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飄然,七月十五就在明天了。
七月十五中元節,在金朝的重要性絲毫不亞于端午重陽,是拜天祭祖的大日子,也是合家團聚的時候。
每年到了這兩天,到處都會放假,街上的彩燈幾天前便已經掛上,壓抑了一個夏天的人們,這時也放松下來。
伴著秋收的喜悅一起,和家人四處走走,賞賞初秋的美景,這點還是不錯的。
因此大街上的人開始多起來,城門依然還開著,流民也能進來。
這時進來早些吃的,也算是過了個節,不至于太過寒酸。
“時節已是初秋,受災地方的光景便也開始困難起來,光是這幾日抵達濰州城的流民,就比前一段時間的都多。”
錢貴面色凝重,然后又擔憂起來。
“或許中元節后,他們在家里過個節,拜別祖先,留個念頭,然后就該收拾行囊北上了”
“嗯,這事我心底有數。”
李全點點頭,邁步沿著巷道走出去,后面幾個便裝護衛跟著,不久之后,在一個果攤前停下,他才又問起來。
“刺史那邊的事情現在做得怎么樣了?”
錢貴想了想,猶豫片刻,才將那邊的情況如實說了出來,李全這才明白其中的事情。
“刺史衙門那邊對于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懷,所以這次下手是挺狠的,將之前的好多事情都翻出來,敲詐勒索一番,有錢的給錢,沒錢的全都抓了進去 而糧食更是簡單了,直說是之前常平倉內運出去的,便不再講什么道理,直接將那些糧食全都收繳進去。”
“這手段倒是簡單粗暴。”
李全平靜的說著,然后又笑了笑,“這么說來,他們這個中元節都過不好啊”
“這是當然,俗話說:破家縣令,滅門府尹。要是刺史大人不放過他們,恐怕就真得過中元節去了。”
跟李全相處久了,錢貴便也笑了起來,跟這開些玩笑話。
“那倒是不至于,畢竟那么多的人命,不會鬧的那么大的。”李全擺擺手,讓人過來將錢付了,他拿起兩個橘子繼續往前走。
“不過這里面終究是有能做朋友的,你回去后可以讓人去問問。”李全將第一個橘子剝開,取下一瓣放在嘴里,點點頭。
“挺甜的,你試試。”旋即將另外一個橘子丟給了錢貴。
“明白。”
錢貴將橘子穩穩接住,然后點點頭,“這幾日的確有幾家找上門來,說是讓大人你想想辦法,之后有重禮答謝。”
“不急。”
李全表情有些略微變化,那是因為吃到了一瓣酸的,這時眉頭皺起,將剩下的發給了身后的幾名護衛。
然后這才回過頭來,定定地望著他。
“把他們先晾著就是了,這幾日本官倒也沒心思見他們,今天十四,明日十五,各色各樣的人進了濰州城來,容易出些事情。”
“是,這幾日我會加強防備的。”
之前慶云的那伙賊寇,南下之前將動靜搞得很大,可南下之后,只是在泰寧軍哪里吃了次敗仗,便仿佛消失一般,其中可能會有些問題。
李全這樣跟錢貴吩咐著,便是讓他做些準備。
“只要握住兩個基本盤,再大的問題便也影響不到咋們。
第一,是碼頭那邊的糧食,這些你一定要命人將那東西看好;
第二,便是城南軍營那邊,這一千軍卒一定不能出問題,只要這些軍卒在手,濰州內,是不會有人敢與我們交鋒的。”
“卑職明白!”錢貴拱手稱是道。
之前濰州購糧的消息傳得有些廣,難免會引起一些人的注意力,特別是前來就食的流民。
而李全之所以這么說,倒也不是真有其事,只是想到了這里,便隨意的做些布置,求個心安罷了。
日光下沉,月牙初露,中元節轉眼就至。
中元節嘛,傳統的習俗還是要的,白天拜天祭祖之類的搞得很盛大,而到了晚上,則更為隆重。
夕陽還未沉下,燈籠與火把便開始點燃,紛紛擾擾的聲音也響成一片。
隨著一輪圓月緩緩上升,節日的氣氛便達到高潮。
燈火游行,放花燈,擔花籃,吹鑼打鼓的,格外的熱鬧,而沒有準備的,或是沒有條件的,圍著隊伍觀看起來,心中也多了分參與感。
從濰州城頭上望進去,如同燈河蔓延出去,一直延伸到遠處的濰河里,盞盞明燈在水面上飄著,晃晃悠悠的如同繁星一般燦爛。
而再往上看,整個濰州城也籠罩在燈火之中,一座座斗拱飛檐的古建筑,鱗次櫛比,燈火輝煌,這夜景熱鬧卻又詭異。
一個小院宅中,門窗緊閉,里面燃放著微弱的燈火。
“糧食真有那么多?”
一人大嗓門的漢子低吼道,雖然他極力的在壓制了,但說話時,桌上的火焰都在微微顫抖。
“我們來得晚了幾天,大多數的糧食已經運出了城。”另一人嗓音較為低沉。
“運到哪里了?”大嗓門一急。
“呵呵,別想了。”低沉男冷笑一聲,“那是運到按察轉運司的糧食,二十萬石,然后又從海上運了八萬石過去”
說完語氣便怪異起來:“二十八萬石,真是好大的手筆之前那姓楊的說濰州城內臥虎藏龍,期初我是不信的,但如今看來”
“你可不能亂動啊,我跟你說,這城內居然有一軍的軍卒!”大嗓門小聲說道。
“什么?濰州內不是只有都軍司手中有一營的軍額嗎?其他人是哪里來的?”
低沉男明顯是個懂行的,這時雖然很震驚,但問起問題來卻直接問道了關鍵之處。
不過,大嗓門對此也不太清楚,這時見他問起來,便只能撓撓頭。
“聽說是例行的軍備訓練,入冬就得解散可我碼頭那邊見到過幾個,一舉一動之間,根本就不是民壯!”
“怎么回事?”低沉男眉頭一皺,發覺到事情有些不簡單。
“都軍司那邊本來有五百,但這些日子,居然也在訓練民壯,一千人上下,我找人去看過,是沒什么問題的。
只是尉司那邊有些奇怪防備極嚴,軍營之外到處都有巡邏的,外人根本無法靠近,每天早晚還吹號角,紀律極其嚴明 這根本就不是民壯能夠做到的!”
低沉男臉上一橫,心中將李全的位置無限拔高,口中呢喃道。
“此事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