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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無數個凝重

  吳罪今天沒有去上班,因為早上起床的時候頭暈咳嗽,便因病告假了一天,媳婦早上煮了面,也讓他吃了藥,中午媳婦根據前天的安排按部就班地去姑姑家拜訪,只好留他一個人在家里,不會做飯的吳罪又只能再煮了碗面,接連兩頓面條已經食之無味,弄得他心情很是不好。

  飯前就吃了感冒沖劑,端著面碗要死不活地坐在茶幾上發呆,腦袋昏昏沉沉了一整天,這才想起今天太子的盛典有實況轉播,于是便打開了電視機看看。

  他看得太遲,已經是斗神族的少年的屠殺秀了,看到眾位天才被打得落花流水,死的死傷的傷,吳罪大叔那面對姬阿姨時抹了蜜油的嘴巴里此刻噴吐出來的盡是骯臟不堪的臟話,而看到斗神族少年戰斗前的那些禮節,更是忍不住唾沫出口,打著“你再牛批你不也還是要學我們王朝的禮節嗎”“你個畜生這么狠有本事去跟萬里劍神打啊”諸如此類的嘴炮。

  而當電視上的實況轉播畫面對準了某位站起來的少年之后,吳罪死氣沉沉的臉不禁一怔,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手上剛才抓辣椒留下的辣椒面把他眼睛辣得大呼小叫,但都顧不上沖洗,用一只眼睛擠巴著盯著大屏幕,努力去辨別擂臺上這個小人。

  等到看到這個小人走上戰斗臺,背上那張像是小姑娘門前迎風招展的內褲般的醒目廣告牌時,他的神色這才徹底僵硬,嘴巴里的咬爛的面,隨著他口腔張開的弧度,而滑落回了碗里。

  “媽呀!這不是唐紙嗎?!”

  唐紙是這個擂臺上,目前出現過的最為寒酸的選手,也是最沒有勝利希望的選手。

  甚至因為境界低微,因為身上那身已經是姬阿姨新買的但在這些上流人眼中的窮酸裝扮,還有背上啼笑皆非的廣告,而成為了目前為止最丟人,且最不像選手的選手。

  現在才打開電視的一些觀眾,甚至覺得這個少年是不是走錯了片場。

  皇學院的一位位面對生死而大汗淋漓的學員,看到唐紙站上擂臺,并不覺得松一口氣,惶恐在心里仍然如同炸彈一樣把大半的心智都轟得粉碎,在他們看來,這樣一個少年登臺之后,他的結果注定是死亡,而在他之后,死亡的屠刀還是要接著落到到自己們的頭上。

  很多學員們彼此相視,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的不是瞳孔,而是一致的絕望。

  武怡瞧著這位登臺的少年,不由瞇起眼睛,常年握劍而生了老繭的手捻著下巴,隱約覺得他有些面熟,但是一時之間沒有想起來,自己是在哪里見過。

  控制室內的諸位皇學院高層,看著這個登上臺的不知名小輩,則是面色復雜。

  “這個少年,背上的廣告…我記得,在場館門口,王英杰和他起過沖突。”某位講師說道。

  “那現在他登臺是什么意思?是覺得自己命硬么?”

  “這個人,難道天真地覺得,王英杰沒辦法擊敗的人,他有能力擊敗?要用這種方法報復?”

  古步平望著這位少年,沒有去理會各位老師們的議論和猜測,只是輕輕招了招手,道:“讓醫療師和飛馬車準備,準備搶救。”

  弛默從始至終都面無表情,似乎在他眼里,自己對手究竟是最天才的王英杰,還是名不見經傳的唐紙,都并無分別。

  弛默躬身行禮之后,唐紙也便跟著又躬身行了一禮,然后又接著深深地抽了口氣。

  他敢于上這座擂臺的原因,其實沒有這些人想的這么復雜,他只是不想讓屠殺繼續下去,不想這些和自己年齡差不多大的少年們接二連三地死去,也不想自己剛剛才新認識的一個朋友,重演剛才以及和林劍云的那個夜晚一樣的悲劇。

  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是,他體內神秘的力量,足夠保住自己的性命。

  唐紙不是魯莽的人,雖然關于那股力量的具體效果還需要更多的實驗來用作證明,但已經兩次讓自己從死亡之中爬回來,是不爭的事實,雖然前兩次都加重了靈死病的病情,可是自己好歹還是活著。

  這道神秘的力量,就是唐紙最后的保障。

  把深吸進來的這口氣吐出,本來暖陽下微微濕潤的空氣,從他鼻腔中出來時,已經因為他體內《控水譜》的運轉,而變成了兩股白騰騰的水汽。

  《控水譜》作為非常廉價的神術功法,在神術之中是最基本的入門功法,甚至在網上都能找到修煉的方法,這門神術功法運轉的時候,都會帶上這等白色水汽,不排出體外,功法甚至會沒辦法運行,所以水汽便是這門功法最大的特征,也是非常愚蠢的一個特征。

  當看到這一幕,通過這極為醒目的特征判斷出來這個少年所修的功法后,就連場間眾位仍舊對這少年保有某種奇跡心理的觀眾,也都大跌眼鏡,嘆息不止。

  王英杰他們這么強橫神秘的功法都不足以取勝,這個少年看樣子境界不如他們也就算了,就連功法都這么差勁?!

  弛默也有些愣神,因為他也沒有想到唐紙施展出來的功法會如此遜色。

  唐紙隱約看出來了對方的眼神,心里有些無奈,他也想動用《御水凡天訣》啊,只是這么多雙眼睛看著,而下面還坐著龍水神宗的人,自己這個功法一用,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唐紙手臂一捺,周遭的水汽便迅速地凝聚在他的身側,形成了一道旋轉的藍色水環,飄飛到了指尖,仿佛運轉的鋸片般呼呼作響。

  “賜教。”唐紙緩聲回應道。

  這位少年清秀面龐上的笑容,讓弛默被太子刺激而凝重的面容,都有了幾分的緩和。

  弛默輕輕頷首,兩條腿往兩側微微張開,筆直的兩腿折疊刀般回收了角度,降低了高度的他似發動機的液壓管般,爆射而出!

  戰斗,終于打響!

  剛才和石慶坤的戰斗中,這位斗神族的武師已經充分證明了他近身肉搏的實力,但他一直都是后手出擊,此刻,他率先出手,這般爆射出來的速度,也比服藥之后的石慶坤快出數分!

  太子殿下站在高臺上,手背在身后因為怒火不停地輕抖著,他對唐紙要求出場并不覺得欣慰,反而覺得的憤怒,是來源于他與那黑帽丫頭之間的親近,是源于這個少年的弱小,也是源于今天這場盛典被攪亂的怒火牽連,在看到這個少年居然背上還貼著廣告之后,那種被羞辱的情緒更是泛濫到了極致,更為濃烈地刺激了他心頭的火焰。

  情緒在自我調節之下稍微緩和了一些,但是此刻眼睛仍舊瞇成了刀鋒般細小,先前的戰斗中弛默后手出擊都能輕易取勝,此刻主動出擊,這籍籍無名的小子,就連重傷的可能都沒有,只剩下死路一條。

  唐紙只覺得眼前一花,前一瞬間還在擂臺的另一側的少年,已經到了自己的面前,那顆拳頭,根本無視了自己手中的神術,正在不斷地擴大,落向自己的面門。

  簡單直接的攻擊,卻也是最有效最無敵的攻擊,剛才就像是白菜一樣被迅速收割的諸位皇學院學生們,就是在這樣沒有半點花哨的攻擊之下所敗倒!

  唐紙的面色微微一白,在戰斗臺下看和真正上場來戰斗,完全是兩回事,以身直面這位斗神族少年,才能真正感受到,他到底有多強。

  是讓人發指的強!

  接觸修行的時間并不算久,戰斗的經驗也并不算多,和水傀儡作戰已經是他時間最長的戰斗經歷,但無可否認的是,大叔的教學方法有著顯著的效果,而訓練加上那幾次生死之間的搏斗,加上那顆與生俱來的無畏心臟,讓他沒有慌亂,立馬做出了大膽的反應。

  唐紙沒有選擇后退,腳步都并未動作,手臂猛然發出了劇烈的顫動,《控水譜》運轉下讓一股拇指粗的藍色水索飛速地纏繞上了弛默的手臂,將這顆已經砸碎了好多學員骨骼的拳頭朝著后方拉拽。

  同時他連忙側過頭顱,抬起了自己的左臂,以肘彎擋在了前方。

  控水譜施展出來的神術比起御水凡天訣差了不止一點半點,不只是神術施展的速度,高妙程度,強度上也都差了一大截,因此弛默無需任何多余的應對,霸道的拳勁讓水索轟然間便炸裂成了水霧,但是他的拳速還是受到了些微的影響,對于唐紙而言,這么些微的時間又足夠他運轉《控水譜》施展出第二道神術。

  一道肥大的鯉魚圖騰出現在了唐紙的手臂的前端,這道防護屏障,成為了他最前方的阻擋工具。

  一瞬之間三道神術!

  這樣的表現,已經不亞于場間這些弟子,甚至比起很多弟子都要優秀!這讓臺下的一眾看客們,對這位模樣窮酸的清秀少年,有了不小的改觀。

  而控制室中的古步平,雙眸卻是驟然明亮起來。

  大叔的眼睛里,更是有幾分驕傲的光彩。

  普通的學生們可能看不出來,實際上唐紙做出來的應對有多難,他的神術功法并不高妙,甚至低微到了塵埃之中,要在這么電光火石的時間里做出這樣的應對,施展出來三道神術,絕非一般人,甚至也絕非許多的所謂天才能過做到,這和努力無關,這等表現屬于另外一個層面——天賦。

  絕對的領悟天賦,絕對的戰斗天賦!

  同時,唐紙也做出了自己的反擊。

  唐紙將這片飛速旋轉的水環朝著前方拋出,水環在飛行之間逐漸變形,變得薄如紙片,旋轉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柔軟的水這個時候成了奪命的飛刃,飛向了弛默的脖頸。

  弛默的拳頭沒有放緩半點的速度,就連雙目的視線,也都沒有半點的偏轉,如劍般直勾勾地盯著唐紙的面門。

  “轟——”

  這記好像風雨不懼的戰艦般的鐵拳,首先轟上的是這道神術結界,栩栩如生的鯉魚圖騰炸裂成了無數的水滴,然后又被拳勁所撕裂成了水霧。

  鐵拳穿透了水霧,砸在了唐紙的手肘上,這磅礴的力量讓唐紙的骨頭在這一拳之下直接脫臼,慶幸的是弛默的力量已經被削緩,他的骨骼才沒有粉碎。

  強橫的力量推動他的手肘,再又撞在了自己的胸膛。

  唐紙感覺仿佛是一輛高速行駛的蟒車撞上了自己,整個胸前的手臂都只感受到爆炸般的腫脹和疼痛,失重感緊接著跟來,他的身軀就像是個沙袋,和剛才那些學員一樣倒飛而出。

  唐紙的回擊水環也到了弛默的面前。

  弛默的身軀這才微微一扭,整個身體朝著側面做出了一個凌厲的抽空轉身,這道疾馳的水環錯空而過落在了擂臺上,和合金擂臺之間擦出了一道鋒銳的星火,在射向遠端天空的途中炸裂成了水霧。

  唐紙瞬間施展出來三道神術,但是仍然阻擋不了這個少年的一拳。

  弛默微微皺眉,因為他這霸氣的一拳之前能夠把比起唐紙還強的學員都砸得暈厥甚至死亡,然而剛才這個少年接二連三的應對之下削減了力量,居然讓他在自己這拳下撐了過來。

  但是唐紙的身軀依然將要飛出戰斗臺。

  只要雙腳落在地面便算負,這是這等擂臺戰的規則,唐紙雖然沒有上臺比拼過,但也深知這一點。

  控水譜這等拙劣功法而產生出來的一片水霧在后方蒸騰起來,而后一張脆薄的水膜從水霧之中出現,當唐紙的身軀撞上水霧的時候,他的身軀沒有穿霧而出,而是隨著整張水膜的變形,又反彈向了擂臺。

  唐紙平穩地落在了地面,背后這張貼姬大媽極有心機地采用防水紙做成的廣告紙沒有半點濕潤,只是臉龐因為手臂和胸膛的劇痛,而有些輕微的抽搐。

  他右手捂著自己的手腕,施展出來的一道水環纏繞住了自己的手肘,那脫臼的骨頭,在水環的拉扯之下,回歸原位,同時一股股昊氣包裹上自己的胸腔骨骼,昊氣的滋潤讓骨骼上的劇痛漸漸地消散。

  場間人都愕然下來。

  這個在他們的判斷里應該一個回合要么就重傷要么就死亡的少年,居然現在還好好地站在擂臺上?!

  龍水神宗的蒼老領隊矍鑠的雙目愕然地盯著臺上的少年,從這個少年第一道神術的施展開始,他蒼老的靈魂仿佛都被抽出了體外,因為這個少年所表現出來的這等神術駕馭能力,對于水系神術的運用,已經凌駕在了今年龍水神宗所有新生之上!

  控制室內剛剛還對唐紙議論紛紛的眾位皇學院講師們,紛紛擠到了窗前,一個個臉色鄭重如鐵。

  作為講師,也作為王朝里著名的修行者們,他們當然明白,現在的場面意味著什么,這個毛頭小子這一系列的應對,又意味著什么。

  穿著窮酸的少年,陡然間似乎閃閃發光起來。

  月伊兒癡癡地瞪大了眼睛,過了好半響后才興奮地大叫起來:“唐紙加油!唐紙加油!唐紙唐紙唐紙加油!”

  天真浪漫的小女孩兒并不知道,戰斗才剛剛開始,所以跟他間隔了一個位置的大叔只是欣慰地笑了笑,神色便又逐漸凝重。

  弛默的臉色,也逐漸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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