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
關長嶺感覺到陽光照在皮膚上的溫度,很暖。
但是眼前卻是一片黑暗,他想睜開眼睛,卻怎么也睜不開。想要抬起手都做不到。
幾經努力,也只有手指勉強動了動。
“啊,你醒了,別動,我去叫醫生。”是陌生女人的聲音,不是羅薇,也不是云舒。
關長嶺在腦中迅速給自己出了一題“三加二等于多少”,等于五,等于康師傅。
很好,不僅智商還在,記憶沒丟失。
不一會兒,他聽見門開的聲音,還有幾個不同的腳步聲匆匆進來,其中一個,他非常熟悉。
微笑從關長嶺的心里生出,浮現在臉上:“云舒。”
醫生為關長嶺檢查之后,告知他已經沒事了,之所以看不見,是因為眉骨下面被彈片劃開,綁了一道紗布而已,現在也可以拆了。
一圈一圈的紗布被拆下來,關長嶺看見周圍的白墻、儀器、醫生、護士,還有云舒。
剛才手都舉不起來,會不會胳膊出了什么問題,關長嶺試著把自己的手舉在眼前,來回晃動。能動,看來剛才只是因為躺太久,有點麻。
這個動作讓在場的人都產生了誤解,醫生第一個緊張起來:“你的眼睛,看不見嗎?”
關長嶺想下意識的想搖頭,但是脖子上被咬過的地方結了痂,硬梆梆的,搖起來很不舒服,于是轉而改成了點頭。
這下誤會更大了,就連云舒的神色也變了。
能看到八風不動的云舒忽然變了臉色,關長嶺生出了一個“逗逗她”的想法。
不如裝瞎,看看她是什么態度。
關長嶺頹然放下手,閉上眼睛,長長嘆了一口氣,只字未提自己是不是真的看不見,這是他為自己留得一條后路。
萬一將來云舒找他算賬,他還可以說自個兒沒說話,至于點頭,有些國家在說“不是”的時候,也是用點頭表示的。
打定主意,他開始了自己的表演,掙扎著從床上起來,向前跌跌撞撞走了幾步,將一位眼睛初盲者慌亂的心態表達得淋漓盡致。
感到挫敗的醫生決定回去再好好研究一下他的腦部CT,分析一下好好的怎么就瞎了。
病房里只剩下關長嶺和云舒。
關長嶺摸索著走出門外,云舒為他披上衣服,又扶著他,一層一層的下樓梯。
外面的陽光很好,他努力忍著沒有瞇起眼睛。
在草坪上坐著的時候,云舒還為他削蘋果,一塊一塊的喂到他的嘴里。
坐了一會兒,云舒就柔柔的回答:“外面風大,回去吧。”
這真是神仙日子。
回到病房,關長嶺問起這段時間都發生了什么事。云舒告訴他,他已經睡了兩天了,這里是南軍區所在的安全區,吳非和金思聰都找到了各自的爸爸,認祖歸宗,柳香鳳和其他科學家已經再次投入如火如荼的工作中。
東海一號安全區的人在他們來之前,就已經轉移到這里來了。
“梅清雪居然愿意放棄人體實驗?”關長嶺有些意外。
他看見云舒為他倒了一大杯水,試了試溫度,用另一個大杯子,來回倒換著,又親自喝了一口,才將水杯遞在他的手上,確保他拿穩了,才松開。
太體貼了!
關長嶺覺得自己用眼睛看不見來逗她,簡直就是個混蛋,他打算找個合適的時機結束這個游戲。
“梅清雪已經拿到了足夠的人體實驗數據,在南軍區的仿人體免疫系統儀器上輸入數據之后,可以模擬人體對變異病毒和解藥的反應。不需要再做人體實驗。”
盡管她現在不做了,但是之前沾在她手上的那些無辜者的血并不會因此而消失。
不知道南軍區會如何處置她,還有柳香鳳。
這兩個人,
都以目標為導向,高效、無情。
關長嶺沒有太久的沉浸在考慮他倆的問題上,他感到一陣尿急。
雖然這一大杯水是很多,但是有這么快嗎?
他起身向外走,忽然云舒扶住他:“你去哪,我陪你。”
“不用不用,我去廁所。”
“你眼睛不方便,我扶你去。”云舒緊緊的挽著他的胳膊。
“你會嚇著別人的。”
“用便盆。”云舒的嘴角分明勾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本來想逗云舒的關長嶺,現在徹底懵逼了,這到底是誰逗誰啊。
他只得投降:“你什么時候發現的。”
“拆開紗布之后,你的瞳孔收縮了一下。這是生理反應。”
關長嶺心情低落,原來那么早就露餡了。
“裝瞎的人,一般都有所圖謀,可是你除了把我當拐杖之外,什么都沒干,所以我在水里放了點利尿劑,想看看你有什么進一步的想法。”
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關長嶺內心又在后悔,要是他剛才堅持裝瞎的話,云舒會不會先慫?
算了,歷史沒有如果。
從廁所回來之后,他發現屋里又多了幾個不認識的人,其中一個自我介紹是疫苗研究中心的主任,叫鄧靈生。他將現在的研究進展告知關長嶺和云舒。
“柳博士的加入大大推進了我們研究的進程,現在這里身上有抗體的人,只有你們兩位,我們會盡力從柳博士已經提取的血清里復制抗體,不過如果將來抗體失去活性或是其他問題的話,能不能…那個,麻煩你們一下…”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像是在尋找合適的說詞。
“行,我懂,配合你們是嗎?可以。”關長嶺一口答應,讓鄧靈生大大松了一口氣,畢竟當初南軍區是死扛著不同意做人體試驗,現在他卻不得不跑上門來逼捐,要是讓柳香鳳和梅清雪知道,面子上實在過不去。
經過一系列的檢查,關長嶺出院了,他發現自己所在的島嶼有橋梁與大陸相連,基本上可以視其為一個半島,而不是只能坐船往返的孤島。
帶著關長嶺去宿舍的人熱情介紹:“橋那邊的城市,已經被清理過了,那里基本沒有變異者。不過為了安全,還是只能在人工隔出來的安全區活動,我們在那里種莊稼,養禽畜。保證島上的食物供給。現在的主要工作是繼續擴大安全區,以及恢復城市原有的電力設備。”
“啊,電力啊,我熟。”關長嶺認為自己可以投入到積極的生產建設中。
“哦,你有證嗎?”
“啥證?”
“電工證啊。”
“…沒有。”
黑貓只管給能力,不管發證啊。
那人又介紹了一些工種,關長嶺都很有興趣參與,然而,竟然都是要證的。
恍然間,他感覺這個世界已經恢復了正常秩序,回到了那個沒有本科學歷,沒有過四六級,沒有幾本證書在手就很難找到像樣工作的大城市。
“現在要求這么高了啊?”關長嶺笑笑。
“那當然,東海安全區里現在有五萬多人,都是從附近幾個省搜救出來的人,能在災變后撐那么久的,真的個個都是人才。新來的那一撥人,更不得了,自己就建起了安全區,更神的,離他們不遠還有一個安全區,也撐了很久。”
那人絮絮叨叨說著。
關長嶺沒有露出太多表情,周至做出這樣的選擇也很合理,自上次小山村之后,二號安全區的戰斗力折損不少,難以茍全性命于亂世,再加上他們反對梅清雪就是因為人體實驗。
現在梅清雪不是這里的管理者,這里也沒有人體實驗,投奔這里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你也不用著急工作,現在你是疫苗研究中心的一員,衣食住行都不少你的。”
說是這么說,不過仔細想想,這樣一來,感覺好像自己是在賣血求生一樣,有點怪怪的。
白天別人都出去上班,只有他沒事干,四處閑逛,一條街還沒走完,他發現有人在跟蹤自己。
他時常會發現玻璃幕墻或是玻璃窗的倒影里出現同一個人的身影,但是一回頭,那個人就不見了。
難道是A國抓我之心不死?
盡管關長嶺會“潛行”,可是潛行挺累的,要小心不能被別人碰到,而且,他想看看,是什么人跟蹤自己。
關長嶺拐進一個小巷,接著再也沒有出來。
跟蹤者急忙跟著拐進去,發現那是一個死胡同,只有一個地下污水井,井蓋沒有蓋好,微微露出一個口子。
他急了,掀開蓋子就要往下跳。
忽然關長嶺從天而降,一拳打在他的臉上,還大叫:“抓偷井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