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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師者樹人,有教無類

  無巧不成書?

  當然不是。

  世間所有的巧合都是緣分?

  更不是。

  李鳳棲從不覺得自己智商過人,他能保證自己盡量活得更長更久,站得更高更遠的辦法之一,就是細心細心再細心。

  和陸旭一戰,智商碾壓了對方。

  和吳麗華一戰,彼此勾心斗角。

  一開始,李鳳棲就設定了吳麗華也擅長近身廝殺,只不過去偷襲反被埋伏,從大廈里出來又被她的表演迷惑,導致連續中計。

  但這并不妨礙李鳳棲提前布局。

  計劃之所以稱為計劃,在于它的周全性。

  在以吳麗華是近身廝殺高手的前提下,李鳳棲之前藏到榕樹上,想借陳樹為誘餌伏殺吳麗華時,就已經將長槍龍膽藏在了河里。

  那時,吳麗華尚在大廈之上,無法監控死角。

  所以這一招神不知鬼不覺。

  事實證明,李鳳棲下了一著神仙手,在智商的角逐中,扳回一城。

  持槍,出槍。

  李鳳棲沒練過槍法。

  他只能選擇用長槍龍膽來使出青云三十的第一招:君臨天下。

  槍出如龍。

  極快。

  只不過比起陸旭來,差了極遠,遠遠看不見雛蛟形態。

  僅僅是淡藍色的光彩泛寒而已。

  但夠了。

  吳麗華有些意外,因為李鳳棲這一槍并非射的她胸口,而是腳下,她甚至只需要偏移一尺就可以躲過去,然后順勢反擊。

  她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

  嘩的一聲,長槍龍膽射入水中,激蕩起浪花,斜斜的插入水底,槍身猶在輕顫。

  吳麗華側步,扭身,起手,抬刀,欲一躍而起。

  下一刻,臉色大變。

  她被定在了河中。

  長槍龍膽如水剎那間,從槍身處,流動極慢的河水迅速結為寒冰,向著河道的上下游蔓延,也將吳麗華的雙腳凍在了冰中。

  并不厚,僅齊膝。

  吳麗華大驚之余,并不害怕,以她的肉身力量,完全可以掙脫。

  只是李鳳棲沒給她時間。

  以劍法射出長槍之后,立即手捏劍訣。

  青云三式第二招:八方來朝。

  不能給吳麗華機會!

  先前出劍被震散的黑色虹光,重歸劍氣形態在空中顯形,一道又一道,道道劍氣皆是劍,四面八方懸浮于空,撕裂長空發出尖銳的嘯聲,向著吳麗華攢射。

  第一次使出八方來朝,還是和陸旭之戰。

  那時尚未開辟秘境。

  威力天差地壤之別。

  體內周天氣脈瘋狂運轉,靈氣源源不斷先化作精氣,再進入秘境轉化為靈力,再經由秘境流轉周天氣脈,最后涌入手指劍訣,遙領劍氣。

  精氣御劍和靈力御劍,差別巨大。

  陸旭一戰,劍氣激射。

  好看是好看。

  但都是隨機的射向陸旭,射到哪里是那里。

  今夜不同。

  靈力御劍時,李鳳棲心湖間仿佛多了數十條無形的繩索,每一道劍氣都似乎和他心意相通,就似多了數十雙手在揮劍一般。

  想射哪里射那里。

  劍氣激射,接踵而至,宛若漫天流星,四面八方無死角,哪怕被迸散擊飛,又會再次出現,根本不給吳麗華蓄力掙脫寒冰桎梏的機會。

  威力也極強。

  長劍朝歌砍不破她的肉身防御,然而劍氣可以。

  吳麗華身上出現了傷痕。

  但短期內依然難以殺她。

  李鳳棲也沒奢望簡單擊殺,吳麗華可以用長刀破開寒冰桎梏,所以他只需要劍氣激射,不讓她騰出雙手即可。

  隨著河道結冰,上游來的河水被堵住之后,越過冰層,繼續涌向下游,在抵達長槍龍膽的位置后,又化作寒冰。

  很快,寒冰凝結到了吳麗華胯部。

  她徹底動彈不得。

  無法屈膝,無法蓄勢,她已經被牢牢禁錮,只能等死。

  她輸了。

  盡管她還能揮刀,但疲于應付層出不窮的劍氣,這是何等絕望的局面。

  時間很慢。

  吳麗華仿佛過了千萬年,她終于放棄。

  寒冰齊肩。

  李鳳棲停滯了剎那,問道:“你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告訴我你的名字。”

  這是屁話。

  真正的原因,是因為吳麗華說過的一句話觸動了他。

  她曾經歷過黑暗。

  也是個苦命女人,那么就不應該默默而死。

  至少讓自己知道她的名字。

  李鳳棲看過一部動畫電影,當死人的名字被后人記住時,就能永遠活在冥界之中,相反,則會消亡,雖然是電影。

  吳麗華一聲長嘆,“無所謂了,我不恨你,輸了是我自己實力不夠。”

  名字的存在毫無意義。

  她挺釋然。

  至少輸給的是個坦坦正正的男人。

  當下的局勢,李鳳棲若是個齷蹉男人,完全可以不殺她,用各種辦法將她徹底的牢牢禁錮,然后扒光她的衣服享受一番。

  畢竟,所有的天選之子都經歷了漫長孤獨,連她都差點控制不住走入成人用品店,何況李鳳棲一個正常的男人。

  長期的壓抑,早就應該找到宣泄。

  但他沒有。

  他看她的目光依然純凈,不僅僅是作為對手的目光,還有平等和尊重。

  李鳳棲點頭,“走好。”

  心意動處,數十道劍氣向著吳麗華的頭顱激射——這是對她的最后一絲仁慈,務必瞬間湮滅她的所有神經。

  如此,沒有痛苦。

  吳麗華面露微笑,輕聲說了句謝謝。

  原來…

  還是有好男人的啊,可惜我沒遇見呢。

  驟生異變。

  河畔長椅背后的那顆榕樹枝丫間,一片墨韻飄散過來,光影婆娑聚而為人,隨手揮舞,時間仿佛停滯,激射的劍氣竟然懸在吳麗華的頭頂。

  李鳳棲瞬間凌亂。

  榕樹枝丫間有什么?

  一本書。

  春秋。

  老頭子陳樹離去之前送給自己的春秋,因為太厚重,不好攜帶,于是當日順手就將它藏在了榕樹枝丫里。

  墨韻光影所聚的陳樹溫文爾雅的一笑,“這是我為你倆做的最后一件事。”

  揮手。

  一瞬之間,儒氣昭昭漫小城,已收縮至城外的結界凝滯。

  禁錮了結界收縮后,對吳麗華輕聲道:“傻孩子,還不回頭么?”

  吳麗華苦笑,“您是不是要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我身在苦海,卻望不見彼岸。

  彼岸,已毀于李鳳棲的劍下。

  陳樹搖頭,“那是佛家,我是讀書人,要說也該是懸崖勒馬為時不晚。”

  吳麗華低聲自語,“可是我又能怎樣呢?”

  陳樹揮手,“再想想,你為何活得如此沉重,為何要給自己增加那許多的負荷,人生不易,前方高山我們爬不上去,何不登丘陵?”

  不是什么大道理,很簡單的比喻。

  吳麗華眼睛一亮,她忽然想通了,笑了,“如果能活著,我想簡簡單單的,陪伴爸媽,把弟弟妹妹拉扯大,因為…我本來就是個普通人,是嗎先生?”

  陳樹欣慰大笑。

  師者樹人,有教無類。

  這孩子挺好,于黑夜之中依然保留著初心。

  于是揮手,“回家罷,重新做回最初的那個少女吳麗華。”

  墨韻飄散如煙,籠罩河畔。

  待煙消云散。

  陳樹已消失不見,一起消失不見的還有吳麗華,只剩下被凍在寒冰里的長弓射日和短刀遺忘,以及陳樹隨風飄來的最后一句話,“李鳳棲,你且前行,再逢會有時,我帶她歸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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