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清明站在壁腔中,望著一眾如同燈籠般高掛在壁腔內的圓球,頗為滿意的怪笑了兩聲。
隨即,他的目光看向元舞娘娘。
這位傴僂的老者從進入神域開始存在感就很低,不過此時,她是此地唯二沒有被圓球困住的人。
袁清明望過去時,元舞娘娘正在接近一個圓球,嘴角掛著莫名的冷笑:“不管你是其他存在借尸還魂,還是莫名其妙死而復生,這次只剩下死路一條,正好了解你我之間的因果。”
她伸出干枯的手臂,就欲殺死被困其中的王沖。
然而此時,袁清明卻冷哼一聲道:“前輩想要做什么?”
元舞娘娘神情微微一滯,轉過頭看向袁清明,那蒼老的臉龐泛著青光,像一塊塊布滿青苔的樹皮一般皺起,她沉默片刻,陰郁的說道:“這里面的小家伙是我的一個仇家,我自然是要殺他。”
“殺了他?”
袁清明嘴角翹起一個弧度,像看白癡一樣看著元舞娘娘:“就憑你這微末手段?”
周成旭都無法劃斷壁腔中的一根肌肉,這游魂境界的元舞娘娘還有這般實力?
面對袁清明的嗤笑,元舞娘娘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變幻許久,她終于輕哼一聲道:“算了,反正此人終究會死,不過是早幾日晚幾日的事情罷了。”
袁清明眼神一閃,不再說話。
元舞娘娘對著上方拱了拱手,道:“太虛塵前輩,此間事了,若是沒有其他什么事情,請允許小神先行告退了。”
“嗯。”
太虛塵的悶哼聲傳來:“這次多虧你將此方神域的坐標暴露出來,否則,本真人的行動也不會如此順利。不過記住了,出去以后切莫多嘴,若是事情泄露,本真人自有手段將你剝皮削骨,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夜承受魂火熬煉之苦。”
真人?
這個世界,只有金丹修士才會冠以真人名號,也就是說,太虛塵竟然是一尊金丹高手!
袁清明低下頭,目光一顫。
清江縣這塊淺灘,何時來了這樣的一只大魚?
元舞娘娘同樣臉色微變,她知道太虛塵很強,但從未想過會是一尊金丹高人,一時間語氣更加恭敬了幾分:“小神定當守口如瓶,不會誤了前輩大事。小神還等著更多的惡鬼給小神貢獻香火之力。”
元舞娘娘丑陋的臉龐前所未有的柔和,連帶對邊上的袁清明也多了幾分忌憚,不敢再兇惡的盯著袁清明。
太虛塵:“好了,此間事了,你速度離去吧。”
元舞娘娘聞言再次對著上方一拜,然后化作神力消散離去。
袁清明看著元舞娘娘離開的地方,拳頭微微一握后又緩緩松開,他和太虛塵無疑屬于一方勢力,若是他剛剛對元舞娘娘出手,太虛塵有極大的可能會站在他這邊。
但是他不敢賭。
他只是煉氣中期修為,而太虛塵是金丹真人,在太虛塵眼中,他和元舞娘娘一樣都是螻蟻,只是此次捕捉‘獵物’的內應和坐標。
“你對那惡神產生了殺意?”
太虛塵的聲音再次傳來,語氣中帶著幾分竊笑。
袁清明心中一顫,裝作驚懼至極的跪在地上:“小的不敢。”
“嘿嘿。”
太虛塵一陣怪笑,“這等螻蟻本長老殺之并無不可,不過她背后可是站著極樂宮,極樂宮的薄面還是要給上幾分。”
極樂宮…
袁清明思緒翻涌,嘴中卻連忙說道:“長老說的是,小的不敢質疑長老的決定。”
“無妨。我輩修士,就是要像你這般心狠手辣才行。”
太虛塵的聲音朦朧傳來,袁清明眼前一花,再睜開眼時已是出現在一處僻靜的小院子當中。
一個渾身猶如白玉般的俊俏少年站在他身前,這少年膚如白玉,渾身上下散發出萬載寒冰般的陰冷氣息。
少年身穿純白色道袍,一頭如雪般的銀發披在身后,雙眼如同兩汪深不可測的泉眼,仿佛看上一眼就會不知不覺深陷其中,他兩眉柔和,眉間一點紅紗點綴,初看之下竟有幾分柔媚之態。
袁清明僅是看了一眼,就感覺雙眼一刺,眼淚忍不住從眼囊邊流下,他再不敢多看,連忙低下頭,神情恭敬的盯著少年那雙白凈異常的布靴。
少年的邊上,還有一口大缸,隱約可見一條碧玉白蛇盤踞其中,一動不動。
“這次干的不錯。”
模樣雖是稚嫩少年,但傳出來的聲音卻蒼老而尖銳,“這是給你獎勵,收好了。”
袁清明眼中一陣熾熱,接過太虛塵遞過來的白色小瓶,他試著晃了晃,發現小瓶中裝著的是粘稠液體,隨即滿臉欣喜的將小瓶收到懷中。
太虛塵道:“這滴白蛇血液足以讓你的修為更上一層樓,你可要好生保管,莫要被別人取走了。”
原來是白蛇血液…
袁清明余光瞥了一眼大缸中的白蛇,裝作若無其事的點了點頭,同時恭敬的說道:“多謝長老賞賜。”
太虛塵一陣賤笑,隨后轉過身,看向大缸中的白蛇。只見他拍了拍手,頓時小院房門被推開,數十個修士一擁而入,將小院擠得水泄不通。
袁清明裝作面無表情的站在人群之外,等待著太虛塵下一步吩咐。
太虛塵掃視數十人,隨即伸出一指,點到一個面色微黑的青年男子,那青年男子詫異的上前一步,聲音顫抖的說道:“長老,不知有何吩咐?”
太虛塵嘴角浮現笑容,若無其事的說道:“也沒什么事,不過是有個小子膽子頗大,在我家寶貝的肚子里四處亂竄,一不小心就死了。那人啊,恰巧就是你需要扮演的那位公子,你說,這該如何是好?”
青年男子冷汗直流,不知不覺中汗水已是浸透后背,而院子中的一眾修士們,同樣變得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袁清明憐憫的看了青年男子一眼,隨即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盡量收斂自身從心中冒出來的冷意。
青年小心的看了太虛塵一眼,試探問道:“一切皆憑長老吩咐。”
太虛塵雙眼微瞇,露出宛如鄰家少年般的溫和笑容:“既然如此,就當那位公子是在參加神域集會后,莫名跌入江中淹死了吧。”
“不過…”
太虛塵話音一轉,“那位公子只留下了骨灰,沒有尸體,這可不好交代。”
太虛塵走到青年身邊,附在其耳邊,柔聲說道:“不如你就當那具尸體如何?”
青年一顫,褲襠下液體傾瀉而下,腥臊味傳遍整個小院。
院子中的所有修士眉頭都不敢皺一下,呼吸卻瞬間急促起來。
太虛塵捂住鼻子,神情不悅的退后幾步,也不見他有任何動作,青年忽然七竅流血,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寶貝,出來吧。”
太虛塵對著大缸中的白蛇招了招手,原本慵懶的白蛇忽然出現在太虛塵手臂之上,整條白蛇不過一尺長短,如同一根白玉綢巾一般掛在太虛塵的手臂上。
太虛塵輕撫白蛇,不見白蛇有何動作,蛇身上一張張如同白紗般的蛇皮迅速脫落,足足脫了幾十張蛇皮,白蛇的體型仍不見任何縮小。
太虛塵再次輕撫了白蛇幾下,然后將其小心翼翼的放回大缸之中,轉過頭對眾人說道:“這白蛇化生之術每施展一次,就會耗去我家寶貝一年的修為。希望爾等能夠認真辦事,莫要讓我家寶貝的修為白白損耗。”
太虛塵伸手一揮,幾十張白紗般的蛇皮落入一群修士手中,這群修士忙不迭的輸入一點法力,然后蛇皮就化作汁液,融入手臂當中。
只見這群修士的身體開始扭動,就像是沸騰的液體一般不斷蠕動變化,幾個呼吸后,蠕動消失,這群修士的模樣已是大變,化作一個個氣質出眾的青年男女。
袁清明仔細打量著人群,這群人中包括孫蝶、王明軒、王明昊,甚至周成旭也在其中,不管是修為還是氣質,都是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區別。
袁清明咽了口口水,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虛塵將最后一張白紗扔在地上的尸體上,隨即略顯不耐的對眾人說道:“好了,爾等可以去辦事了。”
太虛塵揮了揮手,一群修士如同大赦般頓時做鳥獸狀散去,袁清明也在其中。
或者說,王沖。
離去前,王沖深深地看了眼大缸,隨即混進人群,消失不見。
在被白蛇腹腔中延伸而出的肌肉困在之前,他利用從鬼藤處復制而來的操控能力,成功的控制了袁清明。
控制之所以如此順利,其實主要原因還是袁清明對他毫無防備,讓他成功近身,這才能在千鈞一發之際得逞。
至于王沖從袁清明身上感受到的親近和熟悉感,想來是因為袁清明曾經服用過白蛇血液。
這條白蛇境界極高,渾身剔透如白玉,必然修煉了白蛇化龍篇。
而王沖同樣習練白蛇化龍篇,兩者同出一源,氣息相近,那袁清明自然而然會覺得王沖是他同伴,所以未曾防備。
不過王沖雖然控制了袁清明,但自身本體卻和清江縣的公子小姐們一樣,依舊被困在白蛇體內,處于不生不死的狀態。
而且王沖僅僅是控制了袁清明的肉體,卻并沒有得到袁清明的記憶。
從和太虛塵等人短暫的交流中,尤其是看見那大缸中的白蛇后,他僅僅知道他們都是白蛇教之人,至于目的,完全是一概不知。
“清江縣的年輕一輩都被換了個遍,若是傳出去,只怕誰都不會相信。”
王沖望著身邊一群神情僵硬的公子小姐們,心中苦笑不已。
顯然,這群白蛇幫眾們,也和他一般,僅僅是獲得了皮囊般的偽裝,同樣未曾得到記憶。
“袁師兄。”
走出院門的瞬間,一道激動的聲音從后方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