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芒一時有些尷尬,訥訥不知所言,半晌,他咳嗽二聲,這才期期艾艾地介紹:“咳咳,諸位才俊,此乃小女可兒。”
三位青年官員這才定晴一看,頓時眼前一亮。只見一嬌小女子,兩只發髻有些松散,烏云似的黑發飄蕩額前腦后,一張櫻桃小嘴里露出潔白的細牙,臉如初開芙蓉,臉上一雙水汪的眼睛射出凜凜的光芒。目光掃過三人,三人直感覺口干舌燥,背上發麻。(備注:可兒是歷史上的真實人物,并非虛構。本小說絕大部分人物都有史可查,并非作者胡編)
這女子完全是一身山民打扮,一身上下圍裹著鹿皮獸衣,合身適體,干凈利落。她往那里一站,說不出來的英姿颯爽。三個傻子般的青年才俊,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位十七八歲的美女,半晌才記起行禮:“見過可兒姐!”等三人再抬頭看時,那小妮子早一不見了蹤影,三個傻小子莫名有了點失落。
有了這個小插曲,這天中午,面對一桌子豐盛的宴席,主人心中有事,客人各懷鬼胎,大家吃得是沒滋沒味。最后草草的結束宴席,三人匆匆地告辭,汪芒也沒有挽留。只不過,三人走出城主府時,不約而同的看了一下屏風后面。
一路上,三人都沒了說話的興趣。心知肚明的毘虎暗暗嘆息一聲,那短暫的驚鴻一瞥,已經烙印在他心里,這時候,他發現理智根本就管束不住欲望,年輕的身體如今正是需求最猛烈的時候,此刻,他的腦海總是不由自主的閃現可兒曼妙的身姿,他低頭默默的走著,一時間浮想聯翩。
“毘師兄,你的鼻子流血了!”鄒廉驚恐的喊道。毘虎不由自主地摸向鼻子,等他醒悟過來,發現簡如和鄒廉正站在前面,兩個人促狹地看著他。
毘虎先是老臉一紅,繼而惱羞成怒,大吼一聲撲了上去,街上的人們驚恐地看到三個身穿官服的少年,扭打成一團,眾人紛紛避讓,大家都躲得遠遠的指指點點。最后三個人打累了,癱倒在路邊草叢,相互看了看對方,最后哈哈大笑起來。
就在同一時間,城主府后院,汪芒正面對著倔強的可兒,心中的話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汪芒可以對大女、二女任意使喚,唯獨怕惹這個小女生氣,可兒不跟你頂嘴,這小丫頭野得很,生氣了就出手,縱橫馳騁,汪芒這個做爹的也難以招架。為什么父女倆的關系這么奇葩,說來話長了。樹有根,水有源,可兒來到人世不一般,這要從可兒的娘說起。
涿鹿之戰后,防風氏一路南逃,最終在下諸州(湖州)定居下來,當時的汪芒還不到三十歲。加上他身材高大,面容俊朗,又能說會道,著實招女孩子喜歡。在對外交往的過程中,汪芒認識了一位名叫涯草女孩,她來自海島上的部落,聰慧靈明,武藝高超,極得汪芒的喜愛,兩人相見恨晚,一來二去,兩情相悅,最后涯草不顧家人的反對嫁給汪芒,成了他的第九個老婆。人就是這樣子。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汪芒把前面幾個老婆棄置一旁,對涯草百般呵護,集恩愛于她一身。
年輕時的汪芒喜歡四海為家,有了涯草之后,收斂了不少,在家時候多,卿卿我我,形影不離,必得出外,也只帶著涯草,雙宿雙飛。
如此這樣,年長月久,惹得前面幾個老婆大生嫉妒,大為生氣,她們也是好人家的女兒,族長、首領的千金,豈肯認低罷手。八人相約毀謗、嘈嘻、擠弄涯草。同一個老公,同一幢房屋,低頭不見抬頭見,涯草雖然得有汪芒庇護,身藏技藝防身,但是眾口鑠金,不免生受了許多的惡氣。
十七年前,涯草懷孕,心中惡氣纏綿不散,貯積腹內,造成胎大難產。這個時代,可沒有什么醫學護理條件,婦女懷孕聽天由命,難產者甚多。當時也談不上科學,族中巫師是代表天上的神,兼職醫生、護士。
孕期過久,肚子的孩子遲遲不肯出來,涯草氣悶難當,經常感到呼吸不足,頭腦絞痛,有一種生不如死的味道。想想自己空有一身本領,遭遇排擠;想想自己如鳥入籠,沒有展翅飛翔的機會,一口憤憤不平怨氣,堵塞心田。不久后,涯草因難產導致血崩而離世,遺下一女嬰。
乳娘抱過這個遺腹子時,眼見嬰兒瘦削,已經奄奄一息。接生巫師問汪芒要不要留這個小性命在世,防風八個老婆一齊反對。汪芒已有二個女兒,要是個男的,他無論如何要搶救成活,又是一個女孩子,他心里也曾有過一絲猶豫,但是想起與涯草的恩愛,他還是下定決心,要將孩子撫養成人。他請來乳娘,吩咐要她好好照顧嬰孩。
此事剛平息沒多久,卻又突生變故。這一天夜里,下渚州刮起一陣大風(應該是臺風),飛沙走石,對面不見人影,狂風刮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晨方才停歇。這時候,乳娘披頭散發的前來報告:孩子不見了。汪芒大吃一驚,急忙趕過去查看。原先嬰兒置放處,留下玉鋮一枚。汪芒拾起玉鋮細細一看,只見是上方下圓,刃口未開,一側鋮面畫一神圖,牛角羽冠,圓目猙獰。涯草亡命,女嬰失蹤,接連失去兩位親人,傷心的汪芒把神像玉鋮一直藏放身上。
此后,汪芒遠離女色,把全部精力投放在為部落改善生活,收攏蠻人,為各部落融合多做好事、多作貢獻。他推廣種稻,大修水利,得各部落民眾贊譽的好名聲。這也是楚國接手這里,如此順利的原因。
日子過去十多年,某日,海島部落突然來人告訴汪芒,言及其小女將回家門,汪芒聞之大奇。自大風夜嬰兒失蹤,歲月變遷,他幾已忘卻,突然聞聽佳音,這才知道,當年是女嬰的舅舅抱走了孩子,他對妹妹涯草的遭遇感到憤怒,本想當夜刺殺汪芒,潛入房中,見女嬰啼哭,心中一軟,便只是搶走了孩子。聽到這個消息,汪芒的心中是百感交集,是喜是悲,無從說起。
又過了一段日子,某天,風和日麗,汪芒正閑坐無聊,族中有獵人來報,有只斑斕餓虎叼走族人小孩,汪芒大怒,操起棍棒,帶人眾追去。禺山那邊白日里傳來虎嘯猿啼,禺山有虎窩,族中獵人少有登臨。老虎不進封山,汪芒不去管它,今日傷害族人,豈肯與它罷休。沿途又匯聚了不少族人,一齊奔赴禺山深處。
眾人在一崗頭,驚駭而立,只見下方山谷平野,兩只吊睛白額的黃毛大虎和一個頭梳兩髻的小丫頭斗在一起,兩虎一人竄跳縱躍,土揚石飛,樹折草斜,旁邊荊棘叢中,還有幾只小虎,虎視眈眈,候機下手。旁邊草從中,族人的小孩躺倒在地,一動不動,傷死無知。
站在山崗上的族人,哪里見過如此場面,膽子小的嚇得通身豎起了雞皮疙瘩,膽子大的也為那斗虎小丫頭提心吊膽。這小孩,瞧把你能耐得,也太魯莽啦。
汪芒從身邊獵人手中取過弓箭,運起神力,隔著山涯,朝著對面,“嗖”“嗖”連發數箭,有一箭射中一只小虎,小虎號叫,倒地翻動不止,兩只大虎置之不理,依舊發狠向小丫頭猛攻。
小丫頭瞥見崗上來人,倍增勇氣,死命相博,雙手兩把銅刀迎對八只虎爪,八只虎爪已有七只淌流血腥。汪芒飛身躍下,眾人點燃柴火,大聲喧嘩,攀巖滑壁紛至沓來。
群虎驚恐,四散奔逃,汪芒會同小丫頭截住一虎,眾人團團圍住,吶喊助威,棍擊刀戳,終于把畜生弄翻在地,有人找來粗藤,把虎足成雙縛牢、扎實。那地上的小孩已經被隨同而來的娘親抱起喚醒,眾人對著小丫頭千謝萬謝。
汪芒看那氣喘吁吁的小丫頭,面熟得很,看著她,汪芒不由得不想起涯草,窈窕的身材芙蓉般的臉,像得如一個模子里印出的二個人物。眾人七嘴八舌地盤問小丫頭,小丫頭倔強地閉嘴不答。汪芒瞥見小丫頭腰間吊縛一物,似曾相識,定神一看,這不是自己懷藏十多年的玉鋮,急忙模進胸懷,其物尚在,取出觀看:上方下圓,刃口未開,一側鋮面畫一神圖,牛角羽冠,圓目猙獰。
小丫頭也已看清汪芒手中之物,摘下腰吊玉鋮遞交汪芒,眼眶滿盈淚花。
眼前這小丫頭是我丟失的女兒?汪芒一時瞧瞧小丫頭,一時看看手中二塊玉鋮,突然發瘋似的抱住小丫頭舉過頭頂,口中大喊:“你是我的孩子,我的女兒。”眾人從發呆中清醒過來,齊聲歡呼,山搖地動。
接下來這幾年,可兒慢慢地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性子變得愈發清泠,對談婚論嫁深惡痛絕。前段日子,巖龍率軍來菰城駐扎,汪芒就有心撮合,見過可兒后,巖龍也是心中有意,結果是巖龍被可兒揍的鼻青臉腫,灰溜溜跑回軍營,從此再也不敢提起。今天看到三位才俊,他又起了心思,結果還沒開口,就被可兒堵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