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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靖康之難(四)

  九月五日,有大臣上奏道:“臣聞國之威望,在于賞與罰。賞罰者,是非之所以分,而政事之所以立也。若為善者不賞,有罪者不罰,則是非倒置,無所觀效。

  竊見前宰臣吳敏,因見上皇有內禪之意,遂建議傳位于陛下,不到數日,位致輔弼。敏自思年少,恐不能協副眾望,乃招賢能,張大聲勢。當是時也,人皆稱之。

  然而,金人既退,浸生驕心。邊防之急不復經意,將帥之任不復介懷,器甲遲緩而不預為之計,糧食稽遲而不早為之輸運,失時蠹害為甚。凡此數者,皆當今之先務。雖究心悉力,猶懼不能以濟事。而敏竟怡然視之如平時,可不為之寒心哉!

  以至于對元祐舊臣,則抑遏而不提拔;牽復蔡氏大惡之事,則蔽覆而不正典刑;使陛下之仁恩,不能宣示于天下;對臣寮之章疏,亦阻止而不得上行。不問邪正,凡是同于已者則善之;不問愚智,凡是異于已者則惡之。于是士夫失望,民庶解體。則今日之罷,已為晚也。

  敏雖罷相,然猶為觀文殿學士、知揚州。揚州當江淮之沖,素號繁劇,觀文之職冠于秘殿,可輕以授之哉!敏以罪去,尚且得此。臣懼自今以往,執政大臣勤恪者無所勸,而懈怠者無所懲矣。伏望陛下明其罪惡,以正刑章,以為后來臣子之戒。”

  接著,又有大臣進一步揭批吳敏道:“臣嘗觀李唐諸帝,其聰明英武,無若太宗者。然而,太子承乾既廢,太宗以三子一弟,未知所立。其心無聊,竟取佩刀自向,幸賴長孫無忌抱持以免,請立晉王,大事方決。雖其平時英略如此,一為多愛所牽,不知自處。由此可知,在疑似之間能斷以大義,略無纖芥,誠天下之難能。臣伏睹道君太上皇帝,去冬銳然以大位內禪于陛下,不謀宮闈,不問閹官,不詢群臣,使神器永有依歸,其賢于唐太宗遠矣。

  蔡攸出入密侍,聞上皇倦勤之意甚久。奸人多慮,用心不臧,不肯宣露者,將有所待。等到上皇任陛下為開封牧,蔡攸知事勢已定,又自度父子稔惡,平時邪曲,憚陛下之剛明,遂授語于吳敏,使之建議于上皇。蔡攸又支持吳敏為門下侍郎,其慮患深矣。吳敏不自量力,乃攘為已功。群小交口稱道,以為其有定策之勛,此實駭人聽聞。假使當時上皇意未有所主,雖百個吳敏又何能為哉?

  吳敏既貪天之功以為已有,又得蔡攸所授之語,惟思報蔡氏之恩,略不顧君臣大義。雖言章交攻蔡氏之罪,而吳敏橫身障蔽,斥逐臺諫,招引同門以為己助。迫于不得已,凡三四貶竄,僅能置蔡京、蔡攸于湖外而己。陛下灼知其奸,奮乾綱之斷,投蔡京于海外,竄蔡攸于嶺表,分布其子孫各置遠方。蔡京不及過嶺而卒于善地,大不慰天下之心,無不歸咎于吳敏也。

  金賊兵臨城下時,李邦彥欲議和,吳敏則反對,以為議和將棄三重鎮。等到徐處仁欲議戰,吳敏又反對,雖種師中逐賊出界,亦不以為功。王云倍程歸京,求尺書以議退兵,吳敏又反對,遂沮其議。而等到解潛、折可求兵敗,吳敏又請遣使以議和,其喪失機會一至于此。太原之圍期年未解,河北之寇既去復還,其為玩敵,莫大于此!

  言章所擊稍涉蔡氏之黨,則匿而不行;進用之際稍有蔡氏之舊,則力加推引。吳敏惟效蔡京蔡攸,專權跋扈,略不知先國家之急,與數名同僚交相矛盾。伏望陛下斷以不疑,特賜竄斥,布告天下,使上皇恩德與日月爭輝,無致小人妄有掩蔽。”

  宋欽宗隨即下旨,免去吳敏觀文殿學士、揚州知州職務,提舉亳州明道宮。

  對吳敏的揭批到此并未結束,還要繼續深入。宋朝文官們口誅筆伐的功夫實在是令人嘆服,也令人膽戰心驚。

  九月九日,又有大臣上奏道:“臣近日嘗論前少宰吳敏,掩竊上皇內禪之德,自謂有定策之功,以及專權跋扈,懷奸誤國,固非一事,理當投之荒裔,以為人臣不忠之戒。然而,圣恩隆厚,尚以禮相待,只令落職宮觀,罪大而責輕。吳敏誤國欺君,罪通于天,雖戮之于市朝,未足塞責也。

  陛下自即大位,屏出宮嬪,不邇聲色。近以星災謫見,避殿減膳,以消天變。憂勤恭儉,前古未聞,雖村童野老言之,尚能流涕。

  吳敏身為宰輔,自當仰體陛下至誠惻怛之意,夙夜在公,思惟所以補報。然而,吳敏卻厚費金錢數百千,置婢妾二三人,以供娛樂。且自謂宰相事業,如此而已。吳敏真乃木石肺腸,略無憂國之心,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以故,內外大小之事,一切不復經意。同列詢訪,只笑而不答。

  伏望陛下詳臣前日所列之惡,與今來所論之罪,速賜投竄。雖未足償其誤國之大過,亦使之知罪不可幸而免也。”

  其實,吳敏風流倜儻,并非擔任少宰之后才開始的。他家里早就養有侍妾,其中有個叫遠山的侍女很出名,不僅姿色絕佳,還懂得做文章。每當吳敏據案運筆寫文章時,她便在旁邊磨墨拂紙侍候筆硯。朝廷官員們都知道,都很羨慕。在北宋那個時代,不僅吳敏如此,但凡具備條件的達官貴人,誰家不包養幾個侍妾?

  但宋欽宗似乎是個例外,他對美色佳人好像不太感興趣。本來,宋欽宗對吳敏是很信任的,但經過大臣這一番揭批之后,他對吳敏的看法發生了重大轉變。

  這天,宋欽宗專門為吳敏下了一道手詔,他在手詔中說:“朕以嫡長受冊,建儲十有余年。上皇畀付之意,既以大定。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日降睿旨,建朕開封牧,乃用太宗故事,卿大夫知將內禪矣。及至二十一日宣制,百司庶府以至都人亦莫不知。

  是時,蔡攸領樞密院,自知罪惡貫盈,他日不免受罰,乃引給事中吳敏,于宣制日入至玉華閣。二十三日,又引吳敏連入。蓋蔡攸正準備江浙之行,欲留腹心之士于京師,候伺動靜,內外相應。其事詭秘,難使眾知,故引吳敏入深密之地與之謀劃耳。

  蔡攸既東行,言章抨擊蔡氏者日至,而吳敏傾身障之。詭計百出,終以敗露。及蔡京子孫皆遠竄,而蔡京子孫至荊南,托進士黃大本附書寄吳敏,為開封府緝捕得之,其書責吳敏曰:仆父兄于閣下,可謂有德矣。閣下自布衣登要途,立功名,始終與父兄交契,自應知之。閣下縱然自謂我不出蔡氏,其可得乎?由此書觀之,吳敏之為蔡氏心腹明矣。

  且朕以太子受禪,何待人言?若以謂吳敏嘗言,則其入玉華閣之日,乃在降旨建牧之次日。何以有此傳言也?乃蔡攸詐傳命令,以吳敏有建言之功,遂擢為門下侍郎。其奸偽締構,乃敢如此。是以上皇在龍德宮,對管勾官待制譚世勣李熙靖曰:內禪之事,出我至誠,不由人言。言必滅族,誰敢言者?以此知吳敏未嘗建言,蔡攸引入但為他謀。上皇獨斷而為此策,吳敏乃以為已功,可乎?

  若吳敏輔相有力,猶可以贖罪,況其又深險而好自專,弛漫而不及事,致使今日邊事尚熾,兵民未得休息。投諸遐裔,亦輕典爾。故茲詔示,可付史館,仍布告天下。”

  宋欽宗接著下旨:吳敏責授崇信軍節度副使,涪州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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