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鞭炮聲,持續了一陣,便也是漸漸沒了動靜,在蘇小曼的運籌下,熱鬧的氛圍再度彌漫在場內。
齊三看著一直低頭飲酒不語的男子,悄然說道:“這李素如此囂張跋扈,難道子沐兄就這樣任由他騎到自己頭上不成。”
聞聽此言,葉子沐略顯憂愁的眼眸里,閃過幾分怨憎之色。
其實說起來,對于無雙樓的那次落敗,他倒是沒什么想法,畢竟詩詞這種東西,靈感泉涌之時,寫出一兩首絕妙佳品,本身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這次技不如人,那么下次在討教回來就是。
但那名叫李素的男子居然敢搶走夏云錦這就是他不能忍受的。
無雙樓的事前保密工作做的非常好,所以起初的時候,葉子沐并不知道那名神秘的花魁居然就是夏云錦。
在驟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的心里可謂是又驚又喜,驚得是這女子出現在離京,若是被他家中娘子知道,只怕徒手劈榴蓮這樣的戲碼,又將在他身上出現,而喜的可能就是他想要再續前緣了。
不過還沒將這股情緒平息下來的時候,他就聽到了,夏云錦脫離紅塵,隨李素而去的消息,他心中的沮喪也就可想而知。
自從在這花花世界扎下根之后,別看他外表風光無限,但心里的愁苦自然是只有他自己才能體會的到,這種情況下,回首往昔自然是不勝感慨。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吧,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葉子沐如今是為情所困了。
在這種感情的趨勢下,連帶著對那名叫李素的男子,他都是不由自主的產生股惡意出來。
“不然還能怎樣?”幾杯水酒下肚,葉子沐滿臉通紅,雙眸稀松反問道:“難道還能殺了他不成?”
“即便殺了,那有何不可。”
齊三輕笑一聲說道:“若是旁人也就罷了,但兄弟你背后那可是站著刑部侍郎胡大人,以他在掌管這么多年的律法,即便真是殺了他想來也是可以安然脫身的。”
“齊兄抬…抬舉我了。”葉子沐大著舌頭說道:“我那位岳父那…那可是從來都沒有拿…拿正眼瞧過我,他都以為我…我葉子沐是什么人,我是…離京八駿,待…待這次秋闈過后,我定要讓那些小…小看我的人后悔。”
這番醉態也是讓葉子沐不愿與人言的話語,悄然吐露出來。
此時場中正是熱鬧的時候,對于他們這邊自然算不上太過關注。
齊三面不改色的聽著,一邊在旁邊疏解著他的情緒,一邊悄無聲息將他的怨憤引導到李素身上。
“那個小子有什么神奇的…不過…只是一時意氣而已,在下…是在憐惜…那花魁而已,他畢竟…畢竟…呵呵。”
僅有的幾分理智也是險而又險的將他的話語拉了回來。
不過齊三是何等樣人,僅憑這蛛絲馬跡也是明白,眼前這人約莫也是對那花魁有了什么想法,輕輕一笑說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然子沐兄對那花魁有意思,何必獨自在此飽受情思折磨,取來便是。”
“齊兄話…說的好聽,她既以嫁為人婦,又如何取來?”似是想起女子姣好的容貌,葉子沐又是痛飲一杯美酒。
齊三一邊端起青白相間的酒壺,給他斟滿美酒,一邊說道:“人婦的滋味豈不是更加美妙,若是賢弟不便出馬,那為兄自當為賢弟取來。”
“哦,當真!”
“自是當真!”
“若齊兄能全此心意,小弟…小弟當牛做馬,也要…報此大恩。”話到此處,葉子沐的聲音漸漸落下,最終無力的伏在桌案上竟是酩酊大醉起來。
要的就是你這一句話…齊三看著暈倒在桌子上男子,冷聲一笑,隨即也是吩咐人將他安排到隔壁入住下來。
上次跟十二皇子接洽失敗這件事情,也是讓他在六皇子面前大失顏面,言語當中也是對他微微有些不滿的意味,這可是讓他有些慌了手腳。
那位六皇子平日待人也是極度仁和,無愧于六賢王之名,能讓他說出這樣的話語,看樣子這股對他的不滿也是積蓄有段時間了。
他很明白,外面的那些大人物,里面的這才士子才俊,之所以三爺三爺的這般叫著,那都是看在他身后六皇子的面子上,既然選擇當狗,那他早已經有了屬于忠犬的自覺來。
此次若是能幫六皇子順利將刑部侍郎拉過來,不但能挽回他的顏面,更能進一步加固他在六皇子心目當中的地位。
刑部侍郎刑部侍郎的女婿出現強占民女這樣的事情,若是被捅漏出去,只怕這離京也是要震上一震的,這對于那位胡大人的官聲也是很不利的,有這道底牌在手,任那老油條如何油滑,也不怕他不就范。
至于那位名叫李素的男子,雖說有太醫院的背景,但那又能怎么樣呢,如今在二皇子跟八皇子聯手之下,太子那幫人尚且自顧不暇,十二皇子怎么可能關注這個小小醫師呢。
在上次談話當中,感受到他從十二皇子言語當中對那年輕男子流露出來的重視意味后,他也是特地調查過那名叫李素的男子。
東平府出身,小有詩才,醫術不錯,這無論從那個角度來看,這個男子都跟十二皇子這樣的人物扯不上一點關系,即便有關系,相比應該也是談不上有多深入,那十二皇子此舉就很值得推敲了。
對于兩人在旅途當中發生的事情,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思來想去,齊三便也是得出結論,這十二皇子是想拿這個男子來跟六皇子掰掰腕子,事關六皇子顏面,那他自然是不能后退的。
而那名叫李素的男子則是下意識的被他拋到腦后,想來也是,即便他如今在離京名頭正盛,但卷入這等亂流當中,便是皇子一個不小心都是要身死道消的,更何況他這個小小醫師呢。
要怪就怪他不該跟十二皇子扯上任何關系,更不該收了無雙樓那花魁,不過這些千不該萬不該,或許下輩子他會知道,但現在他肯定是不會知道的。
齊三撣了撣衣袖上沾染的酒氣,嘴角洋溢處一抹冷酷的弧度來,波瀾不驚的走向他的新時代來。
隨著秋闈的日漸臨近,更多的士子選擇以臨門抱佛腳這樣的方式,來度過秋闈前這段難熬的日子。
與之相對應的就是這段時間離京各大青樓妓寨,酒樓茶肆,舉辦詩會宴席的頻率日益減少,這倒讓習慣了沉浸在詩詞歌賦包圍當中的離京百姓頗有些不太適應。
秋風乍起,卷起陣陣枯黃的樹葉,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平添幾分蕭瑟之感,蒼穹上青色的痕跡還沒有徹底消散,不過離京各處卻已是有人煙活動的跡象。
各處鋪子里邊豆漿油條的香味,連帶著昏黃的燈火,悠悠播撒在街道之上;各種青菜,魚蝦的百姓也是早早在離京城門口排起了長龍;不時也是有衣著凌亂的男子,身影匆匆的消失在清河的河岸上。
微瀾的河面上,偶爾有早起的佳人,透過樓船上帷幕看見這一幕也是會心一笑,隨即便也是伸了個懶腰,以一種更舒服的方式,繼續依偎在身旁才子的懷里。
今天對于這蕓蕓眾生來說,也不過只是最為普通的一天罷了,但對于那些手握生殺予奪大權的大人物來說,這一天絕不平凡。
因為今天乃是大朝會的日子。對于那些資歷深厚的官員來說,沒半個月舉行一次的大朝會對他們來說,早已是不在陌生,但即便如此,這一次的大朝會,對于他們的仕途也是足以產生難以預估的影響。
因為這其中牽涉的利益關系實在是太大了。
似乎是受到這蕭瑟秋意的影響,朱雀城門下的氣氛微微有些凝重,數十名官員,或是身穿紅袍,或是身穿紫袍,化為文武,涇渭分明的站立在宮道兩側,至于一些身著青色朝服的官員,更是遠遠得的落在人群后面,根本不敢上前插話。
厚重城門下,八九位皇子皆是身穿蟒袍,皆是一言不發,面色凝重的站在官員前面,偶爾面露疑惑之色的掃視了眼周圍,最終落在旁邊某張俊朗面容上。
“十二弟,太子呢,這般重要的日子,太子爺該不會就此缺席吧。”最終還是有皇子忍不住開口問道,這番問話自然也是將諸位皇子大臣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事由反常即為妖,眼下大朝會在即,可此時身為正主之一的東宮太子,卻是遲遲沒有到場,莫說是皇子,就連一向見慣了大風大浪的皇子都是忍不住摸不著頭腦來。
面對眾人或是疑惑,或是猶疑的目光,冷維邈卻是平淡一笑:“九哥,太子爺身為儲君,日常行蹤又何須向我們報備,在下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不過前幾天聽說張公公說,太子爺身體不太好,怕是偶感風寒了,今日不來想必是舊病復發了吧。”
九皇子冷維義一向以八面玲瓏出名,與各位皇子都有交好,但其中與八皇子感情尤甚,此次二皇子與八皇子練手,正是出自他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