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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笑中帶淚,真愛無敵

  “太子殿下成人禮下周將至,各項祝壽活動已經如火如荼地開展,皇都內各大商場紛紛舉行半價活動為殿下祝壽,在皇室的直屬企業漢唐商場的門口,每位皇都子民可以憑借身份證領取一份大禮包…

  八月四日殿下成人之日,成人禮將在八月三日進行,四日零點于皇宮中國師和陛下為殿下主持受冕大典。

  八月三日白天王朝內里除了各項活動之外,殿下將親自出席的祝賀大典,也將在太子殿下親自創辦的漢唐皇學院舉行。

  漢唐皇學院在短短數年時間之內已經能夠媲美‘三神十武’,太子殿下在其中功不可沒,學院的輝煌也是也是太子殿下的勛章之一。由于王朝近來事務繁忙,加上太子殿下本人意愿,本次成人禮祝賀活動,按照殿下本人的意愿,也將只由年輕人參與,三神十武以及各地大小宗門都將派遣新生代代表參加,以戰拜喜…

  漢唐王朝本屆學生中的三大新秀,有著皇學院三星之稱的張婉云、王英杰、石慶坤三人,將代表漢唐皇學院出面,參與這場祝壽之戰。

  唐糖穿著有著蜜黃熊圖紋的白色短袖,小胳膊抱著白皙的小腿,仿佛一只小貓般地坐在沙發上,懷里還抱著個沙發墊,外面是傾盆暴雨電閃雷鳴,這個丫頭則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渾然不怕引來雷劈這個問題。

  劉海今天被唐紙給綁著了幾股小辮子縛在了頭頂,露出了她光潔白皙的額頭,小小年紀的她當然沒有吳罪大叔對于發際線的擔憂,額頭上端那些黑色的短發絨毛讓她顯得更加的可愛,多了兩三分干練味道的小耳朵立在臉頰邊上,從發絲下面探出角來,一張白皙的小臉再加上此刻看電視的憨態,讓唐紙修行中途上廁所,走過時都忍不住過來捏了捏她的臉。

  “哥哥,要打架啦!要打架啦!”前一秒還乖巧的她忽然興奮得張牙舞爪,對著電視指指點點,“你看電視啊,要打架啦!”

  “人家打架你在興奮什么東西?”唐紙好奇地轉向電視機,熒幕內和窗外相同,暴雨如洪,風景優美的漢唐皇學院龐大的體育館中央,是一個長寬均為五十米的擂臺,已經到處都掛起了為殿下祝壽的橫幅還有紅色裝飾物的皇學院里,一股戰斗的味道一觸即發。

  王朝這所龐大的機器永遠不能停轉,尤其是在天帝都出手之后,人民們也幾乎都忘記了王朝在前面那段日子所蒙受的屈辱,乃至于鷹鉤鼻男都還沒落網,林劍云之死都還沒有尾聲,便能無縫銜接進入太子殿下成人禮的狂歡之中。

  林劍云的粉絲們自發組織了多場大戲的祭奠活動,甚至還有粉絲團結隊去往靈山劍宗獻上花圈,可即便是他們,心中那被劃開的傷痛感,也在這場盛典來臨之際,慢慢痊愈。

  歡樂和幸福,才是皇都的亙古不變的主題。

  工業沖擊下,妖獸仍然是坐騎的主流,而龍象乃是其中最為尊貴的妖獸坐騎之一,此等妖獸身軀很像是妖族中至強種族——龍族,蛇身鹿角馬面,身長五十米,然而不同的在于龍象還生長著四只大象般的巨足,力量也遠不及龍族強大。此等妖獸本身便也有著妖龍還有神象血統,乃是皇室典禮時才會使用的大型坐騎之一。唐紙看著熒幕上這位在金鱗衛的護送中,沒有選擇飛天而過,而正是乘坐在一頭滿身披著神紋甲胄的龍象上的轎臺之上,對著道路上群眾們揮手的太子。

  唐紙之前就聽到水井灣的阿姨們七嘴八舌地偷偷討論過,太子殿下好斗,聽說皇都里的決斗場都是他所開設,很多場決斗賽他都會便裝現場觀看。結合上阿姨們討論的內容,唐紙大概也能理解成人禮這么重要的日子,這位太子殿下居然會選擇舉辦這樣一場變相的宗門對戰的原因,當然,除了興趣愛好使然,以及外揚他漢唐皇學院的威名之外,也是希望自己皇室創辦的學院,能夠擊敗并非皇室直轄的三神十武。

  一場看似單純的成人禮,里面,其實還有一定政治乃至于修行者教育層面的斗爭,而修行者又是王朝根基,所以,本質上也可以說是根基之斗。

  涉世漸深的少年,看事情已經有了一定的深度,他深知起地幾百米的王朝,地下,還有多少人眼不可及。

  “哥!你腦袋擋著我啦!讓讓我嘛。”唐糖站在沙發上,夠著腦袋左偏右偏,從屏幕和唐紙的腦袋之間,擠著她要看的畫面。

  “大清早就看電視,一日之計在于晨,怎么不去學習?”唐紙無奈地攤攤手,不顧小丫頭痛苦的吟叫,走上前把電視機給她關掉,“還有人家打架關我們什么事,姬阿姨打電話問了,太子殿下成人禮不放假,你得去上學。”

  “啊哈…不要啊。”小丫頭摔坐在沙發上,張開嘴巴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去寫作業,聽話,哥哥這會要出一趟門,回來給你買棒棒糖。”

  這幾句安慰沒辦法緩和她失落的情緒,但是本質上還是乖巧聽話,加上哥哥病情的緣故也越發乖巧聽話的唐糖還是耷拉著腦袋鉆進了臥室當中,可憐兮兮地摸出了干凈整潔的數學練習冊,笨拙地拿著鉛筆,一萬個不情愿地開始寫作業,反復嘟囔著:

  “太子殿下真是太摳了,怎么都不給唐糖放個假…太子殿下真是太摳了,都不給唐糖放假…太子殿下真是太摳了…”

  唐紙換了雨靴,撐著家里的黑傘,踩著水井灣里一逢下雨就滿是稀泥的土地出了水井灣,今天姬阿姨要去皇都里搶因為太子成人禮而打折的半價商品,說搶回來屯著過段時間賣原價,所以今天店鋪不開門,唐紙也就有了休息的時間。

  休閑的一天除了修行之外,還需要去做一件前面一直想做卻沒能做成功的事情。

  他撐著傘循著記憶,穿過了破爛的馬路,又鉆過把他滿身都打濕的樹林,來到了一面山洼,這里是他第一次和小吱相逢,小吱送他離開的地方,當時他們一人一貓對話的的位置都近在眼前,石壁也安安靜靜地匍匐在一側,只是這片荒林之中仍舊沒有那妖鼠族群大門的位置。

  鎮安司的確自從上周之后再沒有來找過他,也再也沒有任何的危機出現過,大叔也安靜了下來,天天在樓上的屋子里不知道在忙活什么,有人找他買術器他也破口把人罵走,但對唐紙來說,這也意味著生活回到了最開始的樣子,安靜而安穩,他也才敢再次出來尋找妖鼠一族。

  他有很多的問題需要解決,但是小吱的死始終壓在他的心頭,他是小吱情況唯一的知情者,他需要給鼠王爺爺一個交代,他完全可以想象,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對音訊全無的小吱,該是何等地焦急和操心。

  大叔雖然是說了,等過段時間就帶他找鼠王爺爺他們,可是他對于過段時間這幾個字已經感到了麻木,甚至是畏懼,碼頭老板說過段時間舅舅就回來,結果舅舅到現在都還沒回來,說過段時間就能聯系,但是到現在都沒能聯系上,大叔有自己的事情,他說的過段時間,誰又知道會是到什么時候去了?

鎮安司的威脅顯然還在,妖鼠一族仍然躲藏著不敢露面,唐紙在林子里兜兜轉轉了幾圈,果然不出所料,除了一身的雨水和  泥點以外,一無所獲。

  唐紙施展出已經熟練得沒有了任何難度化形術,變成了當日的那只小灰貓,站到了那顆大槐樹下,當時的他就是站在這里,和小吱結交成了朋友。

  樹石依然在,夏雨卻滂沱。

  他還能變成貓,小吱,卻再也回不來了,雖然已經經歷了很多次的生死,并且心里早已做好做好準備,在生死離別的主角中,自己也在不遠的將來就會是閉眼告別人世的那一方,但是唐紙還是難以接受身邊人的離開。

  “以后,我可以常來找你玩嗎?”

  “你找不到我的,但是,我可以來找你。”“我記得你的味道。”

  有些片碎的對話徘徊在耳,憋在心肺之中已經良久的哀嘆出口,他重新變回人形,撿起似乎和他一樣落寞在側的雨傘,踩著落葉堆積仍然濕滑的地面準備回家。

  走了幾十米遠,遠處突然有縹緲的哭聲,飄入耳廓。

  唐紙停下腳步仔細聆聽,確定了的確有哭聲。

  他的警惕下意識便提升起來,體內的昊氣也開始運轉,作為已經修行了有好幾個月的修行者,唐紙修行者的本能已經漸漸養成。

  唐紙蹙著眉頭,這是王朝邊際,最近又巡檢嚴苛,像是之前那樣碰到趕尸人這種事情的概率,應該低到了極致,但是并不能排除,這道哭聲就不代表危險。

  本著自保的心理,唐紙打算不去理會,但是走了幾步之后,骨子里面的善良還是讓他蹲下了腳步。

  如果對方是受到了傷害,需要幫助呢?

  如果是大叔,大叔絕對不會選擇轉身而走,于是唐紙回頭,走向那哭聲傳來的方向。

  如果是危險,立馬逃走。

  心中有了判斷,動作也便凌厲,唐紙循著濕滑的山背,迅速來到了反斜坡,只見下方的十來米處,有一個謝頂了中年男人正在一邊哭泣著,一邊用鏟子將濕潤的泥土倒入面前的土坑當中,土坑里除了積起來的除昏黃雨水之外,還有唯有固體才有的深黃色澤,定睛看去,乃是一口外形極其簡陋的棺材。

  唐紙的眉頭驟然一鎖,下意識地又想到了養尸人。

  在王朝里尸體是不允許進行填埋處理的,必須由尊神國教的殯儀部進行火化處理,并為死者祭悼,而家屬則領走靈牌,購買墓地,埋葬以神術煉造而出的“凈穢水”清洗過的骨灰。如此繁瑣的目的自然是為了防止尸體被異徒們利用,尤其是魂族或者是修煉魂法的人類魂法師們。

  雖然也有人會用棺材盛放安葬的對象,但是棺材都極小,只夠容納骨灰,但這口棺材的做工遠遠看去就能知道是粗制濫造的非工匠作品,是自己制作的可能更大,而看其大小體積,顯然也不可能是骨灰所需要的。

  “月紅…月紅…你死了,我怎么活啊?!”

  男人沐浴在樹冠們無力遮擋的暴雨中,吼著電視劇中常常出現的陳詞濫調,然而這份悲痛還有歇斯底里透發出來的悲情感,卻讓經歷過,并且前不久還經歷過這種傷痛的少年,能夠有深深的共鳴。

  男人似乎是不忍心再繼續揮舞鐵鍬將自己摯愛埋葬,跪倒在了黃泥地里,鐵鍬杵在身側,淚水混著雨水,在他的眼下狂流。

  “我們認識了八年,八年啊,八年里要不是你,我八年前開船廠血本無歸了就該自殺了,哪里還能活到今天?結果你呢?你說好了要陪我一輩子的,說好了要陪我一輩子的!你怎么可以就這樣走了,你說,沒有你我的日子該怎么繼續下去?沒有你了,我該怎么辦?”

  男人埋下頭,暴雨嘩啦啦地沖刷在他中年人圓潤而油膩的身軀上,在順入這片傾受了無數年暴雨的山林土地,在地面的落葉上形成了股股水流,沖往山下依然湍急的溝渠之中。

  男人匍匐在了臟亂的棺材蓋上,泥水把他的臟臉變得一塌糊涂,深愛的人就在這塊潮濕的棺木之下,往日躺在相同被褥下的恩愛畫面像是這雨滴一樣化為億萬點涌入腦花,以往的涓涓細流在今天都是沖垮他精神堤壩的海嘯,因為有暴雨能夠遮擋他的哭聲,所以他哭得更加地撕心裂肺,似乎整個人都要在哭聲之中碎裂。

  什么都可能欺騙人,但是少年某種直覺讓他能夠判斷出,這位大叔的真情實感。

  望著在樹木掩映,哭得像是孩子一樣的中年大叔,唐紙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越發地苦澀,父母死的時候他也這樣哭過,小吱死的時候他的臉上也留下了淚水,這位大叔經歷的都是他經歷過的,也是他即將可能經歷的,以致于他的眼睛,都下意識地泛酸。

  心愛的人離開,他不愿意讓其火化,冒著這死刑的風險將對方土葬于此,王朝在喪葬上的律法雖然是為了王朝安穩著想,但某些角度來看,又確實太過冷酷。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人間多少事,都是心有余,而無力。

  唐紙哀然垂下了眼皮。

  “大叔,希望您能幸福,沒有什么痛苦是擺脫不掉的。她在九泉之下,一定,也依然愛您。”

  唐紙在心中默默地祝福,轉過身,靜悄悄地離開了這片斜坡,在他腳下彎曲的小草,從黏糊的泥土之中,重新翹起了身軀。

  撲在了棺蓋中的大叔,自己似乎也要被這暴雨和黃泥所埋葬,而這里,又重新只剩下了他一人。

  所有這些日子里積淀下來的平靜,全都和雨中的湖面一樣破碎,已經無處可去的酸楚之愛從湖底翻涌而去。

  驀然,他的哭聲戛然一止,因為他貼在棺蓋上的耳朵,忽然聽到了這通過木質材料傳遞到耳中的清晰無比的聲音。

  聲音,真是來自內里。

  在片刻的聆聽之后,他越發地確定這不是幻覺,于是他驚奇地抬起了頭,雙目如釘般注視著棺蓋,似乎看到了內里的畫面,而緊接著他整個撲在棺蓋的上半身都能夠感受到,這內里傳來的震動。

  一個荒誕的可能在他的心底乍放,他慌亂起身掀開潮濕而沉重的棺蓋,卻發現無可奈何,于是慌忙拿起鐵鍬,當做杠桿插入棺蓋下的縫隙,奮力地嘶吼著,甚至整個身軀都壓在了鐵鍬上,這才將棺蓋轟然掀開,不過他則腳下一滑,撲在了黃泥地上,剎那成了泥人。

  黃泥從睫毛上滴答而下,而他努力向上抬起的視線則看到,一個腦袋被汽車撞爛一半,內里的腦漿都已經流干的胖女人,從里面坐了起來。

  胖女人的兩只眼睛都爆掉了一只,另外一只也早已經沒有了神采,身體也有大量的塌陷,根本沒有可能是活人,然而她忽然接著動了,緩慢地轉過了可怖的頭,破碎的爛臉看到這趴到在地的男人的時候,這張已經難以做出表情的面孔上,卻勾勒了一副笑容。

  這是男人見過的,最美的微笑。

  滿臉黃泥的男人,一口白牙露出。

  他沒有絲毫的畏懼,奮力地爬起身,穿過雨幕將自己的摯愛抱入了懷中,無論她變成什么樣子,無論她究竟還是不是人類,她始終都是他心中,最軟最軟的軟肋。

  男人笑中帶淚:

  “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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