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神之境,以已心代天心。
一念之間,天地生變。
如果說,化凡是開始,需要修士返璞歸真重拾本心。
那么入念,便應當是步入化神之境的第二個階段。
周漁不知他人是如何步入化神之境,但從他品嘗百酒,以酒中人生洗去一身鉛華之時,這入念便是他為自己所找的路。
因為人在醉酒之后,心中之念會不斷放大,更會做出許多平日無法想象之事。
有善念、有惡念,有虛妄、有真誠,但更多的應當是欲望等畸念。
于這眾多思緒,百般雜念之中,如何找到自身之念,便是周漁踏入化神的關鍵。
但凡是走錯一步,便都會因為所選之道,而灰飛煙滅。
故而,周漁選擇了種念之法。
正如釀酒需要時間醞釀一般,將自身念頭以酒種入他人體內,以此來感受、溫養其念。
此法,幾近于魔道。
因為將自身之念種入他人體內,隨著時間的延長,伴隨著念頭的增長,可以輕易的以念操縱一個人的生死。
就像是種蠱一般,周漁是施蠱之人,而受他此念的,便是蠱蟲。
化神,不只是可以一念化神,還可以一念成魔。
也正因為如此,周漁遲遲沒有選擇以這種方法來進行自己推斷中的第二步。
因為他在擔心,擔心自己嘗到其中的滋味之后,會控制不住自身不斷衍生的雜念、惡念,導致行差就錯。
但今夜,當此人來到自己的面前。
雖然其所講述的故事枯燥無味,但是腦海之中,對于突破修為,對于打破壽命桎梏的那種渴望,卻吸引了周漁的注意。
故,他給予了這趙數自身的念酒,開始了自己對于種念之法的嘗試。
但,周漁畢竟不是魔道之人,不會做那種肆無忌憚的養蠱之人。
所以,他所種之念,乃是無思之念,也可稱為伴生之念。
這絲念頭的存在,不會主動的去誘惑,更不會主動蠱惑被種念之人。
唯有當被種念之人心中產生與所種之念同樣的情緒和愿望之時,這念頭才會被觸發,并幫助被種念之人強大。
兩者的關系,更像是伴生,相互合作,才能更強。
而選擇寄生之法,則只需分離出不同情緒的念頭,種入到對應的人之中,便可以在短時間之內,強行催生此念促其壯大。
本該需要數十甚至上百年的念頭,或許只需要花費數月的光景便可以達到目的。
但如此一來,于被種念之人而言,卻會造成一種極大的負擔。
甚至會出現被種念之人,因為無法承載此念,而使得此念被剝離之后,宿主精氣神頹敗,奄奄一息生機斷絕的情況。
選擇伴生之念的方法,固然不管是論效率還是人選,無疑都比前者困難。
但因為是伴生之念,所以對于宿主而言,不僅沒有絲毫的危險,反而會有著諸多好處。
甚至當宿主自身出現危機之時,這念頭會燃燒自身,以此幫助宿主。
因為這種成全,所以一旦念頭壯大,相比于寄念之法,其所生之念,要更為純粹。
而這,便是與魔道的種念之法,最大的區別。
兩種方法,談不上哪種選擇好,畢竟兩者的結果,都是為了達到同樣的目的。
但正道,之所以為正,便是因為凡事皆有底線與堅持。
行事可以一往無前,但需有所忌憚。
否則,這種肆意而為,終究會有一日造成無法挽回的結果。
今夜初次嘗試這種種念之法,周漁的手段還顯得有些粗糙,后續還需要細細打磨。
一念即此,周漁便熄滅了燭火。
半個月后。
安陽城,位于城南的一間普通的民居之內,隨著空間微微扭曲,周漁的身形頓時出現在對面的屋頂之上。
此時,街道之上人來人往,但即便有人抬頭四顧,掃過周漁立身之地,所望之處卻依舊是空無一人。
正如此刻,周漁的眼中只有那間房屋之中的人一般。
“啊....啊”
“用力,用力,已經看見孩子了。”負責接生的產婆,一臉欣喜的說道。
但正當她想讓女子繼續努力的時候,卻發現女子口中的喊聲越來越低,氣息也漸漸虛弱下來。
這一幕,讓產婆的眼中頓時出現了惶恐。
生孩子,對于女人而言可謂是生死大劫,依她多年的經驗來看,這家的女人,怕是過不了這一關了。
一念即此,產婆連忙讓端著熱水的助手,去通知守在屋外的男人。
“保大還是保小?”王守業頓時愣住了。
僅僅只是一息的時間,這個男人,這個一家之主的目光之中,便浮現出了一層迷蒙的水霧。
“保大,保大”下一刻,王守業當即大聲喊道。
“娘,請恕孩兒不孝,但婉君不能有事,孩子可以下次再要。”于產婆助手匆匆返回房門的背影之中。
王守業轉身撲通一聲,跪倒在了一名老婦人面前。
“哇哇哇”
便在這時,一聲嬰兒的啼哭之音,從屋內響起,王守業猛地向后看去,欣喜若狂。
他來到門前,就要推門而入,但不等他動手,緊閉的房門再次打開。
屋內,產婆疲憊的目光看向王守業。
“你女人憑著最后一口氣,將孩子生了出來,時間不多了。”產婆說完,只是默默的讓開了身子。
王守業來到床榻之前,濃郁的血腥之氣撲面而來。
若是換做往常,他已經臉色蒼白大吐不止,但此刻,于他的目光之中,只有眼前那床榻之上的女子,目光之中盡是痛惜。
旁邊是孩子的大哭聲,眼前是妻子疲憊而又安詳的面孔,但他的心中只有不斷發酵的悲痛。
“婉君。”王守業溫柔的叫著,顫抖的伸出手。
女子似已等待多時,用盡了力氣,緩緩地睜開雙眸。
看著眼前的男人,她漸漸暗淡的目光,換來了嘴角的微笑,手在這一刻無聲的垂落。
“不!”
這一幕,讓王守義悲痛萬分,心中的痛苦,化作了一聲幾近癲狂的挽留。
時間于此刻,在他眼中靜止了下來。
他渴望奇跡,但這世上,又哪里存在奇跡。
屋外,周漁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感受到這股迫切挽留,渴望擁有的念頭,緩緩地伸出了手。
一點靈光,剎那浮現而出,于其右手食指之間匯聚成液。
剎那之間,水滴一般大小的靈液飛出,融入了王守義的眉心之中。
同一時間,一股生機之力被注入到了瀕臨死亡的女子體內。
“哇....哇”
這股生機之力的出現悄無聲息,即便是摟抱著女子的王守義也未曾發現。
但在這股生機之力出現的一刻,那哇哇痛哭的小娃娃,卻是感應到了什么,在溫水盆里歡快的拍打起了水花。
“但愿你此刻的守護之念,能夠永存。”
感受到女子體內的生機恢復如初,周漁屈指一彈,于一點靈光沒入水池中的娃娃時,便轉身消失在了房頂之上。
另一邊,王守業哭著哭著,突然發現本該死去的娘子,竟然發出了均勻的鼾聲。
他愕然的抬頭,卻發現自家娘子不知何時,原本蒼白如薄紙的面龐,竟然變的分外紅潤。
“這、這…”王守業又猛的看向自家的孩子,卻見自家孩子不知何時,也同樣的在產婆懷中睡了過去。
皺皺的小臉蛋,也是無比紅潤,睡的香甜。
“恭喜公子,母子平安。”產婆雖然意外,卻也會心的一笑,恭賀道。
聽到這聲祝福,王守業再次喜極而泣。
這時,他才想起方才悲痛之中,腦海里似有某種話語響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