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比賽的慣例,真正強大的人物都是在稍晚些的時刻才出場,這才符合自己身的份量,但是因為心中的熱血早已經摁捺不住,王英杰就直接提出要求第一個登臺作戰。
武怡沒有回應王英杰的提議,收斂了臉上這或許會讓軍心松懈的微笑,沉吟著臉色從面前一個個年輕人們的臉上掃過,所有人也都面色肅穆起來,因為武主任是他們這次比賽的負責人,他才擁有決定誰登臺的資格。
最終武怡那擁有一錘定音效果的手指,點在了站在王英杰左側的石慶坤的身前。
這位來自王朝東北區域,身軀魁梧的少年雙眼中精光四射,本來就在血管里熱滾滾的血液,當即火山中的巖漿一樣爆發,他裂開一口白牙,身軀朝前大步邁開,腳尖幾個輕點之間,就掠過了與擂臺之間五十米的距離,重重地落在了擂臺之上,同時一句自信而飄然的話音,落入了武怡還有諸位皇學院弟子的耳中。
“謝主任!”
王英杰略有失望,武怡寬厚的手掌則落在了他的肩膀上,道:“不要太著急,這里有無數的攝像機在記錄著,保持儀態,會讓你登臺的,你登臺的時候,將是最萬眾矚目的時候。”
主任的許諾讓王英杰舔了舔因為好戰而感到干燥的嘴唇,深深地抽了口似乎都帶上了戰斗火藥味的空氣,儀態威嚴地站好,和皇學院其余人一樣,將目光投之向了擂臺對面的嘉賓席中。
石慶坤的左腳穿著黑色的鐵靴,重重地踏在了擂臺這用神紋融合合金制造成的地板上,對著還沒有反應的三神十武總共十三宗門,郎朗自我介紹:“漢唐皇學院第三屆新生,石慶坤,見過諸位。”
“漢唐皇學院派出了三星之一石慶坤,按照今年天資測試的成績,他應該排在第三位,是黃階上品的戰師。和王英杰一樣,進入皇學院的考試也一樣全部取得了滿分,是皇學院中實力僅次于王英杰與張婉云的存在,足夠代表皇學院新生中的頂尖力量。
皇學院全新的教學方式能否作為實力和天賦的培養和檢測標準,還請拭目以待。
現在,被邀請的十三所宗門可以任意挑選弟子,登臺對戰,勝者留臺,敗者下場。”
主持人的解說再度出現在場間,也出現在電視機的揚聲喇叭里,解釋著場間的局面和規則,也在提醒著暫時還沒有反應的三神十武,需要派出弟子迎敵。
不過短時間里,三神十武卻都還是沒有反應,宗門與宗門,還是學生與學生之間,都沒有任何的交流。
唐紙有些納悶地打量著這些和自己年齡相差無幾的弟子們,不明白為什么到現在他們都還沒有動作,但是轉念一想也便明白了,他們一開始就知道今天的比賽勝算不大,就算勝算大,也必須看著太子殿下成人禮的面子,禮讓三分,太子也是仗著這一點要讓它們丟人。
既然是輸,那么干嘛著急著丟人?
就在唐紙好奇這樣的僵持要維持到多久的時候,忽然唐紙看到一個穿著便裝,頭上戴著一個黑色圓帽的女孩兒,像是一只小野貓一樣沿著場館的邊沿小心翼翼地溜了過來。她年齡和自己相仿,雖然已經裝扮得極為普通,但是步行舉止之間那股子貴族的味道仍舊遮擋不住,好看到了極點的容顏更無法掩藏。
她留著一頭黑色的長發,額前還剪有一頭漂亮的公主劉海,被帽檐壓下來的碎碎黑色發絲珠簾般半遮半掩著她秀氣的眉毛,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睛眨動之間足夠剪下半面星空。
這個女孩鬼鬼祟祟地鉆到了唐紙的邊上,本以為大家的重心都在擂臺上,卻沒發現唐紙一直在看著自己,她也忽閃著眼睛和他對視了幾秒,見到這眉清目秀有幾分好看的少年沒有大吼大叫的意圖,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裝扮得極其普通。
她小心地豎起指頭點了點唐紙身邊的這個位置,用她標準到了極點的皇都口音問道:“這里有人嗎?”
唐紙從來沒有聽到過這么好聽的聲音,仿佛是黃鶯出谷,清泉落澗,話音干凈通透,似乎北水神殿里不受任何玷污的圣水。
他也從沒見過這么好看的女孩兒,一時之間大腦都有些停轉,愣了愣后,剛想說這里是自己大叔的位置,這個女孩兒便以為他的沉默乃是默認,連忙坐了下來。
“看來我沒有來遲。”撲鼻的高雅茉莉清香撲鼻而來,吹彈可破的羊脂肌膚在陽光下似乎就像寶玉一樣散發著熒色,女孩素手輕拍著劇烈起伏的胸口,慶幸地說道,把唐紙準備再解釋一遍的話給推回了肚子中去。
“是才開始么?”女孩兒手掌擋在額前遮擋光線,目光流向了看臺,看著臺上那位榮光千里的太子殿下,有些氣惱地鼓了鼓腮幫,然后又得意地挑起了嘴角,這才轉頭溫柔地問了一句,“我…太子他已經講話了嗎?”
唐紙隱約從她這后面句話里聽到了某個g字母發音的字眼,左右看了看,“你在問我么?”
“嗯。”女孩兒肯定地點點頭,“只有我倆坐這么后面呀,除了問你還能問誰?”
確定她是在問自己后,唐紙這才遲鈍地點點頭。
這個少年的反應讓女孩兒忍不住莞爾,淺淺梨渦掛在了醉人的臉頰,本就可愛動人的模樣剎那之間讓整個人間都為之失色,一顰一笑就能夠勾走不知道多少少年的美夢。
上一次見到這么好看的人,還是蘇妲己,只是蘇大家是妖精,身上也盡是那誘惑人的風韻,而這個女孩兒是純凈,就像一塊透徹的水晶,沒有半點瑕疵。
“呀,你背后這個是什么呀?”女孩兒驚喜地問道,手指驚奇地指著唐紙的后背。
“這個…”唐紙伸手摸著這已經被自己穿得褶皺的打印紙,有些尷尬,不知道作何解釋。
“這個很潮嗎?我也想貼,你還有多的嗎?”明明素不相識,這種絲毫不怕生,也有些天真爛漫地像個未經人事的小丫頭的論調,讓唐紙更加不知道怎么回答。
“姬美人面館…什么意思?是賣面的地方嗎?還是做衣服的地方呀?這個姬美人是不是特別好看,有沒有柳國師好看呀?”剛剛的拘束就這么因為一張貼在衣服后面的廣告而破碎,女孩兒就是個被塞滿了問號的花瓶,每一個動作都能從里面搖出大片和唐糖相比對唐紙的殺傷力上不遑多讓的問題。
唐紙尷尬得無敵自容,想起姬大媽的交代,只能硬著頭皮替姬大媽吆喝道:“有空來姬美人面館,好吃不貴…”
而這個時候,一聲冰冷的話音拯救了唐紙,讓這場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進行更不知道該如何結束的對話成功暫時畫上了句號。
“無影門第一千四百九十屆弟子,裴葉。”話音響起來的同時,一道身軀陡然從無影門的隊伍當中掠出,變成了黑影,掠過兩方之間的間隔,在下個瞬間落在了擂臺上,與石慶坤相對而立。
這位身軀纖細的少年和魁梧壯碩得不像少年的石慶坤,形成鮮明的對比。
無影門的領隊乃是無影門現任宗主夜輕人的關門弟子,已經三十三歲的古東,他正襟危坐,面無表情,然而在自己宗門的學生出場的時候他便落寞地輕輕搖頭,凡事都有個先后,今天都是來受辱的,我派弟子,就開這個頭吧。
“無影門的弟子率先出戰,根據提交的數據來看,裴葉祖籍來自涼不州,但是因為父輩遷移到了益州的關系,自幼在益州長大,七歲參加凝神測試,被無影門選中,被坐落在益州的無影門直接收入總部的訓練營,今年剛剛入學,也是戰師,總成績在無影門排名未知,但是是在前列,足以代表無影門新生弟子的巔峰水準。”
“戰師與戰師之間的對碰,不會有花哨的神術,這場比賽,看點十足。”
戰斗還沒有開始,解說的臺詞就像是烈火,已經把比賽的溫度給翻炒了起來,沒有柴米油鹽的香味,只有冷酷的硝煙味道在火紅色的擂臺上彌漫。
兩位年齡相同少年彼此抱拳,然后躬身行禮。
擂臺比賽很殘酷,但是宗派學生的禮教,永遠都是戰斗的前戲。
裴葉:“賜教。”
石慶坤興奮地裂開嘴角:“賜教。”
話音落下,石慶坤的手掌便朝著兩側張開,蓬勃的戰氣在他的體內奔騰,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波紋,在他的身周水浪一樣振動,隨著他的雙拳悍然握緊,他的身軀陡然爆射而出,所有的水浪成了跟隨他身軀掠射的綢帶,和天空中熱氣球下懸掛的長幅一樣,將勝利的喜悅在戰斗的伊始便展現而出。
“《嘯問拳》。”看臺上的太子殿下李明森當即認出了這套戰技拳法,“葉司首,我沒看錯吧?”
葉無情微微頷首,道:“殿下火眼金睛。”
李明森笑意盎然,作為今日的主角,天上的神明地上的人類全都在圍繞自己旋轉,人這一生里,還有什么時刻能有此時此刻美好?
余光波及之間,掃描到了對面的嘉賓席上,一個帶著黑帽子,喬裝打扮之后卻還是無法逃過自己視線的身影,正興致勃勃,也緊張興奮地望著擂臺的女孩兒。這位剛剛還春風滿面的太子,當即有些惱怒地蹙起了眉頭。
他一直極度不尊重女性,絕大多數女性在他眼睛里都只是玩物而已,但是有那么一個女孩子,無論是他還是那和他貌合神離的二弟以及愚笨的三弟都視為掌中寶。
“這個小家伙,怎么這么不聽話,非要跑出來?”
李明森凜冽目光漸漸地松弛,今日是他成人禮的日子,他不想動怒,也不想去責怪這個不懂事的小丫頭。
而擂臺上,戰斗也已經正式開始。
無影門的裴葉也身形也陡然一動,他的腳步輕輕一扭,之間舞臺上起了一道冷風,而他的身影,便與這股冷風合而為一,消失在了擂臺之上。
“好!”身邊這位可愛的女孩開始邁力地鼓掌。
唐紙一時之間有些恍惚,他似乎看到了小吱的幾分影子,隨即又回過神來,露出無奈的苦笑,悵然若失。
今日的狂歡并非一定要守在電視機前,或者一定得出現在漢唐皇學院,雖然并非周末,皇室政府沒有給各個單位批準法定假,但是各項活動的開展卻都沒有落下,參與活動的人流也一定也不弱小,各大商場人滿為患,各個廣場上舉辦的游戲和娛樂項目笑聲連連。
皇都護城墻的四十道大門全部敞開,經過了嚴苛審核后的車隊陸續涌入皇都,沿著四通八達的廣闊公路駛向皇宮,來自各州各國乃至精靈族等友族的使團和禮隊,將他們祝福和禮物送向宮殿。
馬路上的各種獸車逶迤,人行道上的孩子們吹著泡泡,嘻嘻哈哈地在路上追逐打鬧,家長們連連呼喊小心危險,不要橫穿馬路,但是不厭其煩的吆喝和囑咐總是起不來作用,所以大街小巷上總是能聽到孩子被打屁股后的哭聲。
天空中駕著的飛馬車和飛馬維持治安的巡檢司司員們一刻也不敢松懈的注視著四方,警惕著任何災禍以及人為破壞的發生。
一位穿著普通休閑裝的少年隨同人流行走在人行道上,極為不起眼,相貌和尋常人類沒有什么分別的他,丟在人群中就會消失不見,然而細細觀察會發現,在他的額頭上有一個被他刻意掩藏而黯淡的紅色標志,狀若火焰。
少年的腳步停在了一家商城前方,他和許多停留在這里的人們一樣,抬起頭望著墻壁上巨大的樓宇電視,上面正在轉播著皇學院內里的戰斗畫面,無影門的學員身軀就像是道道鬼影一般,在舞臺上飛快閃掠,而皇學院這位今年剛剛入學就引起了人們廣泛關注的天才石慶坤,也在一招一式之間便引發起人們的歡呼聲。
少年低下頭,綁成了馬尾的長發隨著吹過來的疾風飄舞,他壓下了自己的帽檐,如同每一個不起眼的路人離開。
他眉心當中的那顆火色火焰狀的標志,璀璨的紅光,一閃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