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碎夢此刻的異變超乎了李延宏的想象。
王朝上下無人不知的絕美國師,怎么可能在此刻表現出仿佛是妖魔那般的外形?!又怎么敢對堂堂王尊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一股股綠色的勁氣從她胸前的玉佩之中飄散而出,在半空中極速裊繞,這駕本來保持著平穩的飛鳶車,開始更加劇烈起伏,車廂內桌面上精美的酒具東歪西倒,摔得咔擦碎裂。
“怎么回事?”
駕駛員驚慌失措地控制手中的機械桿,這通過電路連接到飛鳶身上,操控時產生特定頻率的微弱電流來完成信號傳遞的操控桿此刻全部失靈。
飛鳶那雙本來乳白色的雙眸里此刻浮現出了詭異的淡綠色的光芒,它完全失去了神智,如同尋死的大雁,從這萬米高空傾斜而墜!
飛鳶頃刻便墜過云層。
而下方,便是那廣袤無垠若棋盤的浩瀚土地!
陡然失重讓車廂內的所有活動物件紛紛飛舞起來,天花板上的精美水晶燈飾咔擦炸裂,極品飾物全數砸上了天花板,讓車廂內里碎片紛飛。
柳碎夢和李延宏的身姿卻仍然維持原本的姿態。
恐懼感已經籠罩了所有神經的李延宏,只感到自己的身軀上出現了一抹各位腥臭刺鼻,但又格外磅礴的力量,這股力量深深地摁壓在他身上,身上的王袍在俯沖的慣性下似乎被人拎了起來,他的身姿卻一動不動,即便是此刻飛鳶極速下墜,也沒有受到影響那般。
柳碎夢蒼老的面皮已經迅速取代了原本那張絕美臉蛋,她整個人在剎那之間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蒼老到了極限的老嫗,那一道道洶涌的綠色力量盤旋在她身周,則讓李延宏想到了某些王朝里早就該消失的可怕東西。
“救…救駕…”
求生的本能讓他壓下恐懼,用盡全力抬開嗓子,發出了這么一身微弱到了極點的聲音。
轟——
兩道氣爆聲從車廂內響起,那兩位天階下品的巔峰強者剎那之間從空氣之中飛掠而出。
兩位似乎是來自鏡像世界的強者,身軀還沒有落地,便同時對著柳碎夢彈出了掐攏的手指。
指尖的空氣就像瞬間固態了一般,驟然壓縮,而萬千的空氣迅速地匯集成了兩顆晶瑩的氣珠。
看起來微弱不堪的珠子,內里蘊含著的卻是足夠天下萬千強者駭然色變的恐怖力量。
兩顆氣珠向著柳碎夢驟射而來!
這位身份完全顛覆了王朝人想象的國師面色沒有絲毫的改變,深深地吐了口氣,身周那盤旋的綠氣轟然間爆散開來。
恐怖的撕扯力量轟然間讓車廂炸裂為齏粉,再被狂風卷往后方,露出外面的疾風冷空,而這兩顆氣珠也剎那被推擠向了外面的世界。
轟轟——
兩側數十公里之外,兩顆氣珠發生了轟然爆炸,恐怖的氣浪讓兩處的半空剎那成了兩塊隕石墜海后的海面,肉眼可見的乳白浪濤洶涌!
飛鳶下墜所產生的狂暴氣流瞬間席卷光了飛鳶上方所有的殘留物,美輪美奐的車廂頓時一粒不剩,全都被卷向了半空,而后將會成為一場碎雨,落向下方這片寂靜的山林。
那位沒有任何人顧及的駕駛員沒有了駕駛艙,也和車廂一樣的命運,瞬間慘叫著被疾風卷向了天空。
完全沒有了控制器束縛的飛鳶,徹底失心,神風運輸公司的調教全部失效,讓它有如失去了飛翔能力一樣,徹底斜墜而下。
兩位黑衣人則因為剛才柳碎夢的攻擊而感到了驚懼,即便是天階強者,見慣了無數風浪,有過無數次的戰斗經歷,可是此刻的情況還是完全出乎了他們意料。
已經站到了王朝頂端的國師大人,此刻施展出來的根本不是神術,而是磅礴到他們都為之顫栗的妖術!
每日在神殿中拜見天帝的國師,每日伴君的國師,怎么可能會妖術,而舉國都從未察覺!?
“暴風襲!”
其中一位神術師一聲冷喝,半空之中豁然出現了一個直徑數百米的巨大風旋。
風旋扭動著,像是擰緊的攪拌機,而內里一股力量格外磅礴的暗黑色線條,則仿佛是牙膏般,從漩渦中心豁然擠壓而出。
這暗黑色的線條承載著這漩渦的全部力量,足以讓地階戰師剎那化為齏粉!
柳碎夢的身軀好像一條水蛇一樣一扭,蒼老若枯槁的左手抬向天空,綠色光芒形成了一道更為粗壯的光柱,沖向上空。
綠色光柱與黑色線條相接,神術和妖術之間展開了正面硬碰硬,然而畫面卻是沒有絲毫的僵持,黑色線條頃刻破碎,節節敗退,在綠色光柱的推動下轟入了風旋中心!
巨大的風旋若玻璃一樣出現了無數的縫隙,縫隙內里透射出來的綠色光芒又緊接著將風旋撕為了碎片!
噗——
這位施展神術的神術師,最終猛噴出了鮮血。
柳碎夢展現出來的戰斗力量完全超乎了兩位神術師的理解,在她輕描淡寫的力量壓制之下,他們天階的修為都難以爆發出來全力。
此人,根本不在他們可以對抗的范疇!
“走!”
另一位黑衣神術師當機立斷,手驟然摁在了要被氣浪卷飛的李延宏身上,同時帶著他極速后退,一道道氣漣漪迅速地奔騰在身周,兩道人影也變得虛化,即將要消失在空氣之中。
剛剛施展開暴風襲的黑衣神術師身上,昊然之氣更為狂暴地瘋狂噴涌,從他身軀內里透射出來濃郁的乳白色光芒,昊然之氣牽引向天,天空之上的云層開始受到牽引地劇烈翻涌!
天階強者爆發出比剛才更強大的,且只屬于天階強者的神術!借助天神之威!
面對此景,柳碎夢的神色仍然沒有絲毫的改變,她的身軀只是朝前微微一傾,胸前的墨綠色玉佩內里陡然傳出了桀桀笑聲。
“卑微弱小,可憐不堪!”一道尖銳邪魅的男聲從玉佩中響起,而更為恐怖的綠色妖力從其中狂涌而出,就好像是爆發開的海嘯一樣,剎那之間便將場間團團包圍。
綠色的妖氣形成了一個直徑約莫百米的球形空間,從里往外看,似乎整個世界都在扭曲,也都變成了妖魅的綠色。
而兩位神術師的臉色剎那之間蒼白無比。
那位徹底爆發開天階強者威嚴,直接借用天神之力的神術師只發現自己與天空之間建立的連接已然中斷,那本來騰騰翻滾有大勢將起的云層,已經失去了牽引,正在恢復常態。
而那位正要帶李延宏化氣而逃的神術師則只趕到自己身周的道道昊氣陡然消失,周圍著不斷飄蕩著的綠色妖力如同無數條會吞噬昊氣的貪婪毒蛇,將他們身周的吞噬得一干二凈!無論他如何拼力催動,所有的昊氣仍然一出現便隨之消失!
這詭異的綠色力量,竟然完全封鎖了此地的空間,讓他們這等天階神術師失去了與天地之間的聯系,無法爆發出他們最強大的本錢!
“你究竟是什么人?!這是什么力量?!柳國師在哪里?!”緊緊保護著已經嚇得滿臉蒼白雙股戰戰的李延宏的神術師,怒然咆哮。
老嫗的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而她胸前玉佩當中的光彩變得更為濃郁,一道極為磅礴的墨綠色氣流涌出。
一具沒有了肉身,處于半真實半虛幻狀態的能量體,緩緩出現,體型龐大得是尋常人兩倍的身體,雙眼貪婪地注視著這三位在王朝里可以呼風喚雨,在它面前不過是羸弱螻蟻的天階神術師和不動王尊。
他的面孔半人半獸,有著人的軀干和臉頰,上面生長著的卻又像是龍的五官,在其身軀表面,又有著極度厚重的鱗片。
因為乃是能量體,身軀虛幻,一些細節不太好辨認,以致于沒有人能判斷出來,此人究竟是什么生物,又究竟是什么身份。
飛鳶車還在極速下墜,此刻距離地面,已經只剩下幾千米的距離,飛鳶墜地,就算他們是強大無敵的神術師,可他們的肉身也根本承受不起這樣的沖擊力,便是必死無疑!
這玉石俱焚的姿態,讓三位人類的心境極速起伏,怕死到了極點的李延宏在生死面前終于擠出了勇氣,嘶吼道:
“我是不動王尊,我是王朝六大王尊之一,我是皇兄的親生弟弟!我不可以死!我死了將震動王朝,我死了你也必死無疑!”
下方廣袤的山林不斷地擴大,呈現出王朝土地的廣袤無垠。而他這句蒼白的威脅,力量卻又是何等的渺小。
老嫗絲毫不為所動,只是緩緩搖了搖頭,對著這道恐怖的綠色能量體道:“交給你了。”
這道若虛若實的虛幻能量體又發出了桀桀笑聲,沒有絲毫地拖泥帶水,朝著前方,驟然掠出。
后方那位神術師朝前迎來,來到另一位神術師身旁,兩位臉色蒼白的神術師并肩而立。
他們胸前十二主神之一的風神“颶一”的風紋吊墜懸浮而起,這兩位風神虔誠的信徒口中同時爆發出厲喝:
“烈風悲神咒!”
無法動用真正強大的神術,然而身體本尊以及周遭空間中還是存在他們神術發揮的本源,作為在江湖廝殺數十載的天階強者,自然不可能在這時候放棄抵抗。
這被綠色妖氣裹挾的空間內里,一股股風聲出現,如同是惡狼的嗚咽,強烈的干燥意味還有那足夠讓人身軀風干風化的疾風,開始奔騰,呼嘯向那朝他們掠來的綠色能量體。
然而下個剎那,這些所有呼嘯而出的力量便全部破碎,而那道墨綠色的人物,驟然掠過了他們兩人的身側。
兩位神術師和李延宏的臉色,都像是被冰雕那般,僵硬下來。
能量體速度沒有絲毫的減緩,在下個瞬間,便已經如同是游逛一般清風云淡地掠到了飛鳶的腦袋上,蹲下身,修長得夸張的綠色五指輕輕撫摸著飛鳶的頭顱。
而它身后的三位在王朝舉重若輕的人物,像是受到錘擊后的玻璃那般,陡然破碎,在狂風席卷中變成粒子,融入風中。
飛鳶距離地面只剩下一千米。
能量體轉過頭看著蒼老的老嫗,用尖銳妖魅的聲音笑了兩聲,而后身軀一飄,重新掠入了玉佩之中,消失不見。
柳碎夢的腳尖一踮,整個人倒飛而起,懸在了半空。
數秒之后,高貴的藍紫飛鳶自殺式地砸在了下方夜空下黑沉的山林,高挺的山脊轟然間斷裂,沉重的轟鳴聲伴隨著滾滾濃灰沖天而起。
“紙包不住火,這樣的情況還能維持多久?”玉佩內里,那妖魅之聲再度響起。
“我盡量讓它保持更久。”柳碎夢重新變得年輕,仍然是那位傾國傾城的美人,“之前的動作一直小心謹慎,都出了問題,后面的動作可能要更小心一些了。”她低頭,“您等得起么?”
“桀桀,幾千年都等得起,如何會差這點歲月?”
柳碎夢謙卑頷首,踏空而下,在接近一座山腰的時候,她忽然加速,讓自己朝著山腰撞了過去。
咚——
她好像是一塊滾石,狼狽不堪地順著山腰滾落,仿佛她也是這輛飛鳶車上的罹難者之一。
她最終撞在了一面三角形的巖石上才得以停下,變得滿身都是傷痕,在她這張皮囊下,就算渾身是傷也有種病態的美感。變得虛弱不堪的她摸出了一個黑匣子,這是皇室高層每人專屬的術器,比起手機以及其他通訊工具具備著強大無數倍的環境適應能力,即便是在極端條件之下,也可以清晰完成萬里通迅。
“禁衛軍元帥,我是柳碎夢,我在皇都以南一百公里的地方,我們遇襲了…來人是一頭魔,我不知道它是什么魔,它很強大,強大得…”
話未說完,柳碎夢便昏厥在了荒野之中。
此地貧瘠清幽,她若含羞鮮花擺列在這荒山,昏迷于此的嬌軀,有人在此便觸手可得,可惜,百里荒蕪,無人可嘗。
“喂?柳國師,您聽得到么?柳國師?您能傳送畫面給我們看么?喂柳國師,柳國師?柳…”匣子那頭呼叫聲傳來,在這崇山峻嶺中孤單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