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張士信不是那等暴戾的將軍,他雖覺得斥候說的謊言實在太不靠譜了,不過他還是說道,“我親自前去看看,若果真如此,咱們便退兵,若是你胡言亂語,那你便去給元軍陪葬吧!”
說罷,他便翻身下馬,準備只身前往去查探情況。
“張將軍。”呂珍覺得有些不妥,叫住了張士信,“我們不如派出其他斥候起打探情況,張將軍只身前往,實在太危險了。”
“我早些年跟著大哥闖蕩的時候,比這危險的事經歷的還少嗎?你放心,我會小心隱藏自己的,沒問題。”張士信覺得派出其他斥候實在是不放心,還得自己親自去看。
再說,自己的經驗也算豐富,只要自己小心點,應當是不會被發現的。
呂珍見勸阻無用,也只能叮囑他小心著些。
張士信隨即便小心翼翼的向前摸索著,這邊兩面環山,越往前走路越窄,不過好在兩邊雜草叢林也不少,所以也不是那么難隱蔽的。
他一點點的靠近了元軍的隊伍,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聽元軍從前方傳來喧嘩聲,仔細一聽,才聽見元軍似乎在說“撤退”。
“撤退?”張士信蹲在叢林中,看著元軍作鳥獸四散,慌不擇路,似乎前面有什么極其危險的東西一般。
甚至還有個元軍想藏進叢林中,正好與張士信撞見了。
張士信一把揪過那個元軍,捂住他想要大喊的嘴,“閉嘴,若是將其他人引了過來,你也別想活命!”張士信露出了他那銀光閃閃的大刀。
那元軍心里直叫苦,怎么多進樹林里還有埋伏啊!可仔細一看,張士信的打扮與朱元璋軍隊士兵的打扮完全不同,這才想起,這是張士誠下面的軍服。
“難不成,張士誠的部隊也在后面等著?”這元軍只覺得五雷轟頂,完了完了,死了死了,今天無論如何都活不下去了。
可人都有求生欲,若是自己這時投降,賣一些有用的信息給眼前這人,是不是還有活下來的希望呢?
想到此處,這元軍連連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乖乖聽話。
張士信見這元軍這般老實,不由心里一沉,難道朱元璋部真的有那么可怕?
“我問你,你們敵軍部只有三千人,你們有三十萬人,你們何故要撤退逃離?”張士信壓低了聲音,看著外面慌亂的元軍們,想著自己的部隊就在后面不遠處,若是與元軍碰頭,打了起來,到時候元軍不敢往另一頭走,只能與自己人硬拼,那豈不是搞得自己和元軍兩敗俱傷,再有朱元璋來坐收漁翁之利嗎?
于是他只想快點知道這究竟發生了什么,好做出下一步的行動。
他松開了捂住元軍嘴的手。
“稟將軍,小的聽前面的將士們說,敵軍部隊有兩門威力無窮的火炮,一炮下去,就有幾千上萬人喪失性命,且敵軍的部隊并不是三千人,聽說,有百萬大軍啊!將軍,你們的人是否在后面啊?若是這般,小的勸將軍趁現在帶著人快些撤離,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若是晚了…那后果…不堪設想啊!”元軍有些心急,看著自己昔日并肩作戰的兄弟為了搶路,竟然都開始自相殘殺了起來。
“一炮幾千上萬人喪失性命?百萬大軍?”張士信有些懵,自己的斥候不是說一炮死傷數百人,而朱元璋的部隊也只有數十萬嗎?怎么又有百萬大軍了!“你休要戲耍本將軍!”
張士信覺得定是這元軍在誆騙自己,揮起了刀,就想要劈下去。
“將軍饒命啊!小的所言實乃千真萬確!千真萬確啊!小的如今性命難保,哪里還敢誆騙將軍啊!”這元軍真沒撒謊,只是前面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傻了,然后等消息被他們哆哆嗦嗦的傳到后方來時,自然就變了味,越來越夸張,越來越離譜了。
張士信不顧這般多,直接一刀下去結束了這元軍的性命,然后他又繼續盯著從林外,找尋著落單的元軍,拖進來再問問情況。
很快,一個被同伴坎得奄奄一息的元軍倒在了地上,其他人都以為他死了,便不再理會,而張士信看到那元軍身上根本沒有致命傷,估計是裝死的。
于是他換上剛才殺掉的元軍的衣服,沖出叢林混進了元軍中,趁人不注意,將這傷軍拖進了叢林。
“別裝死了。”張士信看這元軍還在裝死,便用力踢了踢他的傷口。
這元軍傷口被踢,疼得是齜牙咧嘴,睜開眼一看,眼前這人并不認識,“你是何人?”
張士信指了指一旁自己脫下來的衣服,又揮了揮刀,“說,你們究竟發生了什么?”
這元軍一看便知道是張士誠的人,而且還是個將軍,再一看旁邊還有一具自己同伴的尸體,他忙是拜倒,“將軍饒命啊,將軍饒命啊!”
“你若是說實話,本將軍可以考慮放你一條生路。”張士信心里煩躁不已,自己的人就要三里開外,元軍再這樣撤退下去,很快就能與自己的大軍相遇了。
“我說,我說…”這元軍頭點得似小雞啄米一般,“那邊,有火炮…”他指著朱元璋軍隊的方向。
“轟…轟…一炮下去,死傷數萬啊!”
“還有…還有…百萬騎兵…”
這士兵哆哆嗦嗦。
張士信是越來越不清楚情況了,剛才還是百萬士兵,現在就是百萬騎兵了,要知道,騎兵和步兵差距是很大的!
他知道這說法是有些夸張了,可也知道,朱元璋那邊,絕對不是只有三千人這么簡單。
元軍三十萬人,還沒開始打起來,就嚇成了這樣,張士信就算對自己的士兵再自信,也不愿意去冒這個險。
在一番權衡之后,張士信干凈利落的殺了眼前這元軍,一路隱藏快速摸索著回了自己的隊伍。
老遠見著有元軍來,呂珍有些奇怪,“就算元軍真敵不過,也沒這么快過來吧?而且來也不是一個人吧?莫非是逃兵?”
雖然只有一個人,可呂珍依舊不敢掉以輕心,他張弓搭箭,若是這元軍稍有不對,立刻就射殺過去。
等這元軍走近了,呂珍才發現時張士信,“把弓箭放下!放下!是張將軍!”
呂珍說著便下了馬,迎了上去,“張將軍,怎如此打扮?”
“來不及解釋了,讓弟兄們快撤!快!”張士信揮著手喊道,隨即便跳上了自己的馬。
其余人雖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可將軍讓撤,有啥辦法呢?
不過還是有些士兵有些不滿的,他們可是記得,活捉朱元璋,有五十兩銀子的賞錢,還官升三級啊!這還什么都沒做呢,就撤了?
“若是貪生怕死之輩,那就不要來做義軍了!”一個千戶官嘟囔道。
他對張士信早有不滿,他覺得自己的能力根本不在張士信之下,張士信之所以可以成為將軍,全因為會投胎,是張士誠的弟弟而已。
張士信看了一眼這千戶官,二話不說,手起刀落,這千戶官還沒搞懂發生了啥,就沒了生命跡象。
有了張士信這樣的舉動,其他本來還躍躍欲試的人也不敢再多說什么了,錢和官總沒有命重要吧?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于是張士信和呂珍帶著十萬人馬浩浩蕩蕩的出來,啥也沒干,又浩浩蕩蕩的回去了。
“大帥!”當張士信和呂珍又再次出現在張士誠的面前時,張士誠嚇了一跳。
“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就算元軍再如何不堪一擊,這也是一場大戰,怎么說也要幾天吧,給士兵們準備的糧食可是七天的啊。
張士信看了看一旁還被綁起來的高二四和郭芙蓉,低聲在張士誠耳旁說道,“大帥可否借一步說話?”
張士誠點頭,三人邁步走向了廳堂,張士信才將自己所見所聞說了出來。
“什么!?”張士誠懷疑是自己出現幻聽了,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末將所說實乃千真萬確,雖末將未曾親眼見到朱元璋的隊伍,可那火炮的聲音我們可是隔著幾里地都聽見了,就算那兩個元軍說的話有夸張的成分,可朱元璋的勢力,也絕對不容小覷。”張士信說道,“所以,末將認為,大帥不如將那一對夫妻放了,表面上當做座上賓,若是朱元璋率人打到了這邊來,咱們還可將二人作為人質,也算是有點籌碼的。”
“這二人有用?”張士誠覺得高凡既然能讓這二人來,那便是沒將這二人的命當成命的。
“不管是否有用,這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的好,只要咱們此次不與朱元璋結仇,等事情過后,咱們再去查查朱元璋他們那火炮和他們究竟有多少人,到時候咱們再從長計議。”張士信覺得,若是真對這對夫妻做了什么,那就真是結仇了。
張士誠想了想,覺得自家弟弟說得也有道理,他看向呂珍,“呂將軍,你意下如何?”
“末將認為張將軍說得對。”呂珍能說張士信說得不對嗎?不過他還是有些自己的想法的,于是繼續道。
“只是與其說是人質,還不如說是一個紐帶,一個作為咱們與朱元璋交好的紐帶。若是事后咱們查到朱元璋不過是虛張聲勢,可他們要是這次能擊敗三十萬元軍,就算虛張聲勢,那也是不容小覷的勢力了,若朱元璋不是虛張聲勢真是有數十萬的兵馬呢?和他們結仇,對我們并沒有任何好處,再者,大帥一直以仁為本,那朱元璋似乎也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人物,現在還未到最后的時刻,何必要這么早結下一個仇家呢?咱們大可現在表面與朱元璋交好,等將來我們一起消滅了元軍,再一舉將朱元璋的部下給吞并,這天下,還不就是大帥的囊中之物了嗎?”呂珍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呂珍始終覺得,這元朝還沒扳倒呢,就首先起義軍里打了起來,敵人的敵人現在就是朋友,若是現在起義軍打了起來,那就是間接的幫了元軍了。
張士誠滿意的點了點頭,如果朱元璋只有三五千人,吞并也就吞并了,擴大一些勢力總好,可若是與自己人馬相當,那就沒必要在扳倒元朝之前成為敵對關系了。
雖然將來遲早會成為敵人,可是在扳倒元朝之前成為敵人和扳倒元朝之后成為敵人,這差距可是很大的。
于是他讓張士信和呂珍都退了下去,然后命人立刻讓人給高二四和郭芙蓉松了綁,但是松綁后,他卻不知該如何去面對高二四和郭芙蓉。
自己幾次將人綁起來又松開,這不是玩別人嗎?
“哎。”正當張士誠一個人坐在廳堂一籌莫展的時候,張士德來了。
“兄長。”現在沒有外人,張士德同為張士誠的胞弟,自是不用再稱呼大帥了。
“坐。”張士誠指了指身旁的位置,“你來此作甚?”
本來此次前去他是想讓張士德去的,因為張士德有勇有謀,辦事也比張士信牢靠不少,可近來軍中大多事物都交給了張士德,張士信有些被閑置的感覺,加之本來就是胞弟,張士誠也不愿兄弟間有矛盾,正好這事也不算太難的事,他便讓張士信去了。
“三弟聽聞兄長讓人將高家那二人解了綁,安排了上房給他們住。”張士德剛才已經在張士信那里打聽到了事情的經過,他知道自家大哥雖然為人耿直,對下屬和老百姓都很好,可就是十分愛面子,給高家二人解綁,那就是想和解,可依照大哥的性子,大哥肯定低不下頭再次去和高家二人談話的,他是何等的聰明,所以便來自告奮勇了,“不如讓三弟去和那二人聊聊。”
張士誠本以為張士德是想來說此時的,想著這一碗水還真是難端平啊。哪知道張士德說出了這樣一番話,一時有些激動,看來還是自己三弟最懂自己啊。
“那就麻煩三弟了。”張士誠也不推脫,既然要與朱元璋交好,就不能得罪高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