝安自問這是他見過最好看的劍了,任誰握著這把劍,拋去修為不說,都會感覺,提著一整條碧翠山水一般。

  蕭乘醉已經死了,四境以上的力量讓他沒有任何的反抗機會,直接斃命而亡,謝安沒有生出半點憐憫之心來,抬頭望著高高在上的魔尊老人和二公子,既不宣戰也不妥協,魔尊老人比謝安還不喜不悲,就好像死了一個什么無關緊要之人,以至于令一旁的左老不得不懷疑剛才這位魔尊是故意做出的靠前施法營救的樣子。

  事實上,蕭乘醉不是無關緊要之人,老人也并非如臉上的那樣云淡風輕,只是,修行之人,尤其是到了他們那個層次,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就不得不拋棄許多凡人俗世的感情,就像大公子,大道之前無父子。

  老人輕咳一聲潤了潤嗓子,鎮住了方才被那一劍也攪的有些震驚的心神,然后回頭望向紫衣少年道:“現在怎么辦?是本座親自出手呢,還是二公子變更合作條件?”

  少年瞇眼道:“你不怕我父親的天劫?”

  “怕。當然怕。”魔尊老者凝視著謝安,就像看獵物一般,“可是即使在一步以內的神通,本座也有數種秘法可以抵擋他剛才的那一劍,無非是花些代價而已,不過話又說回來,你爹可真是夠沒譜的,任何一方天地的規則都是鐵律,私自更改的話,各種氣運都會發生微妙的變化,聚集在一起,積少成多,聚沙成土,到最后恐怕有誰也無法預料的結果出現。”

  少年點了點頭,又點了點頭,第一次點頭代表他相信老者有這樣的秘術神通,要不然他也不會輕而易舉的進來此界了,第二次點頭,少年是與魔尊大人有著同樣的看法,氣運一變,因果就會變,這就像一個色盅,多搖哪怕一下,帶來的結果就可能會多出無數種來。

  一如亂麻。

  但魔尊老人不甚清楚,他卻感知的清清楚楚,這是父親的意思,從天庭之內流出的意思,他不敢妄斷父親的思量,但已經兵解了那么多年的父親,唯獨這一次有明顯偏心的傾向大哥,這不合理,也不合情。

  少年微微沉吟,再次看向謝安,這一刻,他又想起和黃希云之間的約定來,不動謝安,剛才雖然有些違約,但少年從來都不在乎這些,他是游戲的主人,就是規則本身,等到哪一天,他如果覺得和黃希云的約定比一個實打實的天君助力更重要的話,那他或許會立即撕毀和這位夜叉族天君的合作,甚至不惜刀兵相見,他本來也和這幫心懷不軌的魔頭沒什么好說的。

  只是,黃希云畢竟修為不高,或許遠遠超過一般人,但天君,整個周天也是稀罕之極的大修大能。

  黃希云甚至連真君都沒有。

  少年不是傻子,大道之爭,兇險到毫發處,每一個細節都可能是最終關鍵的勝負手之一,所以他除了自己,不篤定任何人,任何事,這與吳坤截然不同,而客觀來說,少年的做法比之吳坤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二公子看著底下的謝安,最后點點頭道:“殺他還是要殺的,不過也不必急于一時,我倒是想問問大人,既然是合作,你開什么條件呢?”

  魔尊老者攤平一只手掌,二公子皺眉道:“五五?”

  “不。”魔尊老者瞳孔微縮道,“本座只想請二公子你點個頭,將來大墓開啟,里邊的機緣我等見者有份,先到先得!”

  少年眼中閃過異芒,深邃且沉靜,令人不知深淺,一旁的左老倒是難以遏制的大怒道:“放你娘的臭屁!見者有份,先到先得,我們怎么知道你還憋著什么壞,素聞夜叉族向來喜歡在地溝里尋找食物,這已經是祖祖輩輩的天賦,我們哪比的過你?”

  魔尊老者一點兒也不生氣,反而聽了笑哈哈道:“左天君,出言不遜可不是你該有的風度,更不是天府該有的待客之道!”

  “客?你也配!一個強盜進了別人家,還要跟主人說,見者有份,先到先得,這種不要臉的行徑難道就是貴族的作客之道?”

  左老氣的急赤白臉,他早就對天魔進入此界耿耿于懷,但少年卻冷不丁打斷道:“我答應。”

  左老震驚道:“主人!”

  少年擺手道:“不必多言!”

  魔尊老者滿意的笑道:“哈哈,你瞧瞧,這才是天府的度量!”

  左老望著少年,少年神色如常,悠悠道:“但愿,能盡早打開大墓。”

  少年說罷,低頭俯視下邊的謝安,突然高聲道:“謝安,活的久一點,我會一直盯著你!”

  少年話落,空中的這三位大佬身影一閃,憑空沒入天地,消失不見。

  謝安不知道在哪和這位公子結下了仇怨,只當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但也沒什么好怕的,這時候他們走了以后,謝安收起了手中的山水劍,這劍和山水劍意完美契合,幾乎就好比是山水劍氣凝如實質,他心念一動,輕而易舉就可以收入體內。

  這倒是省了了一個大麻煩,要知道劍修往往只修本命劍氣,而有一極少部分的劍修會修煉本命飛劍,劍氣和飛劍的區別就是一虛一實,劍氣好說得很,但凡是劍修,不論劍意的高低,總歸在神臺中會溫養砥礪自己的本命劍氣,但是飛劍則不同,它是外物,要將真正的鐵劍修煉入體,藏于神臺,這可是一個浩大而艱巨的工程,從古到今就沒有聽說過有幾個人做到這一點,而收益也是相當的客觀,本命飛劍比之本命劍氣首先在威力上就不可同日而語,相傳遠古時期,妖族個個都有自己的本命飛劍,于是妖族劍修曾經是在整片天地之下,都是極為鼎盛,而正所謂物極必衰,也有后人評價,這也是遠古妖族的劍修不明不白消逝于歷史長河中的原因。

  天之不容。

  這些事情,書上沒有,謝安知道也是因為,他其實已經有一把本命飛劍,那把琉璃小劍。

  當初黃希云跟他粗淺的講過一些關于本命飛劍和本命劍氣的事情,主要是為了叮囑他,琉璃小劍上的劍氣極為恐怖霸道,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使用,就算是使用也只可以借用小劍之上的劍氣,而不能催促小劍出竅,一旦出竅,必引天劫。

  還有就是,令他不要修習小劍的運氣法門,以免被小劍之中蘊含的凌厲殺意摧毀生機,只不過謝安一開始是很聽話的,但后來為了給雪姨報仇,他開始修煉了小劍之上的運氣法門。

  現在為止,謝安身上最強的兩道劍意,都有了自己的本命飛劍!

  謝安經此一劫,差點兒死在蕭乘醉手里,但他現在不光沒有后怕,而且還心滿意足,他心中有點兒憧憬,吳坤說的周天是什么樣的,那里又有怎樣厲害的劍修。

  一步是螻蟻,螻蟻到天的距離,是四十九步。

  謝安一點兒都沒有自慚形穢,妄自菲薄,就好比面對蕭乘醉的時候,自己有什么就打什么,不可能因為對方的實力高過自己,就連亮劍都不敢了,那不配叫做劍修。

  二公子幾人走后,天地間所有的神通全部撤掉消散,又恢復了之前的天朗氣清,只是地面一片廢墟已經是難以變更的了,陳沖和老郎中站在謝安的跟前,沒有一點兒慶功的意味,都只覺剛才命懸一線,尤其是那人最后的一式神通,若不是從萬里之外突然而來的一把小劍,謝安光憑借自己剛領悟沒多久的山水劍意,是決計沒有辦法抗下的。

  老郎中長出一口氣,這小子活下來最好,不然答應黃希云的事情沒辦到可就慘了,儒道圣宗的人太聰明了,不好對付,倒不是說他有什么致命的尾巴在人家手里攥著,只是得罪一個那么聰明的人,總是一件不太明智的事情,這種感覺就像是那日和血鴉族天君在龍門湖畔合作細談的場景,你答應他會覺得有安全感,不答應他,做夢可能都會被嚇醒。

  這不是因為對方是天君,而是因為對方肚子里的九曲十八繞,還有那顆七巧玲瓏心。

  謝安對他說,此界的人或許修為比不上他們那個世界的人,但是人心絕對絲毫不差,這話說的真對,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自私,和無所不用其極。

  老郎中兌現諾言,把煙桿子從腰間抽了下來,遞給謝安,笑道,“謝小子,朱雀膽的事情,不怪你,我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這事兒就到此為止,咱們兩清。”

  謝安也笑道:“那就多謝老先生寬宏大量。”

  老郎中突然道:“你身上還有五行神符,小心天魔找你后賬!”

  謝安心中瞬間凜然,老郎中嘿嘿干笑了兩聲,不再說話,起身遠遁。

  小師叔依舊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只不過在謝安眼里,小師叔絕對不是像外表看上去那樣無趣,這個人可能是為了某種風度吧,可能,故意做出的一種奇怪造型,謝安皺眉道:“行了,別端著了。”

  小師叔哈哈一笑,“人多,得端著。”

  火山口外圍還有諸多修士,但事情一來一去實在太快,不是說看的過癮不過癮,這簡直就純粹熱鬧啊,他們連個事情的起因結果都沒看明白。

  打的倒是昏天暗地的。

  火山口內圍還是只有那么幾個人,人間的頂尖大修,那位執棋老人突然咳了一聲道:“謝安,咱們又見面了。”

  小師叔察覺道氣氛不對勁,挑眉問道:“什么事?”

  謝安擺手示意無妨,然后上前一步,遙遙面對老人,不咸不淡道:“自當領教前輩高招,還要感謝前輩上次的黑棋神通助我陰差陽錯突破初期呢。”

  執棋老人沒立即答話,只是凝神盯著謝安,手里一手把玩一顆棋子,眼眸漸漸泛起碧翠光芒,冷幽幽道:“劍神曹澤的傳人。老夫自知不敵,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今日咱們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謝安搖頭道:“我和前輩沒有深仇大恨,所以我看生死就不必分了吧?”

  小師叔怒哼一聲:“這種人,你跟他客氣什么?打殺了便是!”

  執棋老人也怒哼一聲道:“武當山盡出些雜種!當年的宋涇便是一個!現在的武當山小師叔,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還有謝安,你不必可憐老夫,你還真未必能破了我的天地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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