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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執筆境界,已失筆心

  鹿鳴書館,在棗子坊邊上,地處江城城西,靠近西門僻靜之地。

  地方不算太大,其中弟子也不算多,加起來也就二三十個少年于此,大多數是周圍的小孩,收些束脩,勉強維持的樣子。

  其中夫子還算有些名氣,陸明,字逸少,養浩然正氣存胸中,一手丹青出圣手,一手書字驚鬼神,陸明雖只是秀才,卻頗有能力。

  要不然,他不可能養出浩然正氣,讀書人養出浩然正氣,而且還是出身平常的讀書人,更是難得。

  陸明在江城亦是頗負盛名,其中跟他丹青跟書法造詣相關。

  平日賣字賣花,為達官貴人執筆,亦是報酬不菲,可以說不愁吃不愁穿,完全可以做到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

  然而,他卻開了鹿鳴書館,教授孩童讀文識字,其中跟他個人修養,養浩然正氣,修煉自我書法畫法不無關系,在鹿鳴書院內,就有個洗筆池的存在。

  關于他的信息,有兩條在江城廣為流傳,一則:“逸少少時學術,從后取其筆而不可,知其長大必能名世,然不失本性,勤奮好學,筆成冢,墨成池;筆禿千管,墨磨萬鋌。”

  二則他自己所說的話:“吾家洗硯池邊樹,朵朵花開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

  練筆寫字畫畫,能將池水都給洗筆變成墨池,說明其一顆丹心猶存,亦不失文心,亦說明他對書法以及丹青的鐘情。

  又教授孩童讀文識字,福澤鄉里,激發浩然正氣也算理所當然。

  然而,十里潭的事情,讓他一點浩然正氣潛藏,今日的陸明,特別的煩躁,往日里他引以為傲的書法跟丹青,卻怎么都提不起興趣跟靈感。

  怎么寫,怎么畫,都感覺差那么一點意思,少了往日里那一點福至心靈,妙手天成的意境。

  浩然之氣說有用,神鬼辟易,說無用,那也是讀書人集精氣神,個人經歷感悟,文氣等于一身,凝聚而出,比較唯心的一種存在。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的這般?如此不堪!”

  陸明看著那些稚子學童在洗墨池洗筆,往日里他感受到這種積極向上的氣氛,往往會感其興欣向榮的意境,寫上一幅字,或畫上一副丹青。

  幾年如一日的堅持,陸明才有了今時今日的成就,可今天并非如此,久久不能進入狀態。

  “夫子再見!”

  “夫子何以苦惱?”

  陸續有弟子離開去吃午飯,跟陸明打招呼,其中更有能察言觀色的,見得陸明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詢問出聲。

  “我有何苦惱?”

  陸明聽到此問,如夢驚醒,發現自己不對的狀態,跟往日里有些出入跟反常舉動,找到了問題。

  本來,他算是燈下黑,只感覺那里不對,卻無從找起,或者自己根本沒有那個意識,就是感覺煩躁罷了。

  而經過弟子的一問,瞬間明晰自身的狀態,卻是因為自己出了問題,“浩然正氣潛藏?難道真的如陳龍所言?他怎么看得出來?浩然正氣真的存在?”

  子不語怪力亂神,作為夫子,自然也不會輕易相信,浩然正氣這種玄妙的存在。

  只不過,事實擺在眼前,往日里都胸有溝壑,技法圓熟,運筆潑墨如有神助。

  到今天,經歷了一場夢境之后,就如頑固茅石,冥頑不靈,對于自己的書法跟丹青創作,如霧里看花,總感覺隔著一層模糊的水霧,根本看不清楚。

  “無需擔心,我無事。”

  既然心知問題所在,作為才情悟性俱不缺少的陸明,自然也有自己的辦法,他現在有些期待起陳龍來,其次就是行動起來解決問題。

  解決問題的關鍵一步,問題的癥結他已經有了眉目,眼下需要的是行動起來即可。

  等陳龍到來,這種情況,終究是靠外力,在他沒來之前,或者不知道會不會來的情況下,求人不如求己。

  提著筆,來到洗墨池,回憶起執筆境界,準備著,感悟著。

  筆法有三個境界,一開始,以手使筆,落于實物而執筆去寫,從學著拿筆,寫于紙張之中,臨摹用筆去寫,看山水,看石碑等前人,或現實已經存在的事物學筆畫形狀。

  用自己的筆,將事物給模仿出來,通過觀看發現筆畫寫法或畫法,其次就是用腦記住,可謂練眼練腦,最后練手,練指力,練腕力,練手感,筆從一開始的不聽使喚到逐漸的成熟是有一個過程的,進一步可以發展為筆手合一的境界。

  這時,寫字感覺筆是手的一部分,不是在用筆在寫字,而是手在寫。

  正所謂揚揚灑灑手隨筆走,如此書寫只要不失去法度,也就會學有所得,可謂追求技巧上的大成。

  更進一步,第二個境界以心使筆,心動則筆動,心筆合一,心中所想的就是筆下所寫,所畫的事物,能在水中寫字,畫畫,凝而不散,高深處更是世界萬物,皆可裝于筆下,隨處都可下筆。

  最后個境界,第三個境界那就難了,無筆無我的境界,筆中帶勢,見白鵝游水之姿,悟出“浮鵝鉤”的筆勢,見擔爭路,見舞劍,從中悟到結構點畫的爭讓穿插關系和用筆的疾徐、節奏,豐富其寫法氣勢,自成一格,寫字如有神,畫畫如再造乾坤。

  到了這個境界,無論硬筆軟筆,有筆無筆,即使是一段枯枝,也能寫出絕妙的書法,畫出真實的畫卷!

  可謂是手中無筆,心中有筆的境界,念想一動,既可具現化成真實,跟陳龍口含敕令含音,言出法隨,如口含天憲,筆出道自成,幾乎無異。

  原本,陸明之執筆境界,早就超過浩然聽筆之所之而不失法度的程度,達到以心使筆,以心御筆的狀態,在洗墨池中寫字,水中筆墨自行凝聚成形,寫書畫畫,配合上心中一點浩然正氣,都有如神助,神異初顯。

  如果給他時間,恐怕真可以突破下一個境界,出筆驚鬼神,墨出如龍。

  恐怕到了那個境界,胸中浩然正氣迸發而出,鬼神辟易,邪魅退讓。

  如此情況,不說斬妖除魔,但哪怕以赤螭,螭蛟之神異存在,求化龍的著急心切,亦不敢輕易招惹他,奪他浩然正氣。

  站于洗筆池邊上,陸明氣沉丹田,凝神執筆,提筆,下筆,手出而劃水,漆黑墨池之內,波紋激蕩,筆出而水清的情況,并未發生。

  往日里,洗筆池因為陸明而成墨色,他在池中寫字,筆出而水清,下筆區域周圍的墨色凝聚成他所要書寫的字或畫,如非風吹波瀾起,水波不驚,那是凝而不散,水中書寫什么就跟在紙上寫什么,沒有任何區別,保存下來。

  直到一股微風起,水波蕩漾,那也是能夠保持一刻鐘,凝而不善,神異非常。

  然而,今天,陸明下筆之后,墨而不凝,一橫一畫,一山一水,每筆都在劃水,墨色無絲毫變化。

  別說胸中浩然正氣潛藏的問題,以往以心使筆,以心御筆的執筆境界,亦是不保,此時執筆,技法雖嫻熟,卻已無心。

  已失去筆心,執筆寫于水,墨不能凝,潰散無形。

  然而就在這時,鹿鳴書館外,陳龍忙完,跨越大半個江城,來到此處,“陸先生,可在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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