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趙構的船隊離去不久,兀術帶領大隊金兵來到汴河渡口,已不見船只的蹤影,正在無奈,一金將來報,說趙構此行的目的地是南陽。兀術打開地圖,果斷下令,邀西路金軍沿陜西迅速向南推進,截斷趙構去路,防止趙構進入川陜。金將答應一聲,馬而去,兀術率軍沿著河水追趕下去。
汴河,戰船、舢板、竹筏等各種逃難的水交通工具萬舸爭流,爭先恐后,挨挨搶搶,亂哄哄一片。趙構和吳芍芬站在船頭,望著江面流離失所的百姓,附近一艘舢板豁然翻船,船的阿嬌、孫大娘跟孩子等落水百姓在水中撲騰掙扎,大喊救命。人們驚恐地喊叫,打撈落水者。趙構回頭循聲望去,急忙一邊喊著救人,一邊和吳芍芬等人各自俯身伸出手,撈救落水百姓。阿嬌在水中被趙構拽船,抬頭又驚又喜又悲:“皇…”
趙構回頭見阿嬌水淋淋如乞丐一般,不覺怔住了。吳芍芬也是一愣:“…是阿嬌?”
“是奴婢!又見著皇跟夫人了!這回別再攆阿嬌走了!”阿嬌不管不顧地跪下,哆哆嗦嗦地大哭。吳芍芬摘下披肩給阿嬌披,抱著她:“不攆了,這回說什么也不讓你走了。”
趙構感慨道:“這才叫有緣修得同船渡。”孫大娘跟孩子也陸陸續續被救到了其他船。
汜水關,也稱虎牢關,即今河南滎陽汜水鎮。官道,金騎迤邐而來。早已埋伏在旁的岳飛馬提槍,正要出擊,忽見久已失散的王貴帶著一員玉面白袍、手提長槍的小將馳騁而來,不由得大喜。王貴也異常興奮,把身旁的小將張憲介紹給岳飛。那張憲有萬夫不當之勇,當即在馬施禮。岳飛顧不得寒暄,高聲大喝:“弟兄們!此關即是三國群雄斬華雄、戰呂布的虎牢關!多少英雄在此成名!今日跟我破賊,在此建功立業!”
士兵們群情激奮,跟隨岳飛飛馳下山。金軍正在行進,猛聽見一聲炮響,抬頭見岳飛率領眾兵飛馳而來,慌忙掉頭就跑。岳飛率領騎兵搖旗吶喊,一路追擊,取得完勝。
回到開封,眾將都在樊樓為岳飛宴飲慶功。一直到宴會結束,也沒見到宗澤的人影。岳飛借著酒興,抱了一壇酒撞進宗澤書房,要與宗澤對飲。
“二帝蒙塵,皇正往南陽巡幸途中,我等做臣子的豈能安居美食?”宗澤憂慮地搖頭,見岳飛慚愧,主動換了話題,“五百騎大破汜水關金軍,說說你是如何排兵布陣的?”
岳飛說道:“末將并未排兵布陣,看見金軍直接沖過去,金軍就敗了。”
“你這叫野戰。主動進攻雖屬難得,終究是裨將所為。老夫已報請朝廷升你為統領,今后若為大將,一味野戰不講陣法,絕非萬全之策,這部《陣圖》你拿去好好鉆研。”宗澤把《陣圖》遞給岳飛,岳飛隨意一翻,放到一邊:“陣圖不過都是定勢,紙談兵而已。”
宗澤不悅:“這可是當年太宗御筆繪制的《平戎萬全陣圖》。”
“如在猝然間與敵相遇,哪還來得及按圖布陣?若兵微將寡還要按圖布陣,那敵軍對我虛實豈不是一目了然?看來太宗只會畫圖,并不擅用兵。”岳飛是直腸子,當即直言不諱地反駁。宗澤近年積勞成疾,已病入膏肓,見岳飛口無遮攔,一時激動,又咳嗽起來:“岳飛…犯忌了。”
岳飛抱拳道:“恕岳飛酒后失言。戰場瞬息萬變,豈能墨守成規,按圖索驥?”
宗澤點頭道:“所以,仁宗《武經總要》說,執陣形而求勝者,愚將也,廢陣形而用兵者,敗將也。”
岳飛繼續說道:“末將看來,用兵首在野戰,野戰首在出奇,奇不可測,方能取勝。”
宗澤見岳飛口氣不小,可謂初生牛犢不怕虎,耐心道:“照你說來,那陣法豈不是沒用了?歷代多少名將可都不敢說這句話。”
岳飛答道:“陣法不能說沒用,但運用之妙,存乎一心。請大人明察。”
“運用之妙…何謂妙?”宗澤也算見識不凡。
岳飛答道:“這個妙,就是審時度勢,靈活機動,不可拘泥。”
宗澤又問道:“運用之妙,存乎一心,真乃用兵名言。岳飛家里做何營生?讀過什么書?”
岳飛說道:“末將祖世代務農,末將在家時讀過《左氏春秋》、《孫吳兵法》等書,末將最崇拜便是西漢的霍去病將軍,霍去病北伐大漠,堪稱古今第一名將。”
宗澤搖搖頭道:“霍去病雖擅用兵,卻輕狂傲慢,遭人嫉恨,英年早逝。你要學就學我朝開國大將曹彬。”
“曹彬中規中矩,平庸得很。”岳飛搖頭冷笑,不屑道。
宗澤說道:“曹彬身為皇親國戚,卻謹慎賢德,謙和仁愛,一改兇殘暴戾、桀驁不馴的武將形象,故此深得太祖、太宗兩朝皇帝的信賴,這不正是你要學習的嗎?”
岳飛不屑地一笑,剛要回答,宗澤嚴肅地看著他:“還沒聽懂?老夫也算閱人無數了,據老夫看,岳飛你是忠信智勇之人,但毛病也不少。你越職疏,是為質直;臨陣棄帥,是為強項。兩條加起來,就叫抗。”
岳飛反駁道:“官主張得對,下級自然賓服;官是錯了,不抗,難道將錯就錯?”
宗澤說道:“何謂對?何謂錯?老夫請陛下回鑾東京,自認沒錯,但陛下自有他的考慮,不回來也未必就是錯。在國家危亡的緊要關頭,如何擺正與官的關系,是衡量君子與小人的重要標志,尤其不能把不滿情緒升為抗,從而影響國家大計。你覺得官有錯你可以進言,但是不能抗,你可知抗又叫什么?”
岳飛問道:“什么?”
宗澤答道:“無禮!”
岳飛驚愕道:“無禮?大人說岳飛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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