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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州城和結案(已改)

  汶水泱泱,春風送暖。

  才過日中,杵著泥棍的李全就走到了濰州城外。

  綿延六里的城墻橫亙在眼前,放眼望去,雖布滿斑駁,但城樓之上旌旗招展,“濰”字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墻垛后面也不時有人影閃動,顯然鹽課(鹽稅黃金)被劫,城內已加強了防備。

  而城樓之下有青石刻著三個大字“濰州城”,青石之后便是濰州城的南城門。

  濰州下轄三縣,北海、昌邑、濰縣,而治所就在濰縣,所以直接統稱為濰州城了。

  作為一座交通重鎮,濰州路上四通八達,又有海運碼頭支撐著海上運輸,從地里位置上便是南北要道。而且山·東路主要的鹽產地都在濰州附近,所以濰州城中來往的各類商人極多,濰州各類商市興盛,濰州經濟發達,已有發展成山·東路經濟中心的雛形了。

  李全杵著沾滿泥土的木棍,一瘸一拐的向著州城走去,沒辦法,長槍太顯眼了,只能把槍頭拆下來,當成拐杖。而且他也沒想到州城居然會這么遠,加上身體太過虛弱,走上一程便腰酸腿疼,只能咬牙前進了。

  隨著慢慢向著城門走進,官道上變能看著越來越多的人了。拉著馬車載著貨物的商販,挑著扁擔進城賣菜的菜農,富家公子,仆役,還有依靠在城門附近的流民。

  不過由于近來發生的事情,城門口有軍卒在搜查著過往行人,所以一時間都擠在了城門外頭,排起了長隊,有人干脆直接在外面擺出貨物,開始叫賣了,一時之間,紛紛雜雜,吵鬧不堪。

  李全現在的確有些狼狽,他衣衫破舊,沾了些泥土,包袱挎在身前,手上還杵著個木棍,跟著亂哄哄的人群,擠進了城門口。

  連綿的隊伍慢慢蠕動著,幾個軍卒揮舞著刀槍棍棒,正聲嘶力竭的咆哮著,每一個入城的行人或者貨物,都會遭受嚴密的搜查。

  不過淪到他時,那幾個軍卒卻像是踩到了狗屎一樣,指著李全大聲嚷嚷道:“臭乞丐,給我滾出城去!”說完便要拿著棍子打人。

  李全眉頭一臺,直起身來,手中的木棍微微顫動,冷眼向那個說話的軍卒望去:“你說什么?”

  李全雖然身形被餓得有些干瘦,還有連日趕路的疲憊樣子,但是氣質卻是與生俱來的,再加上他身軀挺拔,劍眉星目,冷冷的話語讓那軍卒不由得一窒。

  這時,那人身后出來一人,扯了扯那軍卒的衣袖,這才笑瞇瞇地對李全拱手道:“咳咳,是我們眼拙,公子請進。”卻是連身也不搜了。

  李全打量了他一眼,見只是個尋常軍卒,還算有些識人之明,便點了點頭,沒有過多計較,直接進城去了。當然,計較的話反而要被打上一頓,李全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待李全走過,那軍卒才問道:“二哥,你拉著我干什么,他還敢動手不成?”

  “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你看他那氣度也不像個乞丐,若真是什么硬茬子的話,反倒是咋們吃了大虧,若真是個乞丐,咋們也沒損失什么。”后來那人解釋道。

  不過這些話李全是聽不到了。

  門洞中短暫的黑暗之后便豁然開朗,繁華的古城展示在他的眼前,從南城門進去就是濰州城的中大街,大街兩旁店鋪林立,行人如織,各種叫賣聲更是不覺。

  他進了城門,人群便推擠著他往前走,不一會兒,便如江河入海,徹底的融入到了人群之中。

  李全在后世見過不少大城市的繁華,卻都如過眼云煙,令他生出一種被排斥的感覺。可是這里不同,濰州的繁華雖然樸素,但卻十分真實,充斥著煙火的氣息,能令人生出親切之感,這讓他第一次感到是真實的活在了這個時空之中,而不是一場夢。

  在人流中恍然行了片刻,等回過神來,他才見到前方十字街口一群人正圍著看些什么東西。

  等他走進,才看見街口上貼著一則公文,公文是繁體楷書,李全雖不習慣但也能看懂,上面畫著兩個頭像,正是一個通緝令。

  不過周圍的平民識字的可沒幾個,一個個的好奇不已,紛紛攛掇著個白發老頭給他們講講上面寫著什么。

  那老頭兩鬢霜白,杵著個短杖,苦讀一生,也只是個童生。不過這卻不影響他顯擺自己的學識,頓時化身為儒學大家,口沫齊飛,搖頭晃腦,用文言念上了一遍。

  不過這一眾平民老百姓又怎能聽得懂呢,頓時抓耳撓腮,不知所云,又求著老童生給他們解釋。

  “真一群凡夫俗子也。”老頭一看群眾們如此反應,嘴上充滿了嘲諷,不過正好讓他顯擺,老頭雖然氣喘吁吁,卻面露紅光,臉上一幅一生所學,只為今朝的模樣,對著圍觀的人群高聲說道。

  “濰州錄事司奉刺史令,核準濰州文字,捕捉劫掠鹽業司犯人楊安兒一伙。若是有人發現蹤跡告官,支給賞錢五百貫;若是捉拿到盜首楊安兒賞錢一萬貫;捉到其妹楊妙真賞錢五千貫。如果有人藏匿罪犯,與犯人同罪。”

  眾人聽到這里才知道,原來這公告是一則通緝令,捉拿的正是前兩天鹽課(鹽稅)黃金被劫的罪犯。頓時一個個勾肩搭背的閑聊了起來,此時沒有什么娛樂活動,最大的娛樂活動大概就是老少爺們們圍坐在一起,看熱鬧和閑談八卦了吧。

  “這大臉漢子原來叫楊安兒,竟是匪首呢,值一萬貫啊,若是捉到他,我這一輩子可都不用愁吃喝了啊,還能娶上兩門小妾呢。”

  旁邊有人回應道:“那五大三粗的婦人模樣就是楊妙真?若是捉到她五千貫也不算虧呢。”

  “就你們這些憨貨也敢去捉那些悍匪?沒聽說嗎早上在城外發現了具尸體,正是撞見了這伙鹽寇,才被殺的哩。”

  “呵呵,我等就是開個玩笑,誰還不要命了呀,敢去惹那些殺人不眨眼的盜匪。”

  “就是,就是。”

  李全聽到這里,心里微微驚訝,早上官道邊的兇案,現在已經人人皆知了嗎,看來這州城之內消息流通的挺快的。

  而這楊安兒他在路上已聽人說過,說是個靠著販賣私鹽起家的鹽寇,鹽寇就是說的這類人。

  不過鹽業司黃金被劫,卻是和他關系不大。

  李全現在想做的事,就是好好的吃一頓飯,再洗個澡,睡上一覺。

  ......

  天光漸暗,大街上車馬來往,行人漸少,各種小吃攤也在街邊擺下,小攤邊上伸出一桿望桿,桿上掛著個酒旌,表明這里是做吃食生意的,再在攤上點上一盞五彩燈籠,雖不算明亮,但貴在引人眼目。

  長街轉角處,那景芝樓的三層建筑,已經映入眼簾。樓上掛著不少燈籠,紫紅油漆在燈光的照耀下散發著光芒,二樓的鍍金招牌上龍飛鳳舞三個大字——‘景芝樓’,更是閃爍著金光。

  這景芝樓是濰州城內最大的酒樓,僅僅外觀上就奢華奪目,所以那些富戶官吏都喜歡在這里用餐。

  如此富麗堂皇的酒樓,李全自然是吃不起的,他摸了摸懷中的十二兩銀子,無奈的攤了攤手,安慰自己道,還是吃點便宜的吧。

  只能在景芝樓外隨意找了個小攤坐了下來,默默的欣賞著古城夜景,燈火浮動,猶如璀璨的銀河,這是前世所欣賞不到美景。

  沒辦法現在自己沒有本錢,就沒有任性的資本,為了一頓飯把自己的未來搭進去了,頗為不值。等以后有錢了,再來吃吧。

  李全想得出奇,不過一旁的攤販卻不樂意了,見著個衣著破舊的男子坐著半天,卻也沒有點些吃食,自己也不好去趕的,但是見他沒打算動,卻有些忍不住了,于是走上前去問道。

  “敢問客官可要點些什么吃的嗎?”話語雖然溫和,不過表情卻有些僵硬了,一幅你不點吃的話就趕緊離開,不要擋著我做生意了的樣子。

  李全了然,加上肚子也有些餓了,見他這里煮著混沌,便歉意的回道:“不好意思,剛才一時出神,給我煮上一碗混沌,再加兩個炊餅,若是有些咸菜,也可為我上一些。”

  小販聽他點上了不少,也不趕他了,心滿意足的過去烹煮食物,沒過一會,一碗混沌就端了上來,熱騰騰的,冒著熱氣,上面還撒著蔥花。

  李全嘗了一口,也不知是這身體太久沒吃過正餐還是怎地,竟然覺著好吃,囫圇的就把一大碗吃了個精光,剩下兩個炊餅就著湯水咸菜慢慢吃著。

  那攤販見他吃的爽快,很是給了自己的面子,上前略帶驕傲的說道:“小兄弟覺著怎樣,我這手藝不差吧,我可是在這街上開了十多年了。”

  李全聽他開了十多年,就生了打探消息的注意,不過這混沌味道確實不差,便笑呵呵的回道:“老哥的吃食著實不錯,是老字號的水平,而且老哥在這里開了不少年了,對這濰州城定是熟悉不過了吧?”

  小販一聽他這話語,頓時滿面紅光,將自己介紹了一番,然后將自己十幾年的光榮史都講了出來,期間也夾雜著這城里的人文政事,聽的李全滿臉冒汗,急忙問道:“敢問最近的日子里,州城內可有什么大事?”

  “黃金......還有刺史大人.......”攤販扳著手指一件一件給他盤算著。

  “哦?刺史大人是新到任的?”李全卻從一大堆話中聽到了關鍵信息,原來這刺史是新來的,這其中就有說道了。

  “那可不是嘛,二月初到任的,這才剛剛三月,中間就發生了黃金被劫,也真是倒霉呢。”

  李全托腮思索著,露出不解的神色,二月初到任,半月不到,鹽課黃金就被劫走,若是意外的話,這也太巧合了。

  他食指輕扣著桌面,這倒是一個機會......

  李全就著咸菜吃完大餅后,灌下一大口熱湯,就起身離去了,今夜的住所,還沒有著落呢。

  他在街上逛了幾圈,又四處詢問了一遍,終于讓他找到了個便宜的旅店,五十文房費,然后他又花了二十文向老板要了桶熱水,洗去了幾日來的疲憊后就躺倒了床上。

  夜色迷離,星光放亮。

  李全躺在床上,透過半掩的窗戶,望向天邊,思索著未來的道路。

  明日先去租下一間房來,看看能否找上一份工,先解決了生計問題再說吧。

  不然這樣住旅店,的確不是什么長久辦法。

大熊貓文學    金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