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夜晚,今夜星空煜煜。
唐紙迷糊著眼,把趴在胸口的唐糖輕輕抱在了被窩。水井灣的廣場下面鼎沸的人群已經消失不見,只有留下了滿地的垃圾,和部分留下來負責清掃垃圾的后援會會員們。
他們秉承著絕對不能給唐少俠的親朋好友們帶來一點麻煩的宗旨在追星,而今晚這感天動地也最讓物業保潔大媽最為感動的一幕,實際在天剛亮的時候就已經撰寫好了文案,明天就將活躍在微博熱搜榜上。
已經成為了當紅偶像的唐紙顯然還沒有當紅偶像的覺悟,看這個畫面居然沒有任何的感觸,只覺得有些困倦。
看了下時間,現在是晚上七點,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已經到了該吃飯的時候,看了眼變成橫著睡在床上的小丫頭,沒有去打擾她,打了個哈欠,走出臥室。
楊紫果神醫卻并不在屋里。
“楊醫生?”唐紙好奇地在屋子了走一圈,都沒有找到楊醫生的身影,琢磨著楊醫生應該是已經去完成了租房工作了。
打開冰箱,冰箱里還有前兩天儲備的牛肉和番茄,以及幾個土豆,晚上可以吃番茄炒蛋,加上筍子牛肉了,順便再炒一個唐糖喜歡的土豆絲?
哦對了,還有大叔,不知道神出鬼沒的大叔有沒有回來,叫上大叔一起吃飯呀。
回到了水井灣不只是精神上得到了安慰,實際上的安全也得到了極大的保障,這里這么多強者,大叔和姬大媽,乃至于自己還摸不清態度的朱八叔…武怡也沒可能在這里傷到自己,但關于武怡追殺自己的事情,還需要和大叔商量怎么解決才行。
唐紙來到了樓上,敲開了房門,還在想大叔是不是不在,片刻后房門便被打了開來,唐紙這才松了口氣,“大叔,要一起來吃晚飯么?”
除了昨天發生的事情有必要跟大叔講一講,楊醫生過來了,以后也會經常見面,也總得讓大叔認識一下。
“行,不過你得多做一點。”大叔顯然才睡醒,睡眼惺忪,一如既往的邋遢,一頭亂蓬蓬的油法好像個鳥窩,讓人懷疑是不是伸手能從里面掏出兩顆蛋來,臉上的慵懶也一如既往,沒有推辭。
“多做一點?”大叔基本沒提過這種要求,唐紙好奇的心理隨著大叔帶著他走進房屋便變成了釋然,也變成了震驚。
因為這亂糟糟的客廳內里,一如既往緊緊拉著窗簾,沒有開燈,全憑著電視機的光芒作為光源,地上全是空啤酒瓶以及煙頭和煙灰,墻壁上也掛滿了各種稀奇古怪的術器。
電視屏幕上正在反映一部十八禁的限制級大尺度電視劇,而屋子里也不再只是只有大叔一人,那位穿著打扮像是個小叫花子的少年,正手握遙控器,兩眼放光看著電視里的床戲,瞅見唐紙進來,連忙把切換成了少兒頻道。
“這個動畫片真好看啊哈哈哈。”少年訕笑著撓撓頭,“嗨呀,你怎么來了。”
“你怎么在這里?”唐紙驚愕不已。
“一切都是緣分,一切都是天意,緣分一道橋啊哈哈哈。很巧是不是,我們又見面了。”少年對著唐紙嘿嘿一笑,起身搓了錯手,“那個,飯多做一點可能不行,可能得多做幾倍。”
唐紙驚愕地看著少年,再看著少年背后那尊好像是雕像一樣,準確地說,一晃眼就是會看成雕像的一動的僧人,更加驚愕地張大了嘴。
這位和尚一動不動,身軀表面有層金色的箔片般的存在,讓他看起來仿佛是由黃金鑄成,將它放在佛堂里就是活脫脫的一尊羅漢像。唐紙對他也并不陌生,因為就是這位和尚,在自己殺林劍云的那一夜,親手救了自己。
他眉心中那可不的小黑洞是怎么回事?強大如他,此刻身上虛弱的氣息,又是怎么回事?
“至于為什么在這里,還有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說來話長,你要不先去做飯?”馬河圓拍了拍自己師傅光禿禿的腦袋,再揉著自己餓得不行了的肚子,對著唐紙笑嘿嘿地說道。
大叔沒有馬河圓這么多的廢話,很簡略地將事情給唐紙提了一遍,唐紙這才明白了情況,沒想到昨夜自己為了妹妹而心急如焚,淚流成河時間里,王朝的最強者萬里劍神大人都已經出手了。
上一次劍神公開出手,應該八年前還是應對王朝炎天宗現任宗主的烈火行尊的挑戰,劍神三劍便破了烈火行尊三十六道真火炎天訣,如果不是劍神收劍,烈火行尊修為或許將倒退十年。
世間現今皆認為,萬人莫敵的劍神大人,全王朝里或許只有玄圣宗宗主存在一戰之力。
劍神的思考是別事,就眼前的事情,唐紙還有很多的不理解,比如當時這位僧人為什么要救自己,而明明準備去挽救失足婦女的大叔為什么又要救他們?這兩位和尚救了自己事情雖然他提過兩句,但看樣子大叔并不是為了替自己還情。
當然最主要的問題還在于,為什么皇都明明在追查他們,并且都出手重傷了他,僧人居然還留在皇都?留在皇都是為了做什么,大叔又為什么要把他們帶回來家里?
唐紙不是種族主義者,或許是因為從小就忙碌于病癥,覺得生命本身就值得敬畏,再加上大叔一開始就教育過他,不以種族論好壞,人類里面的惡人數量或許遠比妖族還多…所以就算天竺佛國和王朝常年征戰不休,勢不兩立,唐紙也并不會覺得天竺人都是罪該萬死的種族,畢竟馬河圓是自己朋友,不也很可愛么?
只是,這些都并不影響他產生困惑。
這些問題當然不能公開來談,就像自己面對的問題一樣,只能私底下和大叔交流,唐紙適可而止地保持了沉默。
一伙人又烏泱泱地挪到了樓下,馬河圓沒心沒肺地把自己雕像一樣的師父留在了樓上,甩著手等待著白食。
唐紙在廚房里做飯,把土豆絲炒至金黃,隔壁的小孩都饞哭了。
馬河圓也已經要饞哭了,住在橋洞下面騙吃騙喝這么幾年,吃得最好的就是肉包子,自己都快忘記了多久沒吃到過正兒八經的一頓飯了,他平日就口若懸河,現在是口水若懸河。
“唐紙,這是你妹妹嗎,好可愛啊。”
當瞅見了剛剛醒來的唐糖可愛的模樣,當即興奮地跑到了小姑娘的面前,想逗小女孩玩,然而唐糖揉著惺忪的眼睛,一臉的冷漠,對馬河圓這無聊的套路感到索然無味,也問都沒問一聲這來的是誰。
馬河圓熱臉貼了冷屁股,便只能又尷尬地蜷縮回了沙發上,接著看起電視來。
大叔又被唐糖纏著下棋,上一次被虐出了陰影,聽到下棋兩個字就滿頭的黑線,但被架不住小姑娘苦苦央求,也只能陪著她玩耍。旁邊就有人看著,也沒辦法像上一次一樣耍賴,于是舒一天真的只能像名字一樣輸一天,被這個小女孩一頓血腥的虐殺。
馬河圓漸漸瞅見這棋局比電視機有意思,于是便關了電視,探著個腦袋,觀看著這一大一小慘烈的廝殺,對下棋狗屁不懂的他還時不時羅里吧嗦幾句,給舒一天提供建議,然后舒一天就輸得更加慘烈。
“觀棋不語真君子,你話是不是太多了?”接連輸棋的大叔惱羞成怒,成功找到了甩過的對象。
姬大媽面館也打烊了,今天和往常一樣,新買的兩桶油都被人高價搶走了,瞅見唐紙家打開了燈,便興高采烈地關了鋪子跑了回來,上門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們的窗簾全部拉好鎖死,嚷嚷著不能讓灣里其他王八蛋瞅見,不然也得跟著跑來蹭熱度。
這個對唐紙出名而感到滿面春風的大媽,臉上的笑容就像菊花燦爛,也跟著幫忙在廚房里打起了下手。
“唐紙,昨晚看病看得怎樣?一晚上沒回,住的哪里呀”
“病情的事情都是麻煩的楊醫生…晚點再跟阿姨您說,說起來話長,病情的話,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
“行,你們兩兄妹平安無事就是最好。”姬阿姨笑靨如花,飛快地切著番茄,“你知不知道這兩天多少人來找我,有經紀公司要簽你的,有電影公司找你拍片子,有廣告公司請你做廣告,還有一大堆公司來找你做代言的,里面還有衛生巾等公司,我琢磨衛生巾跟你有啥關系啊,結果人家說,你是當代女性之友…”
“還有各種小宗門來找你,什么劍原山啦,什么幻滅門這些小宗門,我還以為讓你去修煉,還琢磨著他們都不掂量掂量自己,結果是讓你去當名譽教授或者是名譽長老…”
終于從精疲力竭的物業那邊成功完成了租房的楊紫果回到房間,一看見這熱鬧的局面,頓時有些茫然,自己離開的時候不是只有兩兄妹,這怎么轉眼就一群人了?
馬河圓抬眼看了眼這位老醫生,擺擺手道:“老頭,走錯啦,我們這不捐款,注意樓層。”
話音剛落下,唐糖就熱情地對著救命恩人招手道:“神醫爺爺,快進來了,我哥哥正好在做飯。”
“嗯?”馬河圓頓時一臉尷尬。
“你哥哥還會做飯?”楊紫果對馬河圓這番無禮的沖撞沒怎么計較,微笑著走進了屋來,目光倒是在舒一天的身上略微停頓了幾秒。
“那當然,我哥哥多才多藝,什么都會!”唐糖笑嘻嘻地說道,然后手中的棋子大力一落,“大叔,你又輸了。”
大叔什么時候這么沒面子過,惱羞成怒,道:“不玩了!”
大叔不玩了,跑去陽臺上惆悵地抽煙,馬河圓尋思這位蒙面大俠真輸不起,卻不知道他在思考的是足夠翻天的大事。
“我來我來。”馬河圓擼起袖子開始和唐糖大戰斗獸棋。
緊跟著又是一番血敗,楊紫果瞧見這小丫頭居然這么厲害,也跟著在邊上指點起來,自己輪替上場和唐糖展開廝殺,沒想到照樣被一頓吊打。
誰能想到,幾個年齡加起來一百多歲的人,居然被這年齡個位數的小姑娘殺了個片甲不留,頭破血流。
“我去…這少兒棋這么難玩的嗎?我太難了。”
“這個小子,你不行就讓我上。”
“老人家,說話放尊重點,男人永遠不能說不行,不是你們常說的話嗎?妹妹,接著來!”
“我才不是你妹妹,我是唐紙的妹妹!”
“開飯了!”唐紙和姬大媽端著豐盛的晚飯上了桌,一群人便圍攏在了桌上,開始大快朵頤。
馬河圓擼著袖子,上輩子像是餓死鬼的他完全不管什么飯桌禮儀,胡吃海喝起來,面對一桌王朝人沒有任何的害羞和收斂,一邊吃著一邊和楊紫果和唐糖討論著剛才的棋局,嚷嚷著那最后一盤楊老大爺要是一開始就讓老鼠過河殺死大象,后面的局勢絕對不可能這么焦灼,說不定就能拿下今天三人的首勝。
楊神醫絲毫不讓,說就是馬河圓廢話太多干擾了他發揮,不然早就贏了。
一桌子人里面明明有兩人今天才見面,此時卻是開始認真地談天說地,唐紙恍惚間有種錯覺,他們仿佛就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人。
“不是我吹,”自帶好酒的楊紫果把自己釀造的絕品拿出來給大家伙喝,酒過三巡后一張老臉和猴屁股一樣紅,揚起來手臂道:“這個世界上就不存在我治不好的病!唐紙唐糖,我楊紫果今天在這里發誓,治不好你們,我這輩子再也不準從事醫療行業。”
“這位老大爺你真是太抬舉自己了,”馬河圓也喝得微醺,“你開個爛診所,就別說醫療行業這么高大上的詞了,而且你都一把年紀了,你本來也醫不了幾年了。”
楊紫果大臂一揮,怒道:“你個小子懂什么,你才認識我多久?你知不知道我楊紫果早年時候的風光?知不知道多少王侯將相,求著我去當他們御用醫師,我眼睛都沒眨下,硬是沒點個頭?”
“我認識你已經很久了,再過一年我們就認識一年了。”馬河圓哈哈哈地笑道。
“小兔崽子,真是放肆。”楊紫果嚼著嘴,又疲憊地坐回椅子上,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碎語。
臉色也有點輕熏的姬大媽起身拍了拍楊紫果的肩膀,端著酒杯道:“楊神醫,感謝您救了我唐糖一命,感謝你愿意為他們無私奉獻,你就是白衣天神!來,我姬美人,小名薰兒,敬你一杯。”
“薰兒?來,喝!”楊紫果和姬大媽都一口飲盡了杯中酒。
“來,敬,敬我們的唐少俠一杯,唐紙,唐…唐少俠,你,挽救了我們人類的尊嚴!你,給我的面館帶來了無限商機!讓我們水井灣蓬蓽生輝!氣派!”姬大媽大手一揚,哈哈哈地說道,“老娘多少年沒這么開心過了哈哈哈。”
“沒錯,那可是斗神族,我的天呀,斗神族啊,連神佛都不怕的種族!你小子居然贏了,我才認識你的時候,可完全沒看出來你有這么猛!氣派,喝!”馬河圓也搖搖晃晃地舉起酒杯。
一群人跟著起哄,就連唐糖都端起了酒杯,不過里面裝的只是牛奶,尖叫著哥哥好帥。
唐紙有些尷尬地撓頭。
“喝喝喝。”姬大媽笑著起哄,“喝多了算我的。”
“行行行,都是托大家的福氣,喝!”唐紙大笑一聲,舉杯而盡。
一屋人的歡笑聲中,昨天的陰霾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