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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敵 營(中)

  “小公子我同你講,每逢戰役,蠻兵均是自備武器、馬匹、軍糧和馬料出征。

  因擔心糧盡料絕,求戰心切,故南詔軍隊作戰時,養成了不能久戰的弊病。

  老奴覺著,只須將戰時拉長,不怕南詔軍不退兵。”

  “只不過,南詔國素來應允士兵出界后燒殺虜掠,任其自行,這也就給了南詔國界外的村寨百姓帶去了毀滅性災難,城池當地民畜為空,破壞嚴重。”

  葉念安聽聞呼楞鐵對南詔軍情的分析解釋后,面兒上一喜,正準備加緊步子,又被身后呼楞鐵未完的半句戳癟了氣。

  “將軍究竟想說什么?”葉念安挑眉道。

  “小公子有沒有想過,天復二年最后一個南詔王乃鄭回七世孫、國老鄭買嗣篡權奪位,還殘忍誅殺了原蒙氏王族八百余人。”

  呼楞鐵話至此,面色板正。

  “小公子恐怕不知,南詔國作戰宿年有例,國王都會派清平官或親信前往監軍。

  依著老奴想,此回指揮戰役的鶴發老者非是王室后裔,就是國王心腹。”

  話至此,葉念安心下咯噔一記。呼楞鐵的話如雷轟頂,頭皮發麻。

  心念立時轉回到了城中的雙兒和龍小青處,不禁為自己的輕率之舉狠捏了把汗。

  “那我,豈不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南詔小國雖已滅亡,卻無法確證成都府新守備姓鄭的巧合。”

  鐵塔漢子的實事求是,徹底燃起了葉念安的怒火,批評道,“呼楞鐵將軍何故此時此地才與我說這些?!”

  面對葉念安的喝斥,鐵塔漢子不怒反笑道,“我等三人趕回成都府時,城門已閉。

  且雙方士氣正銳,兵馬已集,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豈有不戰之理??”

  呼楞鐵出身將門,有豐富的實戰經驗,他的意見是極有見地的。

  除此,依著他的性格忍了一路,不在第一時間跟他說,自有他不說的道理。

  “不這么試一試,如何知道鄭、姜二人二姓之間的千絲萬縷呢?”

  營前晃動的人影快慢無律,火把亮光來回梭行,使營簾忽明忽暗似變起了戲法,二人臉龐在光明黑暗中不停地切換。

  “哈哈哈哈,念安總算明白方才出城時將軍說的‘只我三人’這句話的意思了,將軍好謀算!”葉念安恍然大悟,睜大一雙眼眸詢問道。

  “小公子計謀若是略高一籌,讓此二人反咬互廝也非是不可能之事。”呼楞鐵微微笑道。

  “哈哈,走吧,將軍,瞧瞧去!”葉念安一收慍色,語氣松緩不少。

  呼楞鐵方才說的那番話,不說猶可,一說卻戳中了葉念安的痛處。

  惡向膽邊生,呼楞鐵的話是個獻計,卻也一針見血地掐到了鄭帥畢和南詔蠻兵的死脈。

  轉身須臾,葉念安驚覺,若能抓住這次的機會,或許是成功擊退蠻兵,助他回京更快走向成功的一種手段。

  反正北湯天這趟不能白去,去了就決不能空手而歸。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難得的機會不能浪費。

  南詔小國歷代軍制,均對士卒賞罰分明,戰役中前身受傷,準許休養。

  而背后受傷,則視為臨陣退逃,必定處死。

  ‘孫子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

  葉念安談不上是個熟知邊情的宋將,卻因冒死進了趟北湯天,推算了出此下身在成都府面臨的困局境況。

  故而,日暮時分的那場激戰,城中將士用火反攻,定然燒傷了呆在洞子車里的不少蠻兵。

  按著南詔軍制的規定,這些被火舌燎傷的將士,明兒都會安排在營中休養,即便蠻兵在雞鳴天亮后大舉攻城,也鐵定不會再出動那硬如鐵壁的洞子車。

  “情況怎么樣了?”鶴發老者眉心夾川,灼色明辯。

  肚中卻是另有思量,今兒城外初交手,雖然未與成都新守備交手,胸中已知此回運籌斗智中,意外遇到了強中手。

  “族長,灼傷將士甚多,草藥…怕是不夠了。”

  講話的是一名蠻將前鋒羅苴佐人,三十來歲的年紀,粗眉高顴,瘦骨棱棱,身束戎裝。

  “全拿出來給大伙醫治吧!”姜鶴低頭長嘆了一聲,無奈道。

  “草藥?”

  帳簾后面正豎直雙耳的葉念安看著呼楞鐵漸漸消失的背影,心下咯噔一記,嘴中默念著姜鶴的話,腦中卻快速翻騰著。

  營帳頂上的的盧小六自上往下俯瞰,帳中人數、臉龐、說話,全過程看得清清楚楚。

  聽其屢次講到三花兔耳風草,不禁心下一懵。

  營帳內外幾人正同是思忖著,營帳簾子復又輕輕掀開,進來之人身材魁梧,體形彪悍。

  慢條斯理一開口,將盧小六飄遠的思緒生硬拉回,又揪住雙眉壓低身軀繼續偷覷。

  “兄臺,多日未見,從成都府來?”

  姜鶴猶自沉思,騰一抬頭卻見那日月隱閣匆匆一面的圓臉盤子,面色驚變。

  “族長好記性,還認得小可。”呼楞鐵微微前傾,躬身一揖道。

  “兄臺來趟月隱閣,可是帶走老朽不少寶貝。想忘卻難!”鶴發老者迅速隱去面兒上詫異,恢復平靜道。

  “族長既已猜著此行之意,小可也不兜圈子了。”

  呼楞鐵一反蠻劣表面,借著姜鶴的話服低而言,“摘下族長的楠木方匾,實為小可忒喜歡匾上的詩作。

  至于暗墻機括里的草藥、南詔三寶劍以及…”

  話至此并未完,呼楞鐵特意按下,抬起眼皮正視起姜鶴的臉一字一頓道,“以及藏在方匾里的幾件遺物,真乃天下罕見。”

  呼楞鐵推來的這幾句話,不禁讓姜鶴一陣局促。

  他料見了自己藏在月隱閣里的幾件重要物品被竊,是眼前鐵塔漢子手筆。

  也料見了隱于這些物什后頭的秘密會被掘地三尺。

  饒是如此,仍讓他始料未及的,是讓機關暗括重重包住的金瓶、詔書及手繪城防圖一干,也會被這陌路漢子全都啟開。

  姜鶴一時間顯得有些慌亂,不知如何去接對面之人的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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