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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寺 廟

  “龍興寺?”

  葉念安望著遠處山林里那忽明忽暗的光點,仿佛是暗夜里正匍匐捕食的猛獸,一睜一閉間,兇光目露。

  葉念安口中輕輕重復著龍興寺三個字,心間卻滿是疑惑。

  停頓間,不由得轉向身側蹦出一句話:“想來,這龍興寺的香火一定極旺!”

  “先生為何做此論斷?”白馬逗詢問道。

  “白都丞有所不知,念安幼時曾隨方外之人修習,師父怕念安外出行走,年少魯莽。

  無意中對僧道尼巫有所沖撞,惹出事端,故對各教派忌諱習性略有教誨。

  這龍興寺是佛門清凈之地,僧人秉持修行,亥時初即止靜休息,諸多人燈都會熄滅,待第二日再行點燃。

  而念安所見已是丑時光景,早已過了止靜之時,龍興寺卻還燈火不絕。

  雖說有香客的長生燈摻雜其中,可也不會這般明亮。

  想來,定是有香客與寺中師父秉燭夜談,修習佛法。故念安有此一說。”

  葉念安的雙眼望著西北角龍興寺的方向,口中說著自己的想法。

  “哈哈哈,先生真是又令白某刮目相看!

  沒想到先生對方外之人修習一事也所知甚多。

  不過,若是平常寺廟,你說的自是沒錯,只不過對龍興寺就要另當別論了。”

  白馬逗朗笑幾聲后,不無悵然地說道。

  “莫不是其中還有隱情?”葉念安聽出白馬逗語氣中的隱意,繼而問道。

  “念安兄來青州時日尚短,不知此事實屬常理。龍興寺在青州城外建立已久,寺中僧人弘揚佛法之余,逢瘟疫流世之年也攜藥救濟一方百姓。

  多年下來已在青州百姓心中有了一定威望,城中富戶也經常施舍銀兩,感念其濟世之恩。

  只是六年前,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端拱元年夏至,陰云蔽日,雷電隱隱,大雨三日不絕。雨過后,龍興寺就在山門處張貼了告示。

  告示上寫著,龍興寺方丈在雨夜得到天機,這場大雨是上天震怒,懲罰世人而降。

  方丈心地慈悲,不忍世人遭此劫難,坐化己身以期度化世人,平息上天怒火。

  此后,寺內眾僧人皆外出修行,弘揚佛法,廣傳善念。龍興寺也自此封寺,不再開放。

  那日之后,青州百姓每日都能聽到的誦經鐘鼓聲,就此斷絕。”

  說道此處,白馬逗輕嘆了一聲,似乎對龍興寺的敗落多有惋惜。

  “那這寺中燭火?”

  葉念安聽白馬逗說完后,更是疑惑。

  “這就是奇怪之處。龍興寺閉寺沒多久,寺中就來了眾多僧人。

  雖然龍興寺又恢復了往日盛景,但是對于青州百姓卻沒有任何變化,即不下山弘揚佛法,也甚少聽見念經禮佛之聲。

  反倒是每日夜里燈火明亮,白天寂靜無聲。

  官府也曾經派人探查過,得到回復也只是西域僧人來此游方掛單,因教義特殊,只能在夜間活動。

  青州之地距離西域路途遙遠,官府也無法驗證說辭,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白馬逗也想不清楚其中緣由,只有如實對葉念安說道。

  “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反常了?”葉念安對龍興寺來了興致,繼續問道。

  “其他反常?”

  “沒有了,龍興寺除了不太像尋常寺廟外,其他一切如常。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就是龍興寺所在地域開始出現盜匪,在盜匪劫掠之地還有僧人遭了劫難。”白馬逗想了想后回答道。

  “盜匪出沒,難道官府就不曾出兵征剿?”

  “當然有,程知州對青州政事向來盡心,地界出了盜匪定不會坐視不理。

  只是幾次出兵,都無功而返,根本找不到匪徒蹤影。”白馬逗兩手一攤的說道。

  “白兄曾說龍興寺地勢易守難攻,不知有何特異之處?”

  葉念安越來越覺得不對勁,龍興寺究竟藏了什么古怪。

  “哦!我說的易守難攻是指地勢。

  龍興寺建在山石陡絕的拐彎處,后是臨崖峭壁,下是大澗流水,絕無二路。

  我想那龍興寺不過是座寺廟,出家人喜歡窩在這空靈幽靜的山谷中也屬平常,就沒對你說。”

  睡意惺忪的白馬逗搖晃著腦袋,直直擺手道。

  “白都丞,回府后請即與宮大哥另撥小股州軍,天色一亮走白道出城,巳時至西城門處。念安在山腳等候。”

  白馬逗半耷拉著腦袋,只聽見葉念安的聲音從他看到的背影處傳來。

  “念安先行一步,去探一探這龍興寺。”

  沒等白馬逗說完,葉念安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匆匆轉身奔下樓櫓,緊步趕回府衙后,又一刻未停地換過裝束,向城外行去。

  清晨道疏,往來無人。

  葉念安獨自沿著城墻一路碎步,未消半個時辰,便已行近南陽城外的山林腳下。

  抬首仰望,眺起來的視線越過參差不齊的枯木枝桿,卻被高低起伏的樹冠阻隔。

  他往下看著密布的林坡,暗黃草葉覆蓋了大片裸露的泥土,也未見有青板灰磚壘砌的石階。

  未多想,抬起右腳踏進林中。

  左右密集的干枯枝桿,粗細相似,若不仔細辯了東西,走在林中,稍不留神便會失去方向。

  葉念安想找些什物做標記,低頭四處搜尋間,卻在雜草亂葉下有不少長短不一的白骨,撥開蓋著的枯葉,與之相似的骨頭零星散落,形狀各異。

  葉念安的眉頭越糾越緊,依著自己在橫谷寨每年秋捕的經驗來看,這些應當是林間野獸尸骨。

  無階上山頗費力氣,走走停停,喘氣接力間,握著樹枝躬身在斜坡上胡亂撥弄的葉念安。

  四下環顧著,突然手中枝條觸到一塊空陷的坡地,他迅速蹲下撇清了枝葉,竟露出一條極不規則,又在平地間下凹光禿的羊腸小道,踏過林坡歪歪扭扭沿坡而上。

  他挑撿出若干手指粗細的枝條,折斷至拇指長,順著小道,于抬腳落步間灑在路旁。

  許久,架在密林深山頂端的龍興寺婉約而現。葉念安看著眼前臨崖而棲的寺廟,心中疑團越滾越大。

  寺外香爐空蕩,極是許久也沒人上山來供香拜佛了,庭前平地碎枝一地,也不見有小僧打掃。

  朱漆木門暗沉無光,寺內寂靜的可怕。

  葉念安走進寺殿,看見珠網細塵籠于佛身,不由得戒備起來。

  出家人最忌諱便是不洗塵埃,何況是用來祭祀的佛像。

  正思量間,像是佛像身后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篤篤’聲響。

  葉念安循聲而去,只見后庭有一光頭僧人跪在莆團上,用犍稚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胸前的木魚。

  木魚捶音雜亂無序,傳入鼓膜頗為刺耳。

  葉念安不由得眉頭緊皺,走上前雙手合十躬身道。

  “師傅打擾了!”

  僧人聞聽說話聲,手中一頓,隨手把木魚擱在一邊,起身回了一禮問道。

  “施主有禮了,不知施主來敝寺有何貴干?

  若是布施禮佛,就請回吧。

  寺中僧人一心修法侍佛,不問世事,不沾紅塵俗物。”

  “大師誤會了,我在山中游玩,誤了歸去時辰,獨自下山怕迷了路途。

  誤入貴寺,這才多有打擾。不想擾了大師清凈,我這就退去。“

  葉念安借著殿中燭光看到僧人,衣衫污穢,似有油污斑斑,頭上青絲不絕,隱隱有新發生出,臉上橫肉叢生,粗眉厲目,一點也沒有出家人的祥和之氣。

  此一照眼,葉念安瞬間生出懼意,想馬上抽身離去。

  說罷,正欲向外走去,腳還未移動半分,身后已傳來僧人說話聲:

  “施主即與本寺有緣,來了,就不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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