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徹底消失,王沖也從幻境中猛然驚醒。
袁天浩神情驚訝的看向王沖,說道:“怎么?做噩夢了?”
按理說,修士早已超凡脫俗,不會做那些不切實際的虛幻之夢。
可一旦做夢,往往是冥冥中的示警,代表未來將會發生極其重要的事情。
“沒什么。”
王沖搖了搖頭,沒有理會一臉緊張的袁天浩。他看向廟外,不知不覺,天色已經蒙蒙亮了,天邊露出一道魚肚白,雖是冬日,卻有朝氣在升騰。
王沖伸了個懶腰,驚鴻一瞥,忽然發現邊上幾顆龍眼大小的佛珠。
佛珠沾著塵土,看上去卻十分結實。
他將佛珠從地上撿起來,然而佛珠剛放上手心,原本看上去堅實的佛珠瞬間爆裂,眨眼間便化作一堆腐朽的木屑。
袁天浩見到這一幕,一臉好奇的看了過來。
王沖沒理他,而是捏緊木屑,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這佛珠,便是幻境中小沙彌送給小狐貍的那串佛珠,這佛珠頗為不凡,殘留著小狐貍和小沙彌的部分記憶,并且在王沖靠近時,將這些記憶以幻境的形式展現在他面前。
如今留存的記憶被王沖讀取,佛珠最后一點靈韻被耗盡,徹底化作普通的木屑。
小沙彌…太虛塵…
王沖眸子變得冰冷,太虛塵這三個字他并不陌生,正是在太虛塵的帶領下,清江縣才會覆滅,玄都冥蛇才會從輪回中蘇醒。
他只是沒想到,太虛塵年幼是會是這樣,就和其他稚童一樣,帶著自己的一點小聰明和小笨拙,卻又是如此的天真無邪。
不過畫面最后,太虛塵依舊露出了自己的狠辣一面,不僅弒師,還將小時候唯一的玩伴小狐貍的雙眼挖了出來…
這倒是和王沖印象中那屠滅清江縣的太虛塵極為相似。
王沖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的木屑扔在地上,隨即對袁天浩說道:“準備一下,讓他們吃點干糧就出發。”
袁天浩正準備說些什么,卻發現王沖已是轉過頭,望著佛像腳下的灰塵。
他嘆了口氣,走到還在大睡的護衛前面,將這些護衛一一喚醒。
王沖望著佛像腳下的灰塵,腦海中卻是浮現小狐貍最后前往那山洞的景象,那隱藏在瀑布后的山洞深處,生長著一株靈植,而靈植身上結出的靈果,顯然品階不凡。
一念及此,血怨尸銜著一方玉盒,悄然遁入陰冥,帶著他的意志遠去。
隊伍繼續前行,這條已被廢棄的山路也越發難走,有些地段只是長出了樹木,有些地段干脆徹底被毀,成了陡坡。
無奈,隊伍只能繞一段走一段,又浪費了許多時間。
隊伍在前進的同時,血怨尸化作一道血光,在山林深處不斷穿梭,不一會兒,已是出現在一面瀑布面前。
血光沒有停頓,徑直穿過瀑布,鉆進山洞之中。
不多時,血怨尸已是來到山洞最深處,它看著攀爬在石壁上的粗壯藤條,搜索著主人傳遞過來的靈果外貌。
血怨尸對靈氣并不敏感,因而他花了許多時間,才終于在一個角落,發現一枚被枝葉遮蓋的靈果。
血怨尸化作血光,眨眼便將靈果摘下,置于玉盒當中,然而此時,這些藤條卻像是從沉睡中驚醒一般,那粗壯的藤條不斷揮舞,發出道道如裂金戈的響聲,瘋狂朝血怨尸甩去。
紫色的藤條上,立起一排排如同寒鐵般的黑色尖刺,每一根尖刺都有手指粗細,看上去極其恐怖。
若是尋常修士,只怕被藤條擊中的瞬間就會變得血肉淋漓。
血怨尸化作血影,在藤條中不斷穿梭。偶爾有藤條沒入血光中,也僅僅是讓他身形一滯,卻無法留下哪怕一滴血液。
山洞入口中,無盡的藤條交織成網,組成一道足有一丈厚的藤墻,將入口完全封鎖。
山洞深處,無數手臂粗的藤條瘋狂向血怨尸撲來,大有要將血怨尸徹底絞殺的暴虐情緒傳來。
血怨尸發出一聲莫名的嘶吼,身上的血光越發赤紅,血影就如同利箭,生生將藤墻撕裂出一道口子,剎那間便從無數藤條的封鎖下逃離,鉆出瀑布消失不見…
瀑布前,猶能聽到山洞中無數碎石的激烈碰撞聲,整座山體都在顫抖,仿佛有無上存在正在緩緩蘇醒…
遠方,王沖感受到血怨尸傳來的模糊畫面,心中微微發涼,這和記憶中完全不同,記憶中,小狐貍去摘靈果的時候,藤條如同死物,一動也不動,但是血怨尸去的時候,藤條卻徹底陷入瘋狂,對血怨尸瘋狂攻擊。
想到那靈植的瘋狂模樣,王沖心中一陣后怕。
幸好此行他讓血怨尸去了,憑借血怨尸那詭異的特性,才勉強從那藤條怪物手中逃了出來,即便如此,血怨尸仍是破碎數次,如果他本體親往,只怕很難從那深達百丈的漆黑山洞中逃離…
在血怨尸奪得靈果的同時,隊伍已經遭遇了好幾頭體型龐大的野獸,王沖和袁天浩二人沒有出手,僅是幾個護衛就將這些野獸打發掉了。
這些野獸雖受靈氣滋養,體型比普通的動物大了幾分,但卻沒有引氣入體,達到煉氣期,成為妖獸。
事實上,這座山林中也確實有妖獸存在,不過那些妖獸都十分本分,隱藏在深山老林中,從不露頭。
因為露頭的都已經被監天司清理掉了。
一群人繼續前進,不知為何,山路變得越來越奇怪,入眼所及,都是幾十丈高的巨樹,巨樹遮天蔽日,只有斑斑點點的陽光從枝葉的縫隙中折射進來。
王沖忽然停了下來,他看向最前方開路的兩個護衛,說道:“你們兩個,是不是走錯方向了?”
“沒有啊,我們都是順著地圖上規劃出來的路線在走。”
見王沖開口,隊伍頓時停了下來,其中一個開路的護衛一臉茫然的開口,他早已將地圖上的路線印在腦海當中,不可能走錯。
袁天浩此時也發現了不對勁,他看著周圍的場景,哪還不知他們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在這片深山老林中走了足足一個時辰。
就算山道受阻,需要繞道,繞道繞再遠,也不會繞一個時辰吧?
“你看看這周圍的環境,那條山路不過廢棄一百年,樹長得再快能長這么高嗎?”
袁天浩眼中怒火涌動,簡直要氣炸了,自己的這幫手下,帶個路都會帶歪,要他們何用?
那護衛悚然一驚,一滴冷汗悄然滑落。不過作為修士,他的記憶力極好,腦海中回憶一番,已是將所走過的路在完美重現。
護衛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小心說道:“大人,我這就往回走。”
一群人都無語的看著帶路的兩個護衛,他們跟在兩個開路的護衛身后,自然不會去想自己是不是走錯了路。
那兩個帶路的護衛也是一臉懊惱的拍著自己的腦袋,想不明白怎么會忽然犯了糊涂,走上一條和廢棄山路大相庭徑的路。
而且這方向還和山路完全背道而馳,走了一個時辰,完全是在浪費時間。
隊伍開始往回走,然而沒走半柱香,王沖臉色就變了,他伸手讓眾人停了下來,神情忽然變得凝重起來。
“我們進來的時候,一路劈開的藤條和枝丫可不少,但是現在,我可看不到附近有任何碎落在地上的藤條和枝丫。”
袁天浩怒道:“又走錯了?”
賈道德看了看身后剛剛走過的道路,又看了看身前完好如初的密林,臉龐煞白一片:“這怎么可能?”
那帶路的兩個護衛滿臉惶恐,一次走錯尚且能夠理解,連續走錯兩次,那就不是不小心能夠解釋的了。
而且當他們在記憶中將自己所走過的道路梳理一遍后,他們發現,他們的確偏離了回去的方向,反而…越來越深入了。
王沖眉頭緊皺,道:“這次我來帶路。”
他越過人群,開始往回走。
“會不會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袁天浩走到他身邊,小聲嘀咕道。
這種經歷,和鬼打墻尤為相似,鬼打墻便是蒙蔽人的五感,讓人在圈定的范圍內不斷往復,卻始終無法離開。
王沖沉吟了一會,回道:“有可能,不過以我們的修為,一不會嚇死,二不會累死,那鬼物費盡心思弄出這鬼打墻,為的是什么?”
袁天浩撓了撓頭,神情很是不解。
王沖走了沒多久,便再次停下腳步。不是因為他發現自己走錯了路,而是不經意間,他眼前已經出現一處詭異卻又熟悉的小山谷。
赫然是最后一幅畫面中,最開始的那個遍地都是靈性動物的小山谷。
山谷中,有一棟兩層小木樓,記憶中的那些動物在山谷中歡快的玩耍,眼神靈動的小猴子,通體青綠的小蛇,胡須很長的大花貓…
數十只充滿靈性的小動物出現在眾人面前,或是趴在樹枝上,慵懶的一動不動,或是躲在樹葉后,好奇的打量著王沖這群陌生人,或是在山谷中亂竄,瘋狂發泄自己的精力。
小木樓中,老僧穿著嶄新的袈裟靠在木欄桿前,他一臉祥和的望著這群小動物,手邊還有一只鸚鵡在呱呱大叫,似乎是發現了王沖等人,他朝著王沖等人招了招手,蒼老卻溫和的聲音遠遠傳來:“遠道而來的客人,進來歇息片刻吧。”
賈道德那小妾滿眼放光,忍不住驚呼道:“好多好可愛的小動物。”
袁天浩嘀咕道:“這深山老林里面,怎么還有和尚在?”
想到自己這行人在一路上的遭遇,他忽然想到什么,眉頭緊鎖起來。
隊伍中,除了王沖和袁天浩之外,其他人似乎又看到了不同的東西,他們眼神虛浮,一臉呆滯的向著山谷走去。
袁天浩見狀臉色大變,渾身法力涌動,一股陰寒氣息從起身上升騰而起,瞬間便覆蓋在其他人身上。
“還不速速醒來。”
這道聲音蘊含袁天浩那龐大的法力,就如同獅子吼一般,讓一眾護衛心中猛地一顫,瞬間從迷惘中清醒。
一群人身上覆蓋著寒氣所化的冰棱,心中膽氣也被袁天浩一吼之下徹底消散,全都哆著腿,臉色煞白如雪。
王沖神情凝重,在他的虛瞳下,山谷中的景象赫然大變。
小木樓早已破敗,其下堆積著密密麻麻的野獸尸骨,偶爾還能看到一兩具人類的骨架,遠遠望去,就如同修羅場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而那老僧和小動物們,早已只剩下一副空蕩蕩的骨架,骨架在山谷中走著跑著,或是瞪著一雙空洞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王沖等人。
那骨骼上,有黑色的奇怪文字,逸散出一種古怪的力量。
在看到這些黑色文字的瞬間,王沖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陣憤怒,這憤怒毫無緣由,卻令他恨不得立刻將眼前的一切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