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顯化真身,本體意識不斷磨滅體內鬼藤脈絡,這些由鬼藤種子演化而來的脈絡根植在白蛇血肉的最底層,肉眼無法觀察,每一根鬼藤脈絡被磨滅,外圍的血肉神經同樣會被灼燒成灰。
白蛇如玉石般的身體上露出一道道黑色紋路,乍一看,如同被黑色的爬山虎占據攀附一般,其實卻是被灼燒成灰的血肉神經。
白蛇因為痛苦劇烈的扭動身軀,僻靜的小院剎那間化作斷壁殘垣。
王沖扛著兩人,看也不看便奪路而逃。
逃跑的時候,他向后望了一眼,原本純凈如雪的白蛇此刻一半身軀被黑紋覆蓋,兩只蛇眼更是如燈籠一般,赤紅的血絲和黑紋交織,獸性徹底將靈性淹沒,豎瞳中滿是暴虐。
地上的數十個青年男女被廢墟掩埋,死活不知,白蛇則是發出道道憤怒的嘶吼,向周成旭狂追而去,距離他越來越遠。
王沖拐進一個小巷,將王家兩兄弟放在地上,輕舒了一口氣。
只是抬頭望天,結界血紅,月光透過結界傾瀉下來,整個清江縣仿佛被血色覆蓋,一股令人心悸的氣息在夜空中彌漫,不自覺就會讓人心中迸發無盡惶恐。
王沖神情憂愁,遙望清江縣最中央。
即便相隔遙遠,依舊能看到熾烈的藍光不斷閃現,只是藍光綻放的間隔越來越長,光芒也越來越弱。
不遠處傳來陣陣悲泣和慘叫,白蛇一路碾壓,路上的屋子如同土石般脆弱,躲在房屋里的人們因為來不及閃躲,僅是一個碰撞,就被巨大的白蛇身軀碾碎。
僅是白蛇這只妖獸,就不知造成了多少傷亡,更不要提遍布清江鎮的那些白蛇教眾,以及那更加恐怖的太虛塵。
“也不知我毀掉的那個陣眼是否會對這血色結界產生影響。”
王沖在原地休息了一會,忽然提起兩兄弟向最開始的小院廢墟跑去。他覺得還是有必要拯救一下那群被廢墟掩埋的公子小姐們,萬一有人命大,真在白蛇的狂暴攻擊下活了下來呢?
然而此時,他的腦海中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逃,所有人向外逃。”
清晰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聲音中透著虛弱和驚懼。
“這是徹底敗了嗎?”
王沖面如死灰,神情恍惚,這道聲音響起的瞬間,他只覺死亡就在眼前,仿佛下一刻就被毀抹殺。
那是自心中最深處升騰而起的濃濃恐怖和絕望。
清江縣中央。
清君模糊的身軀如同風中殘燭,仿佛雖是都會泯滅。
他神情驚懼,不敢置信的看向前方。
少年白發獵獵,屹立虛空,身上氣勢不顯,卻將他所有的攻擊盡皆接下,就連他那柄供奉百年的靈器級別的長劍都被少年以兩指捏碎。
銀白色的碎片,正落在他腳下。
然而這并不是令清君感到驚懼的。少年再強,終究是人。清君驚懼的是少年身后,陣法核心的最中央那位。
“如果我沒認錯的話,這座大陣結合了玄陰聚煞陣和血界囚牢兩座陣法吧?”
清君神情苦澀,幽藍色的眸子看向對面的少年。
太虛塵點了點頭,露出贊賞的神情:“原本以為小地方的修士頂多只能認出血界囚牢,不想連隱藏在血界囚牢下的玄陰聚煞陣都看出來了。你很不錯。”
“血界囚牢以九座陣眼為基石,陣法開啟之后,每破除一座陣眼,籠罩在清江縣上的結界威能就會降低一分。同時會有九分之一的結界徹底消散,形成空洞。
“玄陰聚煞陣牽引方圓千里的煞氣,煞氣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侵襲整個清江縣,大部分人會重病一場,少數人會承受無窮痛苦,然后緩緩死去。”
清君并沒有因為太虛塵的贊嘆而感到開心,反而心中的悲意越發旺盛。
太虛塵抬頭看了看,笑道:“我知道你以神靈僅剩下的權柄,通知全縣人向外逃。我也知道你在拖延時間,不過看在你這小神如此有擔當的份上,我就繼續聽聽好了。”
“血界囚牢在開啟的瞬間,就被毀去一個陣眼。也就是說,整座結界,有九分之一已經徹底消失。”
太虛塵目光幽幽,糾正道:“你說錯了,現在第二個陣眼也被破壞了。”
清君楞了一下,臉上露出苦笑:“不愧是金丹真人,對天地間靈機的變化就是敏感。你和我說了如此多,是你僅存的善心嗎?”
“不,我只是不理解,你為何要讓那些人逃跑。他們都是普通人,就算跑又能跑到哪去?與其告訴他們,讓他們承受惶恐,倒不如讓他們安靜死去。”
太虛塵頭顱微抬,雙手背在身后,目光中露出一絲疑惑。
他的目光向遠處看去,老百姓們背起包裹,成群結隊的向外逃去。清君以神靈的手段通知他們,其中蘊含 神力,會不自覺讓人信服。
老百姓們俱是感受到了天傾之禍即將來臨,一個個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就向外逃去。
惶恐、不安、哭泣,人性在這一刻扭曲,有人趁亂沖哄搶打砸,破門而入搜刮他們屋子中可能剩下的財富,更多的是隨著人流向城外奔走。
人群擁擠,逃竄的時候,就有老弱病殘受傷,然后絕望哭泣。
“如果有人跑得快,至少還有機會活下來。”
清君轉過頭看了一眼,隨即看向身前的太虛塵,雙眼中露出一抹嗤笑,“也對,閣下這等人物,又怎么將這群普通人放在眼里。原本我以為閣下在清江縣布下玄陰聚煞陣,僅僅是因為閣下心性殘忍,卻不想,原來一切都是為了喚醒‘靈’。”
清君神情悲愴,悲哀的看向太虛塵,“閣下也是人族,為何要喚醒被先賢們封印的‘靈’呢?你難道不知道,‘靈’會不擇手段的掠奪一切生靈體內的靈性嗎?這尊‘靈’復蘇之后,在場有誰能活下來?”
太虛塵冷漠道:“每一尊‘靈’的復蘇,都代表天地間的靈氣進一步復蘇,靈氣愈發濃郁。同時也代表一道天地規則從沉寂中醒來,我等修士能夠更清晰的感悟法則。”
“喚醒一尊靈,造福的豈止億萬修士?這區區一座小縣,算的了什么?就是整個屠滅整個云華府,我覺得也值得。”
他的身后,陣法最中央,一位女子被煞氣包裹,無窮無盡的煞氣從四方八方匯聚而來,然后鉆入女子瘦小的身體當中。
若是尋常人,只是一絲煞氣便會爆體而亡,但女子顯然不同,吞噬了如此多的煞氣,她的身體依舊像個無底洞一般,不斷吸納被陣法攝來的煞氣。
只是那瘦小的身體上,死寂的氣息越來越濃…
隱約可見,巨大的虛影在女子身后浮現…
王沖在廢墟中找了許久,除了斷肢殘腿外,終于挖出一個完整的人,這人一只腿化成兩截,索性性命無礙,此時清醒了過來,面色慘白,鼻涕眼淚流了滿地。
王沖顧不上青年的痛呼,粗暴的搬開壓在青年身上的碎石,然后將他一把扯了出來,抗在肩上。
他的身后,王家兩兄弟也醒了過來。
他們的記憶還停留在當日神域之時,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愣愣的抬頭望天,感到一陣莫名其妙。
“堂弟,這是怎么了?”
王明軒厭惡了抹去臉上已經凝結的黏液,扳拉掉白色的碎屑扔在地上,向著王沖問道。
“清江縣完了,趁著這里還算偏僻,我們趕緊跑吧。”
王沖扛著青年,拉著王家兄弟就要跑。王明軒卻是焦急道:“我父親呢?家族現在如何了?”
王沖低頭下,臉上有后悔浮現。
他有機會通知整個王家,甚至是整個清江縣的…只是他知道,當白蛇教困住他們這群人的消息傳出的時候,他們也會失去利用價值,大概率會被抹殺。
他自私了,并未將白蛇教謀劃一事傳開。
他也沒想到,白蛇教竟如此喪心病狂,甚至要覆滅整個清江縣!
王明軒看著王沖,心中有了幾分明悟,隨即不甘的說道:“不行,我要回去看看。”
“來不及了。”
王沖一把扯住轉頭想要向王家跑去的王明軒,急道,“大禍就要來臨,現在回去,只有死路一條。”
陌生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之際,他能感覺到其中的絕望。
就像是一座大山壓在他的心頭一般,冥冥中的感覺告訴他,不離開,必死!
王明昊臉上滿是糾結,一邊戀念自己的家人,一邊又是對生的渴望。他望著王明軒,等著王明軒做決定。
王明軒扳開了王沖的手,笑道:“我是王家之人,怎么都要回去看看。若果我死你了,你記得替我和王家報仇。”
說完,他深深的看了王沖一眼,轉頭向玩家祖宅沖去。
“哥,等等我。”
王明昊看了王沖一眼,選擇跟著王明軒一起離去。
王沖看著兩人蹣跚離去的背影,忽然轉過頭看向自己肩上的青年:“你呢?要和我一起逃嗎?”
那青年一臉痛苦的望了眼自己的短腿,血液順著褲管還在滴落,他的臉色越來越白。
“不說我就當你默認了。”
王沖眼中出現一抹光亮,扛著青年向外跑去。
“能救一個是一個。”
周圍,到處都是逃竄的人群,他看到一個摔倒的小孩,連忙上前將小孩扶了起來。
人群如潮水,向外涌去。
然而此時,王沖忽然心中一滯,他若有所覺的回頭望去,只見一道巨大的黑色巨蛇橫亙在清江縣的上空。
僅是一個頭顱,就遮蓋了整片天空,明月不見,視野完全被大蛇三角狀的頭顱所占據。
玄都冥蛇 境界:???
法力:???
能力:死亡、寂滅 “玄都冥蛇注視之地,萬物凋零。”
腦海中浮現莫名的話語,王沖整個人愣在原地,肩上扛著的短腿青年從他手上滑落,掉在地上,發出凄厲慘叫。他卻仿佛若覺,仍是一動不動的盯著視野中的巨蛇。
幽暗的冥河自天空垂落,掀起無聲的驚濤。冥河之畔,有曼陀羅在綻放,唯美卻令人絕望。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人間化作鬼蜮,只有玄都冥蛇俯瞰天地。
“恭迎圣靈降世!請圣靈享用血食!”
太虛塵目露癲狂,向著玄都冥蛇跪拜。
他身后的白蛇教眾同樣跪伏在地,臉上俱是一般無二的瘋狂。
“恭迎圣靈降世!”
“恭迎圣靈降世!”
“哎。”
清君望著這一幕,神情絕望,他周身微弱的藍光徹底消散,整個人化作碎片,消散在天地間,只余下一聲嘆息,經久不息。
玄都冥蛇俯瞰人間,隨即緩緩一吸。
這一刻,眾生皆沒。
震驚的人群,向外逃竄的人群,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表情凝固,動作停滯。
玄都冥蛇一個呼吸,就已經將整個清江縣全部人滅絕,他們保留著生前的相貌和姿勢,但體內的靈性被完全吞噬,只剩下一具徒有其表的空殼。
整個清江縣,頓時死寂。
太虛塵和白蛇教眾人跪伏在地,一動不動,同樣被吸食了體內的靈。
王沖抬頭望天,黑發散亂,眼中最后一絲光彩消散。
偌大的清江縣,只余下玄都冥蛇唯一一個活著的生靈,它揚起頭顱,望向天空中的一輪明月,發出無聲的咆哮,仿佛在宣誓自己的回歸。
‘靈’,因其如妖般的本性,又被稱為妖靈,人族深感其邪惡,將‘靈’叫做妖邪。
而圣靈,是‘靈’中的至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