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無力的倒在血泊當中,殷紅的鮮血將身上的紅裝映襯的更加鮮艷幾分,這便是李素進入房間后看到的第一幕場面,他連忙上去施針,想要止住女子脖頸上不斷滲出的鮮血,只可惜已經為時已晚。
似是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女子的臉色有些蒼白,神智微微不清,感受到覆蓋在脖頸上的溫度,下意識喃喃問道:“你,你當真沒,沒有喜歡過我嘛?”
李素沉默片片刻,語氣溫柔說道:“其實,還是喜歡過的…”
“我,我就知道…”女子嘴角緩緩洋溢處一抹幸福的弧度,隨即便在李素懷中緩緩睡去。
此時的她早已不負之前的冷艷,她面容柔和,神態嫻雅,嘴角仍保持著那抹微小弧度,仿佛是在做一場美好的夢境。
感受著手指縫間的鮮血,慢慢凝固成血漿,李素沉默片刻,對來到旁邊的男子,沉聲說道:“她死了!”
“看見了。”
令十二蹲下去打量著這道香消玉殞的身影,搖了搖頭說道:“紅塵中又少了一個癡傻人。”
“剛才那句話,其實應該你來說比較合適。”
“你說剛剛好,這種話我說不出口。”
“我看你之前不是說的挺好的,呵呵,無師自通。”李素說的自然是在飯堂之時,令十二打動女子芳心的那番話。
“在那種事關生死的情況下,你便是讓我做什么都成。”令十二搖了搖頭,“我不想死。”
生死這樣的話題無疑是非常沉重的,更何況他的懷里就躺著個死人,李素眉頭微蹙說道:“我想不明白,她為什么會選擇走這條絕路。”
“想不明白,那就不要想。”令十二站起身來,仰頭望著月光,“這世界上想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若是都要想明白,那豈不是很無趣。”
感受著懷中女子的體溫漸漸被剝離,李素望著男子的背影,說道:“你看起來好像一點也不難過。”
男子回頭望了他一眼,輕輕一笑,明朗的笑容,便是讓月光都忍不住暗淡幾分。
“我為什么要難過?”
李素聞言有些五味雜陳,雖說對這位小兔姑娘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好感,但看著這樣癡情的女子就此死去,而這樣決然的舉動居然換不回男子一丁點的歉疚,這讓他心里多少也是有些難受的。
似是看透了李素心中所想,令十二開口說道:“你應該明白,這只是她的一廂情愿,如果當時我們不騙他,那我們就會死。”
“我當然明白,只是有些替她不值罷了,一番深情居然遇到了你這么個無情的人,”李素看著他好奇問道:
“方才聽你說,你喜歡的人已經死了,難道那時候你也沒有悲傷流淚?”
令十二沉默片刻,搖了搖頭:“沒有,只覺得當時心里邊空空的,我想哭但是哭不出來,因為沒有流淚的證據,所以我根本判斷不出來,我當時究竟有沒有感受到悲傷的情緒。”
他輕輕笑了笑:“這么多年我走南闖北,其實一直在外尋找填補我內心的辦法。”
這是典型的缺愛型人格,這種病癥多半是小時候家庭方面造成的…李素默默對他做了如上判斷,說道:“找到了嘛?”
“很遺憾。”令十二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這么多年,我仍是一無所獲。”
“你剛才本來是有機會填補的。”李素將女子的尸身放下,“可惜這個機會被你錯過了。”
“填補,怎么填補?”令十二眉梢一挑,“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雖說你四肢健全,外邊無恙,但其實你已經得病了。”李素看著他,補充說道:“一種精神疾病。”
“精神疾病?”令十二微微愣愣,啞然失笑說道:“你該不會是說我得了失心瘋吧。”
古代雖說中醫發達,但有關中醫的研究也只是局限在傷風感冒,流血止損這類外科炎癥這方面。
對與精神層面的疾病,更只是停留在失心瘋這種嚴重精神疾病的認知上,至于其他關于精神疾病的研究更是幾乎沒有,民眾對比自然一無所知,這也難怪令十二會這般想了。
李素搖搖頭:“倒是沒怎么嚴重。”
令十二輕笑兩聲,饒有興趣的看著他:“那你說我這病改怎么醫治。”
“很簡單。”李素低頭看著女子嘴角微揚的弧度,輕聲說道:
“只需要談場甜甜的戀愛即可!”
小兔姑娘的尸身被掩埋在距離天陽驛不遠處的山澗內,看著那張蒼白的臉龐緩緩被黃土掩埋,李素心里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這個女子手上沾滿了無辜人的鮮血,按理來說李素應該恨她才是,可他卻根本生不出那怕一丁點的恨意。
就像令十二說的,她也不過是紅塵當中得一個癡傻人而已…
將小兔姑娘的尸身埋好,又將她的貼身事物安排妥當以后,李素等人便也是改乘水路繼續朝著離京的方向趕去了。
這一路上倒是風平浪靜,沒遇見什么大的麻煩,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那七星海棠雖說已經被去除,但畢竟在令十二體內蘊藏多時,盡管他內力深厚,但不可避免的還是有余毒浸入體內,這些余毒雖說目前并沒有對令十二沒有造成什么大的困擾,但長此以往也是非常麻煩。
有道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李素也是趁著這個時間,幫他給這股余毒逼了出來。
又經過幾天的航程,李素等人便也是來到了城南碼頭。
城南碼頭仍舊是車水馬龍,人潮洶涌,看著這一片繁忙景象,令十二眼中閃過懷念之色,隨即回頭望著身后正打量周圍的主仆二人,笑著說道:
“我們該分手了。”
李素點了點頭,不無遺憾說道:雖說跟你認識時間不長,不過倒也是經歷過一番生死的,按理來說我應該說上一大段煽情得話,但我不擅長說,而你也不見得聽,所以我們還是相忘江湖的比較好,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最好永遠不見。”
這番話倒是讓令十二微微一愣,隨即哈哈笑了起來,只笑得路上行人紛紛對他投以怪異的目光,這次緩緩停了下來。
“想法倒是比較中肯,不過我總覺得我們還會再有相見的那一天。“令十二從懷里掏出塊玉牌來,“這塊信物你收好,京城環境復雜,若是你遇上什么危險,就去清水河畔紅袖招,自會有人救你。”
李素望了眼玉牌,又看了看令十二,隨即也是毫不客氣的收了過來。
“我還以為你會不收呢。”令十二輕輕笑笑 “為什么不收。”李素理直氣壯的說道:
“你難道沒聽說過看病收錢這句話嘛?”
畢竟是世代出過御醫的世家,即便云家現在日暮西山,但在離京里邊還是有出產業的,那是位于城北的一處宅院。宅院面積不大,但花園,池塘自也是不缺,而這在寸土寸金的離京已是殊為難得。
不過此時小院里邊的氛圍卻是有些壓抑,幾位身著粗布麻衫的漢子正坐在院子里邊來回踱著步,不時朝屋子里邊看上幾眼,而后小聲說著話。
“這可如何是好?眼下姑爺遲遲不見蹤影,是不是已經被…”
“閉上你的臭嘴,沒看見小姐正在煩著嘛。這種時候,你還出來添亂。”
“都給我小點聲,眼下小姐正在客廳里邊會客,被外人看了笑話才是。”
“那個姓王的小白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貨色,初次見著小姐那眼睛就值了,如今聽說姑爺可能有事,更是三天兩頭往這邊跑,呸!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什么德行!”
也就在漢子們在院子里邊議論紛紛的時候,客廳里邊也是盡是一副歡聲笑語的場景,數日不見,云婉兒似乎清減了許多,此時卻也是不得不強打精神面對眼前這人。
眼前這為風流公子打扮的年輕人姓王,名啟文,其爺爺乃是云老太爺在太醫院任職時的好友之一,此次前往離京,這王家也是她的拜訪對象之一。
只是沒想到在拜訪之時,這王的對她竟是一見傾心,隔幾天便要是約她出城踏青,泛舟游玩,之后在聽說她已經許配人家之后,這才收斂許多,可誰知此人竟是無意間得知李素在來京途中出事的消息,這才故態復發,讓她不勝其擾。
可是礙于兩家的關系,她也不好做的太過難看,因此也就極盡虛偽之色應付著他,她身為云家大小姐,這種場合她也是見過不知多少次,這種本事她自然也是十分擅長的,只可惜這幾天她心力憔悴,自然應付也是十分辛苦。
想起那個至今下落不明的男子,云婉兒眼中一片黯然,旋即也是不得不收斂起心中的愁思,故作若無其事的跟對面的男子說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