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斜,將街道兩旁的樹影拉得修長,茶樓外的燈籠晃悠悠的,也亮起橘黃色的光芒。
門口,
身著月白色直綴的男子,從茶樓內走了出來,一揮衣袖,便揚長而去。
李全今日也不是為喝茶吃飯而來雖然他也沒少吃。但看似隨意的閑逛,實際上也是為探聽消息。
宋人使團的條約已大致敲定,如今連消息也都傳了出來,這是上頭已經做好決定的表現,此事倒應該不會再生波折。
說不定幾日過后,就能聽到關于此事的官方公告了。
除了此事之外,其他的消息,便是奪嫡之爭——奪嫡其實是算不上的。
這些人畢竟沒有爭奪的資格,只能像孔雀開屏一樣吸引著異性的注意力由于皇帝有意縱容,熱鬧肯定會熱鬧一番的。
李全對此倒是挺關心的,但沒有消息的源頭,便也只能從旁人談話中了解一些。
聽茶客們說,那些人出了不少風頭,一天到晚邀請些官員前來赴宴,能拉攏的自然會表示表示,而不能拉攏的也不愿意讓別人拉攏了去。
因此金錢啊、許諾啊之類的統統灑了出去,崽賣爺田不心疼,拿著自己不曾擁有的東西送給別人,倒是一點都不珍惜。
不過有時候,難免會有幾方邀請到同一位大人,這時候便有得爭了。
由于皇帝的放縱,他們膽子便也大了起來,打上一架之類的,倒也有可能,再鼻青臉腫的邀請那位大人過來。
這種場面應該會很有趣,但李全畢竟沒有參與過,也只能做些這樣的猜想,取笑取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這樣在街上走著,臉上不免揚起幸災樂禍的微笑。
這便是屬于局外人看熱鬧時候的心態,總有著一股事不關己的豁達。
今天已經四月二十一,端午變也要到了,之前使團入京時掛的燈彩,如今也沒有撤下,中都城內已經隱隱能看到節日的氣氛。
端午節在金朝叫做重五節,名字不一樣,但節日都是一樣的,金朝皇帝為了證明自己是繼承的正統,也會親自下場祭祀。
所以節日會無比的宏大。
而且銓選的日期在月末,這么短的時間內想回濰州是不可能的,這個端午,李全便也只能在中都過了。
所有事情都集中在這段時間,倒是讓李全有了一絲倉促之感。
夜風吹來,卷動衣袂。
李全一個人行走在中都城中,和周遭的人流融匯在一起。街道旁,昏黃的燈光亮起,然后順著街道蔓延出去,人流與燈流便再也看不出去區別。
李全這邊沒什么壓力,但完顏恪那邊卻沒有辦法了,看著兄弟侄子們爭的火熱,他卻做不了什么事情,一時間有些苦惱。
原因很簡單,那就是他們潞王一脈,在都城內根本沒有什么根基,父親完顏永濟被皇帝壓制了十幾年,也是最近一兩年才重新起復的,根本無力經營什么勢力。
而最根本的原因,還是皇帝侄子在登基的時候,實力太過薄弱,出于對叔父們的忌憚,才不得已做出的手段。
至于最后的結局,一位叔父全家被殺,其他幾位也被壓制在封地十幾年不能動彈。
以至于剛解除封印的潞王一脈還沒什么實力,在這中都城內更是沒什么話語權,誰也不會給潞王府的面子。
完顏恪邀請誰都不來,連個出主意的都沒有,心中愈發的無奈,對李全之前所說的便也有了懷疑。
陛下要是真意屬父王,為何遲遲沒有表態,反倒是任這些王子拉攏朝臣,孤立自己。
但對方又沒要問過自己要什么,反倒是自己求著對方才出的主意,完顏恪想生氣都生氣不起來。
從那次過后,那李全便也沒有來拜訪過自己,仿佛真沒有將他看得很重一樣。
這讓他對對方更加無可奈何。
無奈之下,只能派人前去邀請李全過來,讓他再分析分析,給自己出出主意。
四月二十三的這個傍晚,夕陽很紅,李全剛從外面回到客棧,在門口就被店小二給攔住了。
“喂,有人來找你,在里面已經坐了很久了。”
說完引著李全過去,指給他看。
一看對方的面容是個相熟之人,正是完顏恪身旁的那個長隨。一見李全回來,便恭聲說明了來意。
“我家小王爺在礬樓設宴,想邀請李公子您赴宴。”
礬樓原名白礬樓,是北宋時東京七十二家酒樓之首,當時天下最著名的酒樓,就連李師師也是其中的。
可北宋末的時候衣冠南渡,礬樓是死物沒法搬走,只能留下來,金人占據過后,重新裝修過后,便也重新開業。
后來遷都中都,礬樓便也跟著開了過來,名聲雖然不復往昔,但價格肯定不會便宜的。
能在礬樓設宴,邀請自己一個待官之人,估計也只有這些王公貴族才有這個資本。
李全面色不變,打量對方幾眼,畢竟是將來皇太子的心腹,自己還是要給幾分面子,以免將來給自己穿上小鞋。
而且礬樓的風采他倒也想去見見,有人做東邀請自己,他便也不再拒絕,一拱手,臉上露出笑容。
“也好,那就請尊使帶路吧。”
“李公子客氣了。”
“應該的”
李全和氣的態度讓長隨十分高興,笑著往前引路,對著門外的馬車一攤手,道。
“李公子,請。”
“嚯,還有馬車啊,這待遇倒是給足了,可越是如此,待會的麻煩就可能越大啊。”
想到這些,李全便有些頭疼的晃了晃腦袋,其實麻煩很明白,估計就是之前在茶樓聽到的哪些事情。
這些事情,真正參與進去會很麻煩。通過這幾日的探查,李全隱隱覺得這件事情的背后,一直是皇帝在操縱著。
這么做的目的,很可能不是想選繼承人,而是在為某些事情排除障礙,至于具體都是些什么事情 李全現在還不能確定至少不怎么敢說的,
他坐上馬車離開客棧,月上柳梢了,城內的燈火幽幽浮動,夜色逐漸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