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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朝聞道而夕入青云

  樹上的李鳳棲呆若木雞。

  這老頭兒竟然能和小說里一樣,言辭之間生異象。

  霞光漫天,鳳鳴啾啾,彩虹橫空。

  這是圣賢啊。

  而老頭兒這長長的一番自語,說他和他老伴的事,并不算什么,畢竟誰沒個年輕時候,誰沒個牽手白發的愛人。

  但他最后幾句話,著實讓人熱血沸騰。

  老頭兒在李鳳棲眼中,不再是一個穿著中山裝的普通老頭兒,而是一位手執教鞭,教書育人的大儒,是…

  君子!

  就沖他最后這幾句舍小我為大我的話,老頭兒就是個君子。

  李鳳棲心生欽佩。

  這樣的天選之子,就算這個結界只剩下自己和他,自己也沒有理由出手,這樣的天選之子,就不該有人對他出手。

  一念及此,李鳳棲果斷有了決定。

  如果短發女子對老頭兒射出火焰之箭,那么我便用朝歌攔住。

  君子,當長命。

  老頭兒貌似有圣賢風采,不過終究是個讀書人,李鳳棲可不認為他有很強的實力能應對短發女子的火焰之箭。

  畢竟讀書人嘛,手無縛雞之力。

  呆若木雞的不止李鳳棲。

  云天之上,有女子身影綽約,出現在霞光之中,腳踏彩虹,俯視著師方市,目光直直落在長椅上的老頭兒身上,神情震驚。

  身后陰影如山,九尾遮天,妖異的氣息在天穹之上蕩漾。

  激蕩起天風海濤。

  女子如臨大敵。

  不可思議的訥訥自語了一句,“朝聞道夕入青云?”

  倏然伸出晶瑩若玉一般的蔥指,輕輕在空中一點,唰的一聲,女子面前憑空出現一張古樸長卷,上書兩個失傳古字:封神。

  長卷攤開,竟有數十米長。

  榜首第一行:徐墨規(女),三百一十二年,秘境四階,已殺九人。

  榜首第二行:黃天(男),二百九十九年,秘境四階,已殺二十四人。

  就在女子攤開長卷的短短時間里,黃天已殺二十四人中的四字,墨韻渲染,逐漸幻化,變成了已殺二十五人。

  女子根本不關心。

  她迅速橫掃長卷,最終目光落在榜尾,臉色大變脫口而出:“怎么可能?!”

  榜尾最后一行是一個叫陳樹的人。

  女子看著陳樹名字后面的那一行字,怔怔發呆。

  榕樹下的長椅上,老頭兒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笑了笑,忽然道:“小伙子,讀過多少書,還記得幾個教過你的老師?”

  樹上的李鳳棲苦笑,感情早被他發現了,倒也不緊張,反而松懈了下來,說道:“本科畢業,老師么,其實記憶最深刻的還是小學班主任。”

  老頭兒點點頭,“堅持了多少年?”

  李鳳棲想了想,“十年?”

  老頭兒呵呵一樂,“也不錯,怎么度過的這十年?”

  “大多時候在看書。”

  “挺好,這段時間殺了幾個人?”

  李鳳棲苦笑,“我都是在被殺的邊緣上,哪還去主動殺人,倒是被動的殺了一個想殺我的富二代,在老先生您眼中,也是壞學生了吧,對了,老先生高姓大名?”

  老頭兒嗯嗯點頭,“善勿類惡,大浪卷身下,謹記初心,勿要隨波逐流即好。”

  又道:“我叫陳樹。”

  李鳳棲問道:“老先生為何今日才知道真相?”

  陳樹嘆氣,“三年前一場大病,差點要了我的命,當時出現了一團氤氳白光,有女子呼喚我伸手進去,我沒伸手,任由那團白光跟了我三年,世間誘惑,大抵無好事。”

  李鳳棲不解,“所以呢。”

  陳樹繼續道:“昨日見天穹,知道時日不多,想著臨死之前,怎么也該明白真相,于是今晨伸手去了白光之中…”

  李鳳棲急聲問道:“老先生得到什么了?”

  陳樹溫文爾雅的一笑,緩緩伸出手,手心間墨韻流淌,匯聚成一本極厚極厚的古樸書卷,“倒是簡單,一本書,書名春秋。”

  李鳳棲知道春秋,沒讀過。

  陳樹搖頭,“此春秋非彼春秋。”

  信手一扔,將春秋拋到樹上,“有空多讀書,明事理,辨善惡,知是非,兼修德,做一個對世間有用的人。”

  李鳳棲接過春秋,不解,“老先生要去何處?”

  陳樹長身而起,“我啊,去給你們這些孩子討一個公道。”

  李鳳棲不解。

  陳樹笑道:“經歷了一千六百三十一年的孤獨,我深深的知道你們的不容易,也知道你們生命被踐踏的無力感,總該有人對此給個說辭。”

  李鳳棲心弦震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千六百三十一年!

  這位老先生,竟然在無人的世界里承受了一千六百三十一年,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世間怎么可能有人能做到。

  不可思議。

  陳樹一步踏出,身影原地消失。

  云天之上,女子將目光從榜尾移開,落向突兀出現的陳樹,苦笑著嘆氣。

  榜尾一行。

  陳樹(男),一千六百三十一年,朝聞道夕入青云。

  難怪不在榜首,這樣的人,這張仿“封神”而制作的偽榜,根本沒有資格寫下他,只有天樞上相手中那張真封神榜才有資格。

  朝聞道夕入青云,驚艷千古。

  陳樹看向女子,“我本讀書人,子不語怪力亂神,然而事實在眼前,有些事,不信也得信了,世間竟然真有妖。小狐貍,我不和你為難,告訴我他們在何處。”

  女子苦笑,抬頭指天外。

  陳樹點頭,“哪些人?”

  女子根本不打算隱瞞,直接說道:“九州九圣人。”

  陳樹不屑,“既是圣人,為何做出這等行徑。”

  女子沉默了一陣,輕輕說了很長的一段話,最后才道:“老先生,換做是你,踐踏一千多人的生命尊嚴和拯救七十多億生命,你會怎么選擇?”

  陳樹愣住。

  這是個極其艱難的選擇,與火車道上一個人和五個人的取舍問題,異曲同工,從生命學上來說,一條生命和五條生命沒有差別。

  都是生命。

  從道德和數學角度來說,五條生命大于一條。

  但從哲理上來說,可以無為,因為你只能掌控自己的生命,而不能干涉其他的生命。

  所以這是個爭執多年的難題。

  許久,陳樹才輕聲道:“我無法抉擇,然佛家有云,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不信佛的,但我喜歡這句話。”

  一步踏出,從人間消失。

大熊貓文學    從人類消失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