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晚飯時分,往來與這邊街道上的行人比較少,偶爾有裝飾華貴的馬車,在青石小道留下一串馬蹄聲后,揚長而去。
這個時間點,渭河遠沒有深夜時分來的熱鬧,遠遠的,道道炊煙筆直的從各家坊子后邊緩緩升起,隨后又被晚風吹蕩在河面之上,陪著河面上那絢麗的色澤,倒也是有幾分玉宇瓊宮的感覺來。
女子穿著一身常見的淺青色襦裙,身上那件幾乎已經成為他標志的男子衣衫,今日不知怎么沒有穿在身上,斂著裙裾,揮舞著木槌很是認真的漿洗衣衫。
也就在這個時候,只聽的撲通的一聲,石子投入河中濺起的水花,猝不及防的濺在她的襦裙上,她眉頭微皺,扭頭警惕的掃量了眼四周,卻發現空無一人,只余下不遠處那茂密的枝條隨風在空中漫舞。
難不成是馬車經過將石子踩過來了…這個勉強可以解釋通的理由,算是暫時撫平了女子的疑惑,她有些奇怪的搖了搖頭,便也是繼續方才的工作。
誰知過了沒一會,又是一道水花…
女子猛地站起身來,這第一次還算得上是巧合,但這第二次若不是人為,那她說什么都是不信的。
“光天化日之下,是誰膽敢戲弄與我?”隱含怒意的聲音回蕩在微瀾的河面上,女子臉色清冷,想來也是平白無故被人這般戲弄,任誰的臉色都不會太過好看。
“小妞,我看你一個人在這里洗衣裳洗的挺麻煩的。用不用本公子幫幫你!”
周圍在經歷過短暫的寂靜之后,就在女子四處張望迷茫的時候,略顯輕浮的聲音,卻是在不遠處那顆茂密的柳樹里邊響了起來,緊接著一道身影便是從柳樹后邊走了出來,茂密的柳枝隨風漫舞,男子的面容也是有些看不清了。
“你,你別過來啊,光天化日的你想干什么…?”
似是聽出女子聲音中的驚慌意味,男子腳步一頓,隨即便緩緩撩開了柳枝…
看著向這邊走過來的男子,女子臉色微微有些蒼白,下意識的舉起手中的木槌,腦海中瞬間閃現出一些之前在話本小說里才能看見的橋段。
譬如有男子正走在大街上,忽然被擋窗的木棒砸中腦袋,男子抬頭一看,見床邊正站著位俏麗少婦,遂生淫邪之心,又譬如有嬌俏女子正自在街上游玩之時,突遭惡少帶領家仆圍堵,女子不堪受辱,旋即投河自盡以示清白。
這男子雖說沒帶什么家仆,不過看他言語輕佻,想來也不是什么好人,正自考慮要不要仿效那些小說當中的貞潔烈女來個揮錘逗色狼的時候,卻是微微一怔,旋即小臉上的清冷驚慌便也是不翼而飛了。
“怎么是你?”女子有些驚喜的說道。
“怎么?不歡迎啊!”
方才李素在河對岸看見云婉兒正在漿洗衣物,想了想便也是過來看了看,即到近處,看她洗的這般認真,也是生出幾分作弄的意味來。
“那有,你現在那可是東平府的名人,我哪敢不歡迎啊!”
“我倒是沒看出歡迎的意思來。”李素目光微微看了看他仍舊揚起來的木槌笑著說道。
感受到男子的目光,云婉兒連忙將木錘藏在身后,臉上流露著一抹羞澀的笑容來:“誰讓你你一驚一乍的,我還以為,還以為…”
“還以為什么?以為我是那家的風流大少。”
李素拾階而下,緩步來到少女的身前,手指輕輕將她散落在鬢角的秀發往耳后攏了攏:“不過像你這種姿色的,的卻是有被上前騷擾的資本呢。”
許久未見,云婉兒臉色早不復之前的蒼白,許是因為羞澀的緣故,她微微低著頭,嬌麗的臉上帶著一抹紅暈,配合她這身淺青色襦裙,竟是產生幾分別樣的風情。
看著她這般嫵媚的模樣,李素微微一笑,隨即將她藏在背后的木錘取了過來,一邊蹲下幫她漿洗衣物,一邊說道:“雖然說你的病癥已經痊愈了,但這種體力勞動還是交給別人的好,小月呢,這種事情不是一直都是她在做嗎?”
“不用啦,素哥兒你這副樣子讓別人看過去了可不好。”
“那有什么好不好的,我自己高興就成。”
“你這人還真是特別。”云婉兒緩緩蹲在他旁邊,看著他的側臉,臉上帶著一抹微笑:“小月這幾天受了些風寒,這幾天乏力的緊,我便讓他在家里歇著了,而且都是些尋常衣物不打緊的。”
“那也不成。”李素一邊揮舞著木槌一邊說道:“你這病那可是本公子我治好的,說是你的主治醫師都一點不為過,所以你必須聽我的。”
“切,臭美!”云婉兒望著他,眼中帶著笑意,隨后也是問了幾句跟疫情相關的一些問題來。
到底是云家年輕一輩中,醫術最為出彩的一個人,隨口問出的問題都是帶著幾分專業性質的,不過畢竟是生長在這個時代,云婉兒所學的一些知識還是逃脫不了這個時代的框架。
“這么說,只要這瘟疫實際上是一種病毒,只要切斷了他的傳播途徑,那這瘟疫自然而然的就消除了?”云婉兒歪著頭,細細想了片刻:“這個說法倒也是新奇。”
“這病毒你可以理解為存在于這天地間的一種厲氣。“李素看了她一眼,用一種更能被她接受的方法說道:“這種厲氣能夠傳染,所以你將傳染源阻隔,這厲氣就不會再擴散了。”
“哦,你這么說,我倒是明了了幾分。”云婉兒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旋即有些奇怪的看著他:“真不知道,這么多稀奇古怪的知識你都是從那學來的。”
“山人自有妙策。”李素微微一笑,略有些自得的說道。
夕陽西下,在兩人愉快的氛圍中天色也是漸漸晚了下來,渭河這邊的人流量也是明顯變多了許多,李素將洗好的衣衫放在木盆里,與云婉兒一邊隨口說著話,一邊朝神農館的方向走去。
兩人這副模樣,倒是像極了一對恩賜年輕夫妻,相公倒是賢惠的操持著家里的家務,反倒是妻子手指不沾陽春水,場景倒也是有趣。
兩人的身影在夕陽中越拉越長,最終緩緩重疊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