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鮮一會拿眼瞟瞟這個,一會看看那個,羞怯又得意。
大家都是都是前村后院的,不一會就熱鬧了起來。李開文剛要問鄭世桂哪去了,就見鄭世桂端著一盤韭菜炒雞蛋從門外走了進來。
“阿桂啊,今天有啥喜事啊?”李開文看著一桌除了他自己的家人外,不是鄰居就是族人的,猜想八成是鄭世桂覺得以前對老婆有些過分,所以請了大家來吃喝一頓給老婆賠罪。
男人啊,自己不承認錯誤,滿足的是自己的;承認錯誤,滿足了一堆男人的。
大家剛還互相絮叨著,見李開文發問,都閉上嘴聽鄭世桂怎么回答。他們的嘴巴還不習慣發問的功能,正憋得難受。
“滿酒,滿酒。”已落座的鄭世桂雙手歪拿瓶蘭陵大曲,給在座的一一倒滿酒。心急的鄭家老二世成已端起酒杯嘗了一口。
“阿桂,到底有什么事啊?”鄭朝宗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兒子自從結婚后,像娶進了個傭人般,越發懶惰。要不是看在還不知啥時出世的孫子面,鄭朝宗早一拐杖打了過去。
“先喝酒,先喝酒”鄭世桂現在懶得連話都不想多說似的,真懷疑剛才為什么那么獻殷勤地做飯。
鄭世桂連干三杯咂咂嘴,大家也跟著呲匝了三杯。
鄭尚的老爹鄭題,年紀比鄭朝宗大不了多少,可輩分卻長了一截。他心道,若是鄭世桂再不說原由,我就得以老賣老地起個表率作用,不喝了。
“今天有個事給大家說一下”鄭世桂嚴守杯不過三的規矩,沒給鄭小爹表現機會。
“伊鮮,我們結婚也有一年了。”鄭世桂把臉轉向坐在邊上的老婆。
“是,是,差兩天一年整。”長這么大頭一回坐上席的伊鮮惶恐著。
“啊,那是結婚紀念日了。恭喜啊!”對這種事情,李開文只聽說過,還從未在現實中遇到過,不由自主地賣弄了一下。
“恭喜,恭喜”大家附和著。
“伊鮮”鄭世桂咂咂嘴,沒理大家。
“我給你倒酒”伊鮮忙從東面的主位上站立起來。從剛才被阿桂強迫著和公公婆婆坐在一起,她背上的汗就一直沒有停過。現在看阿桂咂嘴的動作,她自救地站起來要給阿桂滿上。
“坐下”鄭世桂的聲音低沉地很。伊鮮又哆嗦著坐了下去,眼角有了晶瑩的閃動。
在至晶村有幾個媳婦做過主位?就是在晶都,在全國,又有幾個媳婦坐過主位?我值了。伊鮮心中激動,眼睛卻眨也不敢眨,就怕那幸福像淚水一樣流去。
“我,我”鄭世桂的笨嘴拙舌,讓人懷疑起他兩考大學憑的不是能力,而全是勇氣。
“有屁就放吧”鄭題到底是忍不住了。
“好,那我就直說吧”鄭世桂看了眼爺爺輩的鄭題,就把臉轉向伊鮮。
“伊鮮,喝完這杯酒,我們離婚。”說完,鄭世桂把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我要吃菜”鄭世成伸筷夾向雞肉,整個屋內只有他嘴巴蠕動的聲音。
伊鮮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她伸手抹著臉跳離那不該屬于她的主位,向臥室奔去。
鄭世桂離婚了,當“結婚”這個詞還沒有完全代替“成親”的說法時,鄭世桂已身體力行了離婚。
親朋對他勸了,說了,打了,罵了,都沒用。鄭世桂不應該跟鄭姓,而應該姓“騾”,姓“驢”,倔得要斷子絕孫。
李開文當時干喝了三杯酒,烈得他出了個餿主意,建議鄭朝宗帶兒子去縣醫院做個檢查。畢竟兩次大學沒考上,不要受了刺激。
鄭朝宗瞪著眼笑得上牙全露了出來“你才要上醫院。”
說歸說,怒歸怒,事后鄭朝宗還是偷偷拿拐杖,威逼著鄭世桂跟著去了趟醫院。
醫生檢查一遍后,偷偷問鄭朝宗家族是否有神經病史。鄭朝宗忍著氣回答說沒有。
醫生又問鄭世桂是否有間歇性神經病癥狀,鄭朝宗罵了句庸醫領著兒子回了家。
李開文十分不解。要離就離好了,偷偷地離,給伊鮮一個面子。這整這么一大桌,花錢讓伊鮮和自己丟人,何苦呢?
自從離婚后,鄭世桂就有些神出鬼沒了。他白黑地把自己關在屋子里,神神秘秘的。只有吃飯或上茅房時才出門,鬼鬼祟祟的。
李開文閑聊時問過父親,這是不是報應?王喜他老爹?
李上前對兒子說,實在吃飽飯沒事干,就下下“六周”或“大炮轟小兵”。
鄭朝宗三只腿,不是晃到東家就是串到西家的,對兒子鄭世桂不聞不問。
鄭朝宗老婆倒是又做了幾筆張發的生意。在她找張發時,張發還自愛地說“女兒不讓做這個,女兒不讓做這個。”
當鄭朝宗老婆掏出一把紙票時,張發馬上就顯出他治病救人的善良本性,又畫符又念經地忙了好幾回。但這也只是說明他善良而已,治病救人還是要靠真憑實學的。
李開文現在儼然是一個離經叛道的致富高手。
村人們不是在養雞、養豬上活躍思維,就是撿拾水晶、花石、石英上鍛煉智力,要不然就像馬仕一樣打磨水晶眼鏡挑戰極限。
而李開文則別出心裁的,包起火車車皮販賣起了糧食。
與李開文志同道合的人,仍是山東的會計呂朝杰。兩人通過上次的流血事件,結下了生死情誼。
販賣糧食的事情算是一帆風順,大家總體上都保持著誠信有加,極個別上也沒有全盤忘記無奸不商。
一道販子把成袋成袋的麥子、大米收集好,呂朝杰就招呼人手把麥子往租運的汽車上搬,而李開文就和一道販子躲在汽車駕駛室里,錢貨兩清。
第一次,大家太過憨愚。李開文把麥子倒在打谷場上,再裝入火車拖運專用的麻袋時,發現麥子是麥子,大米是大米,一個個斤兩十足地讓人不好意思。
第二次,大家就放松了許多。李開文再倒裝進麻袋時,就發現糧食中間夾雜了許多小石頭、碎泥塊什么的。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把它們全堆在打谷場的一角。</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