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事盡,但李全這邊才剛剛開始......
李全的住所一直沒變過,完顏恪是清清楚楚的,所以也不用費什么功夫,直接就親自上門了。
一番叫門后的景象,卻是讓他驚嚇不已。
“李兄這是何故?”
“原來是小王爺啊。”
李全淡淡說著,衣服上還有收拾東西帶來的灰塵,說完后指著身后的包裹,搖頭笑笑。
“我這次上京是來參加銓選的,如今銓選合格,我也該回到濰州,做我的快和判官了。”
“李兄才在中都待幾天,這就準備回去啦?”
完顏恪瞪大眼睛,連音調都提高了幾分。他心道這和父王說得不對啊,若是對方有求于己,臨走前就該來通知一聲,
而不是像眼前這樣,一聲不響的就準備回去了。如果不是今天碰巧過來,可能連他什么時候走都不知道。
李全微微一愣,看了看完顏恪,搖頭苦笑。
“小王爺,我們這些基層官員可不想你們那般輕松,幾天不回去,事情就能堆得山一樣高,何況......我來中都已近一月,著實不能在待了。”
李全說完,也看出了完顏恪的糾結,知道他不可能無緣無故的來找自己,定是又是相商的。
他讓開個身位,朝著屋內攤攤手,道。
“小王爺還是進屋說話吧,總在外面站著也不是個事。”
“也好。”
完顏恪點點頭,進屋接過李全遞過來的椅子,直直坐下,然后等對方也坐下后,這才又開口問道。
“李兄就沒有留在中都的想法嗎?”
“哦?小王爺的意思是?”
“一個刺史州的九品判官而已,哪有在中都來的痛快!”
完顏恪半瞇著眼,若有所指地說道。不過這話,在李全耳中卻是別有深意。
“哈哈......”李全笑了起來,“也只有小王爺你才有這樣的大手筆了。”
要知道一個九品判官都是需要進士科出身的,別人十年寒窗苦讀而來的,在這些王爺心中卻是那么的不值錢。
不過若是潞王真的能登上大寶,這樣的芝麻小官的確是看不上的,這李全倒也能夠理解。
“那李兄覺得如何?”
完顏恪面色不變,期待著李全的回答,不過他這話中有三分是真的欣賞,而剩下的七分則是試探。若李全接近自己的目的,真是為了這個,那完顏恪可能掉頭就走。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李全居然不為所動,微笑著拒絕了他的提議。
“多謝小王爺了,但中都雖好,卻不是久留之地,還望見諒。”
“哦?李兄這話是何意?”
“沒事......”李全搖頭笑笑,“小王爺覺得蒙人如何?”
“蠻夷而已,在我朝之下茍且偷生,一條野犬而已。”
完顏恪一臉驕傲的說著這些話,心中卻也有些疑惑,他看向李全,“李兄問這個做什么?”
李全聞言,臉上的笑容有些發干,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其實完顏恪說的不錯,在蒙人部落統一之前,金朝每隔三年就會執行減丁令。
意思是每隔三年,待到牛羊肥美的時候,金人鐵騎便會深入大草原,見到男丁就殺,見到婦孺就掠為奴隸。
這些奴隸便被稱為韃靼奴,十分受貴族的歡迎,因為是蠻夷之人,沒有金朝子民的權利,生殺予奪的權利都在主人的手里。
這也正說明減丁令在金人中是多么的受歡迎。
但日分陰陽,月有圓缺,世上之事,有利便有弊。
減丁令這一政策也是如此,在蒙人還未統一之前,極大的削弱了各部的實力,使得金朝更加容易控制草原的局勢。
但這一政策太過血腥,在草原上掀起腥風血雨的同時,更多的仇恨便被深深積累了下來。
這也為以后金人朝廷的悲慘結局埋下了伏筆。
所以,面對一只前來復仇的惡狼,金人目前應該做的便是提高警惕,做好戰爭的準備。
但是......
完顏恪其實還算不錯了,他父親手握軍權,對于一些大事是看得清楚的。可在此事之上,連他都這樣認為,基本上就能看出金人的態度了。
“算了,說這些太遠了。”
李全干笑幾聲,岔開話題道,“小王爺今日專程前來,不會只是來送我的吧?”
完顏恪雖然覺著李全莫名其妙,但說到正事上時,他還是十分鄭重的。
“此次過來,首先想請李兄你留下來幫我的,但......哎!”
他這話說完,看看李全,十分遺憾地嘆息一聲,繼續道。
“其次,便是想問問,李兄對我潞王府當前的局勢是怎么看。”
“我父王雖說希望不小,但潞王府卻毫無依靠,就連謀劃那個位置的人都沒有一個。”
完顏恪將此話說得鄭重,因為這正是潞王府目前的困境。宗室與外戚集團斗得火熱,都有自己的人選想推出去。
而潞王府由于完顏永濟的政策“不站邊,不交友”,十幾年的孤立主義,導致沒有人愿意親近,宗室不愛,外戚不喜,處境有些艱難的。
‘原來是來問這個的,我當以為是什么好事呢。’
李全一陣腹誹后,開始沉思起來,片刻后才悠悠笑道。
“不知道小王爺有沒有聽過一句詩,叫‘兩岸青山相對出,孤舟一片日邊來’。”
“李白的......望天門山?”
完顏恪一字一句的回答著,心中十分的震驚。
他們現在想要的的,不就是那遠處的“天門山”嗎?
而‘兩岸青山相對出’則更好理解了,宗室和外戚狗咬狗,互相對峙著,正好符合詩意。
至于這最后一句,就意義不凡了。
自己的潞王府被兩邊孤立,自然是其中的孤舟;而那至高無上的太陽便也不用明說。
連起來的意思便是,只要親近皇帝,得了皇帝的歡心,那座“天門山”就不會遙遠。
秒啊!!
完顏恪起身鄭重地朝著李全一揖:“原來如此,在下受教了。”心中已然被李全折服。
‘這才是真的大才啊,一句詩就能將自己目前的困境給破解掉。‘’
他現在看李全,覺得對方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才華的光輝,將之前完顏永濟說給他的話都拋在了腦后。
但他想不到,李全是故意不說話的。因為這樣故作高深,才能顯出神秘之感,好讓對方多上幾分敬畏。
不過李全心中是十分得意的,事情到了這一步,這位小王爺以入翁中而不自知耶。
‘呵呵,不愧是我......’
完顏恪詢問自己,“莫語常言道知足,萬事至終總是空。理想現實一線隔,心無旁騖腳踏實。誰無暴風勁雨時,守得云開見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