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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告別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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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條崎嶇的小路向前蜿蜒,小路中央,一個瘦小的娃兒步履蹣跚晃晃悠悠地向前走著,可走著走著,這瘦小的娃兒一頭就栽在了地。

  娃兒,你咋了?

  這娃兒迷迷瞪瞪地微睜著眼,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緊接著,他就暈了過去。

  這是當初二娃餓暈在路的情景。

  只是這一幕,誰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在師傅倒下的一瞬間,如一道白光般再次閃現在師傅的腦海里。

  師傅,師傅…

  老漢,老漢,你怎么了?

  這是咋回事,剛才還好好的,快叫東家…

  一時間,忙忙碌碌的工地頓時安靜下來,干活的壯勞力們紛紛圍前來,幾個力氣大的小伙子在年長者的指揮下,趕緊把師傅抬在院墻邊的稻草堆,一個勁兒地掐著人中。

  其他離得稍微遠一點的勞力們,見這邊倒下了人,也紛紛放下手中的工具,迅速圍了來,圓圓的腦袋擠在一起,就像一堆腌熟了的咸鴨蛋似的,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其中,一位年長的勞力說,興許是猛然一起身,眩暈了才倒下的,不會有啥大事。

  眾人連連附和道,就是就是,這種情況并不少見,等下就會醒過來的。

  個別與二娃年齡相仿或者是已經熟悉的勞力們,拍著二娃的肩,也紛紛安慰說,二娃,別擔心,你師傅不會有事的…

  只有二娃一個人怔怔地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形同雕塑,一雙漆黑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的驚慌與不安,只有無盡的空洞在眼眸深處不斷蔓延…

  因為他知道,那一天終于到來了。

  就在剛才,二娃和師傅正一首一尾坐在一個大木樁前,二娃拿著鑿子在雕著盤龍,師傅手持刻刀正刻著祥云,兩個人手法既準確又迅速,就像彼此間商量好了似的,不一會兒就雕好了一個又一個圖案,那是因為兩個人都在想著同一件事:盡快完成手的雕活兒,二娃就能早一天回家迎接干娘來接他了…

  可是,就在二娃對師傅說,師傅,咱們轉一下木頭吧。

  師傅這剛起身,幾乎沒有半點征兆,就一頭栽在了地。

  這會兒,小院外面傳來了一陣陣疾步走來的腳步聲,大家趕忙扭回頭看,只見族長在一個勞力的帶領下,拄著拐杖已經走了進來。眾人紛紛讓開位置,族長在師傅跟前蹲下來,先是探了探師傅的鼻息,緊接著拉過師傅的手又號了號脈,眉頭輕輕一皺,轉身就問當家的,叫大夫了沒?

  叫了,一會兒就到。

  族長點點了頭,扭頭又看了一眼身旁的二娃,表情并沒有多大的變化,對當家的說,等大夫看完了,叫二娃一起到我屋里來。說完就慢悠悠地往回走去。

  過了一會兒,大夫到了,是一位就連胡子已經花白了的老中醫,這老中醫給師傅號了脈,同樣輕輕地皺了皺眉,捏開師傅的嘴,看了看舌苔,緊接著,換了師傅的另一只手又號了一次脈,這才慢慢地站起身,對當家的說,在這說,還是哪兒說?

  當家的回答道,到我爹屋里說,二娃,你也來。這腳步還沒有邁出去,當家的轉身又對眾人說,你們把他抬回屋里,其他人都散了吧。

  二娃看著三兩個人抬起了師傅,而當家的和大夫二人已經走到了院門口,正等著自己,這才低著頭一步步跟了來。

  等到了族長家的院子里,遠遠地,二娃就看見族長正坐在堂屋里的太師椅,邊喝著茶邊等著大夫和自己過來。

  族長,大夫剛跨進門,就跟族長打了聲招呼,顯然他也是劉姓的本家,并與族長相熟多年。

  嗯,這病人咋說?族長端著茶回應了一句,目光卻越過大夫,直直地向他身后的二娃投射過來。

  怕是日子到了,過不去了。大夫說的很小心。

  還有多久?

  就這些天吧,最多不超過三兩天。

  聽了這話,族長放下杯子,緩緩站起身,邊往前走邊沉吟道,跟我斷得一樣。

  等他走到二娃跟前,看著這個已經長成半個小伙子模樣的年輕人,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問道,二娃,你早就知道吧?

  二娃沉默著點了點頭。

  那你是咋想的?族長問。

  半晌沒有聲音,又過了一小會兒,二娃慢慢抬起頭,輕輕地回了句,我想帶師傅回家。

  …也好,族長略微思量了一下,語氣鄭重地說道,按理說,這起新宅的時候,忌諱出這樣的事,如果是生個病鬧個災的,也就無所謂了,可是這事關人命的事…總歸是個大忌諱,二娃,你能理解吧?

  二娃點了點頭。

  那就這么著,族長繼續說道,吃了飯我就給你安排輛車,送你們爺倆兒回去,等辦完了事,你再回來,工錢不扣,還照以前說好的給,你看怎么樣?

  嗯。二娃的聲音壓得很低,心里就像從天掉下來一塊石頭似的,感覺越來越沉重。

  這時候,當家的走前來,拍了拍二娃的肩說,二娃,我多問一句,接下來的活兒,你一個人能做嗎?如果不能,工錢還照原價全給你,我們再請人…

  二娃看了看當家的,又看了看族長,目光里閃過一絲的倔強,語氣堅定地說,爺爺,叔,我能做。

  好,那就還是你做,我們不請人了。

  族長看著眼前這個半大不大、神情里始終流露著一股子堅韌的小伙子,目光里忍不住泛起了些許的同情與欣賞之情,語重心長地安慰道,娃兒,你肩有擔子哩,得向前看,你懂我的意思嗎?

  懂,爺爺。

  等回到自己的屋里,二娃看見師傅已經醒了,干癟的身體躺在土炕,似乎比以前顯得更加枯瘦,一雙深陷的眼窩里已然沒有多少生機,只有當握起他手的時候,才感受到有些許的溫度與生之氣息。

  你好點了嗎,師傅?二娃忍住內心的悲傷,輕聲問師傅。

  好了,沒啥事,之前的大夫不是說過嗎,是貧血,不礙事。

  嗯。二娃裝做沒事的樣子,幫師傅掖了掖被角,接著說道,我跟族長爺爺商量好了,接您回家休息幾天,等休息好了再回來,這工期時間還長呢,不耽誤。

  師傅沉默著不說話了。

  那就回去吧。過了半晌,師傅才低沉地回應一句,語氣里滿是無盡的哀傷與無奈。

  然后呢,你們就這樣回去了?

  小劉坐在老王家的小院里,他的對面坐著老王,而妹妹則坐在自己身邊,臉掛著一幅揪心般同情的神情。

  是哩,老王回應著小劉。

  那這路…小劉沒有把話說完,因為他知道老王懂他的意思。

  這時候,整整一天都沒有掉過眼淚的老王,眼眶里又開始噙出滿滿的淚水,語氣極其平靜地說道,這一路呀,剛開始師傅還好好的,可等出了隴北城沒多久,情況就有些不對勁了…

  咋不對勁了?小劉心里開始緊張起來。

  小劉看見一顆大大的眼睛瞬間從老王的眼眶中滑落下來。

大熊貓文學    老王褲兜里的那點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