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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六章 塵歸塵 土歸土

  天邊的云彩被這如血的夕陽醞燙的瑰麗異常,面對這溫暖的霞光,李素也是緩緩盤膝再度熟悉起這內功的運行路徑,而厲若熊則是抬著耷拉的眼皮,怔怔的看著青山上面的那片光暈出神。

  片刻后,他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對一旁的李素說道:“也不知人死之后,是否真的去往地獄!”

  黃昏中,他的身影顯的有幾分蕭瑟苦楚。

  睜開雙眸,李素緩緩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雖然李素已經死過一次,但對于是否存在地獄他是真的一點都不確定,按照他以前觀念來說,對與地獄這種想法那肯定是嗤之以鼻的,不過隨著莫名其妙的轉世到這個世界以后,對與是否存在地獄這個說法,他也是漸漸開始動搖起來。

  望著那片火紅的積云,厲若熊輕輕笑了笑,眼中閃過幾分回憶之色,說道:“當年的意氣風發仿佛就在昨天,不成想轉眼之間,我就要迎接自己的死亡了。”

  “人總是會有死去的一天。”李素平靜說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東山,或輕于鴻毛。”

  作為一名從醫多年的醫師,對與死亡李素早已經司空見慣,所以對于死亡,他一直是抱著一種釋然的態度。

  厲若熊眉梢一挑,掃了他一眼,說道:“到底是東平府的才子,所思所想就是跟尋常人不一樣。”

  “這話不是我說的。”李素搖了搖頭。

  “是誰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句話的精氣神我很喜歡。”

  厲若熊抬頭望著天邊,灑然一笑說道:

  “自小我便決心為神教的崛起奉獻一切,我這一生背過信,棄過義,殺過師,負過恩。”

  李素扭過頭,看著這個被霞光布滿全身,侃侃而談男子,安靜的聽著他的話語。

  “如今死亡將至,雖說比不了什么重于泰山,但一句不負初心,自問我還是做到了,數十載春秋,如今細細想來,最放不下的居然是一個女子。”

  李素眉頭一揚,眼中閃過幾分感興趣之色。

  “那個女子當時只有二十一二歲的樣子,蒙著一層薄薄的面紗,臉上畫著淡妝,眉毛不濃不淡,不淺不深剛剛好,眼睛一笑就好像成了月牙兒一樣,頭發只是簡單的用絲帶束在一起,看著當真是好可愛呢。”

  厲若熊嘴角揚起一抹笑容,臉上滿是回憶的神色。

  這便是一見鐘情了…李素情不自禁問道:“后來呢!”

  “沒有后來。”

  厲若熊笑著搖了搖頭:“她是個官家小姐,地位高高在上,而我當時只不過是個初入江湖的愣頭小子,身上除了一腔敢為神教拼命的熱血之外,分文沒有…”

  “而熱血總是一文不值。”

  李素抿了抿嘴,微微沉默。

  “在后來,倒也是零星打探過她的一點消息,只知道她嫁人了,結親的也是大乾很顯赫的官宦,后來聽說在回家省親的時候,遇了山禍…”

  “人一旦上了年紀總喜歡想些往事,呵呵,就是不知待我死后,在地獄重逢的時候,他還會不會認得我這個糟老頭子…大概…是不認得了吧…”

  山風拂來,望著那輪漸漸淹沒在山崖后邊的夕陽,老人的臉上滿是淡然之色,這段自說自話的可笑言語也是隨著這悠悠清風,漸漸飄向遠方,消失不見了。

  厲若熊死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知道自己死期將至,老人在飽餐一頓之后,也是沐浴更衣,將自己收拾的煥然一新,隨后面朝青山,安然離去。

  李素幾人將這幾日準備的木柴堆放到一塊,隨后將老人帶同椅子笨拙的放到柴堆之上,看著那具在漸漸被火焰吞噬淹沒得身影,李素微微有些默然。

  在古代講究是一個落土為安,不過用火將厲若熊的尸體處理掉,李素并不是處于報復的目的,自然站在科學的角度,防治病毒擴散。

  除此之外,對與厲若熊的死去,他的心情也是異常復雜的,這個男人縷縷置自己與死地,可是卻又臨時之前將自己的一身內力灌輸給自己,即便是存在了利用的念頭,但不得不承認,在武功方面,他是李素真正的領路人,所以此時此刻,李素心里也是有點百感交集,既有逃脫升天的慶幸,又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惆悵。

  李素并不知道厲若熊在死的時候,腦海中在想些什么,不過老人面色坦然,微翹的嘴角上,更是若有若無的流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似乎他即將面對的不是死亡,而是一場遲到了許多年的約會一般,或許這個大半生都處在腥風血雨中的老人,早已有了厭倦江湖仇殺的想法,大概…他是想有個家的吧…

  將骨灰用小盒裝好,李素獨自一人將小盒帶到了厲若熊常看夕陽的那座青山上面,那里視野極好,微風拂過,大片的青草就像是波浪一般緩緩滾動,讓人望之心醉。

  李素在山坡上面,尋了個相對平坦的位置,挖了小小的墳包,將盒子小心的放到里邊,填好土,然后斟酌了一下,還是沒有用世俗上面常見的木牌或是石碑來標注他的存在。

  或許對與一個常年習慣了腥風血雨的人來說,被人遺忘才是最好的選擇吧。

  李素站在小墳包前,雙手合十,默默念道:

  “塵歸塵,土歸土,若有緣,來生再見吧…”

  說吧,李素轉身向著山下走去,只剩下一捧黃土在風中靜靜的等待著。

  處理完厲若熊的事情之后,李素幾人便又是回到了新鎮縣城,眼下他雖說身中蠱蟲,但尚有三年的時間尚會發作,因此倒也是不急在一時,眼下最重要的依然還是這場疫情。

  自李素頒布禁足令之后,雖說民間仍存有一些反對不看好的聲音,但隨著縣衙的重拳出擊,這些反對的聲音雖然仍有,但也是小了許多。

  而在禁足令實施一段時間,各地死亡的人數很明顯的呈現出一個下降的趨勢以后,之前那些的反對者,也是悻悻閉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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