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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黑斗笠

  蕭威終于還是晚了一步,也是莊睿達晚了一步。

  當蕭威火急火燎的趕回指揮室的時候,立刻在那數面大鏡子之前,下達了莊睿達的命令,然而立刻便有手下回應,方嘯天的金幣剛剛提交上來,也就是說,方嘯天并不是短暫的離開,而是永久的離開了。

  蕭威心神一凜,莊睿達說的果然沒錯。

  指揮室的地上,孟穿腸蜷縮在地,不知生死,房門被打開,高岳匆匆進來,急忙問道:“出什么事了?”

  蕭威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和高岳說了一遍,但想了想還是略去了有關那孩子是神器器靈的細節,包括莊睿達深入地底佛首咽喉處的事情,蕭威也只字沒提,高岳比蕭威腦子活泛,聽到半道就意識到是方嘯天的問題,眉頭深鎖,一直到蕭威把話說完,語氣冷冷道:“那大胖子方嘯天,整個兒就是一奸詐狡邪之人,與這種人打交道,一句話也不能信!”

  蕭威嘆了口氣,“莊大人只是眼見那孩子慘死自己手中,心中不快,這才遷怒到楊大人身上,其實也是趕巧了,楊大人正巧和方嘯天有深仇大恨,這才造成了現如今的局面,如果非要說誰對誰錯的話,只能怪暗地里的人太過于狡詐了。”

  高岳沉默不語,但聽了蕭威的話以后,忍不住抬頭望了他一眼,只覺得這個大漢和尋常不一樣了,自從何大人走后,蕭威好像再也不是那種上邊說什么他做什么的人,他現在也會自己思考和判斷問題了。

  高岳臉上不知道欣慰還是苦澀,攤開手笑道:“這事兒怨我,何大人把籌備鑒寶大會的事情交給我,還把山河圖交到我手上,是我辦砸了,讓敵人混了進來,不過,蕭兄現在的變化如果何大人看見,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蕭威想起何天宗,那天何天宗致辭之后,背影落寞,他這個既是屬下又是兄弟的身份,一顆心其實也跟著何天宗走遠了。

  如果可以,蕭威實在不想參與這些你死我活,明槍暗箭的破事,只是何天宗吩咐了他幾件事,他現在一件還沒辦到呢。

  想了想,蕭威收回心神,面朝那些鏡面,輕嘆一聲道:“高大人,何大人之前一直讓我遇到事情多向你請教,以前我還不服氣,但是現在真遇到事情了,還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你了,真希望,很久之前,咱們就是兄弟。”

  高岳拍了拍他肩膀,突然意味深長的說了句:“咱們,會成為兄弟的。”

  蕭威猛然回過頭來,高岳則已經退后一步,然后拱手抱拳,鄭重道:“莊大人吩咐我的事情,我一定會辦妥,鳳暖閣從現在開始,不會再飛進一只蒼蠅,當然,也不會放走一只。”

  蕭威愣了愣神,仍然有些意外高岳剛才那句話,但高岳已經轉身離開,走到房門處突然回頭道:“蕭兄,如果將來有機會,還請你指點一下在下的修為?”…

  蕭威更摸不著頭腦,高岳笑了笑輕輕關上門離開了。

  而在高岳離開不久以后,蕭威盯著那些鏡面,只見各處的通道全部悄無聲息的封鎖,而且出入口處,原有的勾陳手下猛然增加了一倍,蕭威在一處畫面上,瞧見了高岳的身影,高岳身邊還跟著急匆匆如臨大敵的管二爺,還有一個,是寧厚的手下,這人現在一身便裝,但蕭威仍然認的他,石天。

  石天是何天宗當時點名的監視南山中那些日本人動靜的一組人中的,最好分辨的一個。

  這人頷下留著一大蓬胡須,別人的絡腮胡,尤其是中國人的,通常最過分也不至于把整張嘴都包裹起來,除了那些流落街頭的老乞丐和資深流浪漢,但石天這個人的絡腮胡就留的有些過分而且離譜,整張嘴都被包裹起來這還不說,就連耳朵,鼻頭都看不見了。

  五官只剩下一雙眼睛,那是一雙很特殊的眼睛。

  無論什么時候,這雙眼睛都只有平靜,包括之前被莊大人問責的時候,石天的眼睛也是平靜的,但是面上驚恐。

  所以在蕭威眼里,他們當時那三個人,石天,洪亨和孫農,只有石天是最好辨認的。

  還有一個張大千,蕭威沒見過,也不知道。

  石天還是寧厚的手下,高岳把石天叫到身邊就意味著他打算用軍隊的力量,封鎖風暖閣。

  修行者,三境后期之下的,如果沒有特殊的飛行寶物,面對一大批荷槍實彈的軍隊時,往往是絕望的,因為他們沒有辦法立刻御空,且無限停留,只要有換氣,就終究難逃子彈,而且軍隊人多勢眾,令行禁止,一旦動手,每個人前赴后繼,悍不畏死,這是最讓那些以單打獨斗稱雄的修行者頭疼的問題,當然用于世俗武夫上,也是一樣,這就是為什么歷朝歷代的改變,最終摧枯拉朽的大殺器,還是要停留在軍隊上。

  高岳做事,雷厲風行,手段嚴厲,真對得起他那張兇神惡煞的臉。

  蕭威稍稍松了一口氣,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楊左圖了。

楊左圖好像藏起來了一樣,他知道指揮室的秘密,所以蕭威從鏡面上根本沒有辦法發現楊左圖,偌大個地宮,鏡面只能監視鑒寶大會上廣場周圍的絕大部分外人走動的區域,以及出入口,但地宮整個  就是一個倒塔形狀,底下仍然有好多層,所以其實還有地方是沒有辦法監控到的。

  但蕭威本來也沒打算在鏡面之中找到楊左圖,第一楊左圖修為被莊大人強行打落至二境,此刻神魂激蕩,心湖受損,算的上是身負重傷,一定要找一個僻靜的地方養傷,而監控范圍內,人群涌動,別說是一向心思多變的楊左圖,就是他這個粗莽漢子也不會把這作為養傷的地方。第二,就是楊左圖心里,確實有了恨。

  如此苦心,披肝瀝膽,最終落得一個這樣的下場,關鍵是方嘯天什么時候成了受害者了?他和老太監一道曾經是多么的臭名昭著,什么時候,勾陳的胳膊肘朝外拐了?…

  一個三境是多么的不容易,就這么被莊睿達硬生生打落,說他不氣,誰也不信,但這點兒氣,在楊左圖的心里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結局就不好說了,蕭威拿不準,他只知道楊左圖是一個很佩服何天宗的人,何天宗手底下,莊睿達,曹運一個智計過人,一個劍術超凡,本來是要穩穩壓他和楊左圖一頭的,但是楊左圖從來只佩服,只信服何天宗一個人。

  如果不是何天宗的命令,莊睿達想要發號施令,想要讓楊左圖俯首稱臣,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話又說回來,普天之下,真能把這件事變成事實的,也就只有何天宗一人了。

  所以,楊左圖即使從此以后對莊睿達懷恨在心,也不會背叛何天宗,背叛勾陳。

  莊睿達說,這次所有的人中,他只信任蕭威一個人,這話當時聽在蕭威耳朵里,很不是滋味,他一丁點都沒有因為自己受信任而高興,他只是覺得,如果何大人在的話,一定不會說這種話。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何天宗就是這樣,即使錯了,也心甘情愿的承擔一切后果,從不后悔,天大地大,唯我昂揚。

  蕭威搬了把椅子,躺在上邊,這幾天,身心疲憊,他腦海中第一揮之不去的就是不知道是因為莊睿達還是因為什么,總感覺身處于一個巨大的口袋中,而這個口袋的組成,就是那些個出現在他身邊的,所有的人。

  第二,就是剛發生不久的,地宮最深處的離奇怪事。

  鳳暖閣底下的地宮地圖,是管二爺交給高岳的,全部為了鑒寶大會,管二爺之前也從沒提起過地底下有妖魔怪事一類的,而且看他樣子,他也不敢,他巴不得能攀上袁氏勾陳這棵大樹,又怎么會自斷前程呢?

  蕭威不禁再一次從頭梳理思路,從他們進去,楊左圖開啟機關,把方嘯天一行三人放出來,然后就是莊大人推理自己被方嘯天算計,從而在佛首石山洞口有了冤枉楊左圖的一幕。

  然后就是,寧厚、譚宗主的失蹤,水牢里的人突然變成了一幅畫!

  他記得譚宗主在感知有無四大守墓家族之時,望著水牢里的人曾經對他說了一句話,讓他盡快把這些人放了,否則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當時他只以為譚宗主的害怕里邊的妖魔,可現在想想,忽然意識到,如果妖魔并不存在的話,那譚宗主這個話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呢?

  難不成,他知道什么?或者其實有所感知?只是他感知到的那個人,比起他們來說,更令他感到害怕?

  可是如果妖魔不存在的話,那楊左圖上去水牢之后,那兩個突然失控,雙眼血紅奔向他的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時候的水牢,里邊應該已經是一幅畫了吧?

  蕭威想到此處,忽然眼神明亮起來,對呀,水牢共升起兩次,那這兩次里邊都是畫呢,還是說第一次是實實在在的人,而第二次才是畫呢?…

  先不管這個暗中做手腳怎么做的手腳,實際上,如果是第二種可能的話,那方嘯天其實和這個山河圖主人,根本就沒有實實在在的聯系,因為恰恰是山河圖主人在出手救人的時候,方嘯天已經被提了出去。

  于是也就沒有了他之前問莊睿達的一件事,那個山河圖主人為什么偏偏不救方嘯天,而方嘯天卻還要替那個人隱瞞所有。

  這是基于對水牢升起兩次,只有第二次是畫的猜測上進行的后續推理,而如果是第一種情況,那方嘯天的行為就極為反常了,而且山河圖主人故意不救他,也有點兒反常了。

  一個不救,一個還要替他隱瞞,這無論放在誰身上,都不太可能,更何況方嘯天是什么人?

  總之,這兩種情況的后續推測,照蕭威看,他比較傾向于第二種,也就是只有第二次是畫的情況,所以他當時不太聽的懂莊睿達的話,而他現在冷靜下來仔細想想,莊大人實際上是傾向于第一種,那就是因為那個孩子,方嘯天和那個神秘的,從始到終都未曾露面就把人救走的山河圖主人,一定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或者某種交易也說不好。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就算有,也不應該抱著僥幸心理,方嘯天之所以沒有被救出去,絕不是因為陰差陽錯,正好他被提出去的時候,那個神秘的山河圖主人才開始救人,一定是因為神器器靈,這二者之間達成了某種交易。

所以莊大人第一時間就認為,佛首外邊和里邊發生的看似毫無關聯的事,一定存  在著某種聯系,于是他察覺了那孩子有問題的時候,他第一反應就是立刻返回佛首山洞之內!

  蕭威漸漸明朗。

  而至于妖魔的存在與否,還是有人故弄玄虛,莊大人下去就是為了探個究竟!

  如果有妖魔,那就是除卻他們,方嘯天,山河圖主人的第四股勢力,而且能把人不知不覺就變成那種生食人肉,雙眼血紅的怪物,簡直光想一想,就令人背后發涼!

  蕭威終于想通這其中關節處,就在于水牢的兩次升起,到底是兩次都是畫,還是只有第二次是畫,也就是說,那個人到底是什么時候悄無聲息的偷梁換柱?

  這也是為什么,莊睿達臨行前千叮叮萬囑咐讓他控制管二爺的原因,鳳暖閣是管二爺的老產,地圖也是他給的,這一切到底和他能不能脫了干系,確實難說的很,管二爺那樣的老江湖,如果真要隱瞞什么,臉上絕不會有一丁點兒變化,保管任你修為再高,也難以洞察他的心思。

  蕭威心情復雜且沉重,他花了那么久才終于理清脈絡的事情,何天宗每天都要面對,原來這種爾虞我詐,暗箭難防,才真是最恐怖的。

  他也同時想到高岳,高岳聽他說完,就把管二爺控制住了,人家本能一樣的思路,他卻得花很久才想通,這一刻,蕭威服氣了。…

  他長長久久的,呼出一口心肺濁氣。

  而此刻,就在鳳暖閣的地底,某一處地下河的岸邊,漆黑無光,卻偏偏風力強勁,帶著刺骨的寒意。

  有一個全身黑色,就連頭上也帶著黑色斗笠的人,隱藏在無邊的黑暗中,終于在聽到一陣響聲以后,這人劃亮了一根火柴。

  “哧啦!”

  無邊黑暗,一亮百明。

  遠處緩緩走來兩個人。

  一個高大身材,身材臃腫,一雙精明的小眼睛悠悠望著光亮處,正是方嘯天!

  只是他此刻再哪有之前痛徹心肝的神態,包括他身邊的那位冷艷女子,都是平靜而淡然。

  火柴熄滅!

  黑衣人嗓音沙啞,緩緩開口道:“方嘯天,詭詐無比,果然名不虛傳,竟然真的可以如此之快從一個修有命運因果術的大修手里逃出來。”

  方嘯天笑了笑,瞇眼道:“說不靠你,就不靠你。但雖是如此,咱們水牢之中的約定該兌現了吧?”

  那人摘下斗笠,“給你,一方黑斗笠而已,希望你真如自己說的那樣,有能力照顧好神器器靈。”

  方嘯天接過斗笠,眼神火熱,上邊畫著一個鬼頭。

  “日組,鬼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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