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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八 夜探

  月影深藏,稀星點點。

  夜色下,一陣輕風悠揚而起,“叮鈴——”,只聽風鈴叮當作響,隱隱約約,似有一縷歌聲婉轉綿長。

  小闕樓內,紅燭滴淚。

  “篤篤篤”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三聲輕響,男子忽然一怔,臉色不悅,正要起身訓斥。

  約過了片刻,門外又傳來數下敲門聲,“咚咚咚”,由輕至重,漸而急促。

  立時,便聽一聲厲喝:“進來!”接著,就見那男子趴伏在女子身上,回首瞪向房門,臉色陰沉。

  “嘎吱——”

  房門應聲打開,少傾,方才見一名小奴遲疑地探出腦袋,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子。

  “公子…”那小奴望了一眼床榻,諂媚一笑,旋即收回目光,低頭弓腰,囁嚅道,“夫人要小的來找公子回去…”

  男子聞言,瞳孔不由一縮,臉上立時一副懼色,緊接著,便見其臉色一冷,滿是怨憤。

  “哼!掃興!”

  男子冷哼一聲,猛地一把推開纏在他身上的女子,隨即便起身,拎著衣物走下床榻,臉上一副不耐煩的表情。

  半晌,不去理會身后女子哀怨的挽留,他迅速穿戴整齊,便匆匆跟著那小廝走出房門。

  緊接著,一下了樓,那男子與小廝便徑直從衣衫不整的人群中穿行而過,來到小闕樓外。那男子忽然駐步,回首朝小樓望去,便見“沁春園”三字匾額高掛于門上。

  片刻,他臉色愈發不耐,只覺一股燥熱憋在胸口,眼前不由浮現一名披散著長發,作雜役打扮的少女。

  男子立時不禁一下抽痛,下意識地便抬手摸了摸臉頰,眼神陰鷙。

  “崔安,你可知來鳳樓有個女雜役,姓蘇…”他陰沉著臉,瞥了一眼小廝,見其一臉茫然,不由冷哼一聲,“去找些人,打聽一下那女子的底細!”

  聞言,那小廝咧嘴諂媚一笑,應了聲是后,眼轱轆一轉,若有所思,。

  “沙沙沙”

  闕樓前,小河畔,黑黢黢一片,隱約只聽銀杏葉沙沙作響。

  與此同時,興德坊,一扇朱漆大門前,兩只半高石燈分列石階兩側,靜謐地蹲在薄霧之中。

  一陣陣清冷的晚風吹拂,燈火搖曳,隱約便見“蔣宅”二字高掛門上。

  黑暗中,蘇靖一手撐著紅紙傘,一手握著燭龍,自巷口緩緩飄落門前,旋即一道寒意彌漫,燈火立時一縮。

  他抬眼望了一下朱漆大門,正欲起身,忽然一股殺意迎面而來,將其緊緊鎖住。

  蘇靖劍眉不由一挑,凝神望去。

  只見那門上一對鎏金銅鋪首,主體為獸面形,邊緣則圍繞一圈圓珠紋。

  那獸面巨口獠牙,口中銜有門環,眼睛圓睜,額頭上長有一對像龍一樣的彎角,氣焰騰騰,幾欲朝他撲來。

  “果然,即便沒有門神之類,這望族宅院也不能再如南坪村那時可以自由出入。”

  下意識地,他先是后撤半步,而后搖身化作一縷黑煙,徑直鉆入掌中燭龍體內。緊接著,便見燭龍昂頭張口,打了個哈欠。

  這時,待蘇靖藏在燭龍體內后,他稍一感知,便發覺那獸鋪首殺意隨之消散,便如凡物一般靜靜地掛在門上。

  “好在附身于帶著山河珠的燭龍身上,倒是可以藏匿氣息。”

  “只是還不可以大意,正如長孫玄謀所說,除了門前獸鋪首,望族家中仍有許多應對妖、鬼一類的手段。”

  這般想著,燭龍當即擺動起身姿,徑直游入蔣宅之中。

  剛一進入,迎面便是一股熱潮,從四面八方層層蕩漾而來,一時竟好似浸沒在一壺熱水內。

  “這蔣宅陽氣如此之盛?”

  蘇靖不由一驚,當即凝神,按捺下心中本能的躁動,若有所思。

  仔細想來,兩日前,他重返余塘縣城時,其實亦曾有過如此感受。只不過當初較為微弱,倒是未曾在意。

  如今,他不禁想起,來時長孫玄謀所言。

  “蔣家乃余塘望族,人丁興旺,又立有祖祠庇佑,陽氣必定旺盛。”

  不過,這人丁興旺應當只占一小部分原因。

  譬如南坪村和余塘縣城,人群聚集,但其陽氣卻并非如蔣宅這般,強盛至隱隱有壓制他的趨勢。

  “有這祖祠帶來的陽氣,別說鬼祟敬而遠之,便是這深宅大院也再難以滋生陰氣。”

  如此想著,蘇靖暫時息了從燭龍體內飛出心思,心念一動,便見燭龍昂首四望,沿著青石鋪就的廊道,不斷游動,朝蔣宅深處而去。

  這蔣宅坐北朝南,據說共有五個院落。

  一入門乃是前院,其兩側便是左右廂房,占地都不大,東側廂房為雜役下人居所,而西廂房則多為旁支或是客人居所。

  過了正對大門中堂,便進入后院。

  后院最為廣闊,為主家所在,其內有一洼靜湖,由地下水連同著城外余塘湖。

  靜湖上,假山聳立,其間一座座廊橋亭臺曲折連環,將沿湖分布的屋舍盡數貫通。

  蘇靖驅使著燭龍在后院來回巡弋,然而一直待夜色漸濃時,卻始終未能在其間尋見蔣儼身影。

  而與此同時,陽氣不斷侵襲而來,越發使得他倍感急躁。

  燭龍貼著山石,昂首吐信,赤紅色的蛇身不住地來回擺動,于靜謐地夜色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接著,便見他忽然定眼望向西側回廊,旋即俯身游去。

  沿回廊向西,便又是一處庭院。

  院內正中,同樣有一洼水塘,呈橢圓形,與后院靜湖貫連。

  其北側,一座紅墻青瓦的三重闕樓靜坐岸邊,好似一只沉睡的幼獸。蘇靖遠望而去,便見飛檐高聳,一片燈火通明。

  接著,在蘇靖的控制下,燭龍悄悄靠了上去。

  約過了半刻,隨著一陣窸窸窣窣,燭龍鉆出草叢,來到闕樓雕花木門下,旋即便聽屋內一陣私語。

  “算算日子,崔文興明日也該回來了吧?”

  說話者聲音低沉渾厚,好似歷經歲月消磨后的銅鐘,一字一句,滄桑而又威嚴。

  蘇靖透過門縫尋聲望去,隱約便見燭火搖曳中,一道人影背北面南,端坐于一副花斑臥虎圖下。

  那人頭戴冠帽,眼廓深陷,唇邊則蓄著一小撮短而硬的八字胡。

  一抹淡藍色的光芒自燭龍額間微微亮起,旋即蘇靖便得知此人名為蔣謙,乃是蔣家如今的當家之主,余塘縣縣丞。

  “儼兒,前幾日之事可曾安排妥當?”

  這時,便見蔣謙側首望向其右手邊,掌中兩枚暗紅核桃來回不斷盤動。

  蘇靖順著蔣謙的視線望去,眼神立時一亮,正見那蔣儼神情肅穆地站立在一名正襟危坐的男子身后。

  “一切都已妥當,諒他姓崔的也找不出半點借口!”

  蔣儼先是冷笑一聲,接著便抬眼望向蔣謙問道:“倒是他姓崔的此去臨仙郡城,不知又是為了什么?”

  “哼,能有什么?那崔榮一心想著的,也不就是如何打壓咱蔣家!”

  只聽一聲冷哼,便見蔣儼身前的男子猛地一拍椅把,怒睜著圓眼,憤憤不平地罵道:

  “旁人皆稱贊他崔榮剛正不阿!呵,依我看,不過是沽名釣譽罷了!就憑他,想要動咱蔣家,也不掂量掂量他自己夠不夠那個斤兩!”

  蘇靖抬眼一掃,當即明悟他正是蔣儼之父,蔣操。

  “崔文興能被調來做這余塘縣令,自是有其過人之處,爾等也不可大意!”

  蔣謙話音剛落,右手便忽然一頓,捏著那兩枚紅核桃懸在半空之中,抬眼徑直朝蔣儼望去。

  “儼兒,今日我可聽說你令人前去通玄觀為費俊那小子求了份凈水?”

  蔣儼不由咧嘴嗤笑一聲:“那廝在來鳳樓不知得罪了哪路異士,半張臉好似被鞭子抽過一般,腫成一大塊。”

  “來鳳樓?呵呵呵...此事你做的不錯!”

  聞言,蔣謙點頭微笑,右手再次緩緩撥動著掌中兩枚紅核桃,深陷在陰影中的瞳孔微微顫動。

  雕花木門前,附身在燭龍身上的蘇靖若有所思。

  隨即,便見燭龍昂首攀上門檻,正欲從門縫中鉆入,陡然便覺一道勁風從身后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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