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平山,山峰雖然翠綠,但已顯秋意。
于修仙一途,這不過是常景,就好比凡俗之人,以天為計,計算陰晴變化一般。
于周漁而言,這一年之中的四季變化,才是每次醒來的風景。
畢竟,往往一個閉關,便會發現年初早去,已至年尾。
而這,還只是練氣境。
滄海桑田,一眼萬年,既象征了長生的逍遙,又何嘗不是一種莫名的孤寂。
但卻有所求!
“你此番回來,所帶回的東西,已足夠家族十年之用,但你此刻,眼眸之中卻已有了一股傷秋之意。”周燁負手而立,任由這山巔的冷風吹的其衣袍獵獵作響,于面色淡然之中,多了一絲為父的肅容,沉聲道。
“這一月,雖然你表現如往常一般隨意,但無論是對你母親還是你弟弟,于修為之上太過在意了。”
“這次一走,要去多久?”半響,周燁出聲道。
“十天半個月吧。”周漁頗為隨意的說道。
“…”周燁。
看著父親恍惚間似乎腦門黑了一下,周漁心底訕訕一笑,補充道。
“其實我也不知會去多久,不過道基之前,回來的時間應該是有的,只是娘親和小弟一日不入先天境,孩兒總會莫名的緊張。”
“至于爺爺,他老人家練氣境五層的修為,現在也才六十歲,又有我帶回來的這些丹藥,再活一百年都可以。”
“但娘親和小弟不同,先天之下的武者,太過脆弱了,就好比那看似繁茂的樹葉一樣,誰也不知道,今夜之后,是否就涼了,就黃了。”
“在你母親和昊兒沒入先天時,我會留在家中監督,以現在的丹藥,十年之內,她們兩人,都可以入先天,這是為父對你的承諾。”
“父親…”
“哥哥…”
“娘親叫你們回去吃飯。”
這時,一連三聲大吼從遠處的天空傳來,就見周昊坐在流云鶴的背上興奮的大吼道,其身后是一臉緊張看護他安全的風小瓶。
讓一個九歲大的孩子,看護一個五歲大的孩子,還騎著鶴滿天飛。
若非是知道風小瓶現在的修為已經練氣六層,比他爹都高,周燁肯定要吊打那指使之人。
但即便是知道真相,他也高興不起來,反而于內心深處,有著一絲苦澀。
原來,他的雙臂已經不夠寬廣,不夠保護自己的孩子。
盡管,于內心之中,他仍然存著驕傲。
“走吧父親,娘親在等著我們回家吃飯呢。”周漁這時突然說到,喚醒了沉默之中的周燁。
“好。”
下一刻,兩人向著山崖下一躍,而后各有兩頭流云鶴呼嘯而起,向著山腳下的山莊快速飛去。
入夜。
一盞油燈徐徐燃燒,有灰煤味的煙氣,充斥在一處簡陋的房室之內。
“相公,該歇下了。”這時,身后有一聲輕柔的聲音傳來,卻是一名樸素卻姿態溫婉的婦人,正輕輕走來,其手掌看起來極為纖柔,但卻已布滿了繭,此刻手上正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姜茶。
“你大病初愈,按大夫所言,此時正需要好好休息,如此才能快速康復,為何還要熬夜,如此不愛惜自己呢。”婦人一臉心疼的道。
“病已經好了許多了,娘子不要擔心,若娘子不信,可與為夫挑燈一戰,自然便知。”王生眼神曖昧的說道。
“相公你又不正經了。”婦人被這話激的心頭一蕩,于這朦朧的燈光之下,一抹羞容更添幾分嬌媚。
看的王生眼睛都直了起來,卻把這婦人羞的臉蛋越加發熱,下意識的便想放下湯碗,就逃。
這時,卻感覺手上一緊,赫然已經被自家丈夫抓住,又一個腳下踉蹌,不幸被攬在了懷里。
“相公,不要…”
“不要什么?”王生也不答話,只是用自己那尚且光滑的手,摩擦著婦人那粗糙的指,心疼的道。
“為夫考了三年,一次沒中,現在病了又一年,這四年來,家中閑財已無,往日親朋更是一個不見,全靠娘子一人在獨立支撐,磨豆腐已去販賣,為夫…實在慚愧,愧為這一家之主。”
“夫君且勿此說…”婦人正要勸慰,突然感覺臉上一涼。
抬頭,卻發現王生眼中哪里來的輕浮之色,已是一臉悲戚之態,眼淚就滴了下來。
“辛苦娘子磨豆腐,辛苦娘子磨豆腐啊…”王生喃喃的說著,淚水不斷地滾落,羞愧的埋在了婦人沉淀又飽滿的胸脯之內。
“即便如此,夫君更應該要養好身子,只有這樣,王家才能重振聲威啊。”聽著丈夫自責卻又滿含愛惜的句子,婦人感動的淚水也是不斷滾落而下,仿佛要把這多年的辛酸全部都付諸一炬一般,通通燒光。
當夜,王生證明了自己。
但在兩人相擁纏綿擁抱而睡之后,其原本酣甜的睡姿,其眉頭卻是陡然一皺,隱隱有黑氣纏繞且沒入其中。
“王生,你可知罪?”睡夢之中,王生感覺自己好像來到一處漆黑的大殿,而隨著此問的發出,突然有一道亮光,于前方陡然亮起。
就見一看似儒雅,卻威武不凡的神像出現在其面前,原來是在廟里。
看著面前的神像,王生陡然驚覺,且越看那神像,便越是熟悉。
赫然便是四十年前,于江陵城走出的一員大官,只是據說,其后來似乎參與皇子奪嫡,不僅落的滿門抄斬,甚至連自身的才廟也被剝奪,如今早已落寞,破舊不堪。
“君武侯?”王生試探的問道。
“沒錯。”石像之內,又是一聲正言傳來。
“小生王明迪拜見君武侯,只是不知值此深夜之際,為何君武侯會邀小生入夢一談,且這罪何有?”王生并非那種只知讀書的酸腐,也知曉這世間有能人異士,所以在明了所在何處之后,頓時臉上在無一絲慌張。
“好一個書生,寵辱不驚,想必要不了多久,你便明了浩然之氣,邪祟不加身了,只是可惜,你等不到那一天了。”神像突然贊賞道,卻又于言語之中,露出一片惋惜。
“君武侯為何突出此言?”王生聞言,眉頭頓時一皺。
“你妻子,王柳氏。”
“關我妻子何事?”
“若你還想金榜題名,則必須遠離你妻子,若不愿,不止你此次考試依舊落榜,反而還有性命之憂。”
“簡直一派胡言,慌繆絕倫,時辰不早了,還請君武侯立刻離開我的夢中。”王生聞言,勃然變色,臉色冰冷的說道。
“你會明白吧。”隨著此話的落下,王生頓時感覺眼前的景象開始于模糊中,淡去。
當其蘇醒之時,已是天色大亮,而身旁的妻子,已然不見了蹤影。
“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