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進站。
趴在楚云天腿上的小狗兒睡得十分憨甜。
不知道小尼尼睡覺夢到了什么,口水都流了出來,楚云天把小嵐放到小狗兒頭頂上,默數著車站的數字,眼看公交車漸漸遠離市區,腦子里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黑色的皮膚,跟小黑顏色差不多,而且也長了四條腿…這應該是狗吧…
總覺得安不下心來。
隨著電車駛到終點站,楚云天終于來到了遠離市區的郊外,以前的他只有家和學校兩點一線的生活,這還是他第一次出遠門,心里難免是有點期待的。
“李叔叔!”
剛下車就看到李雙陽在站臺迎接自己,楚云天抱起還沒睡醒的小狗兒,帶著小嵐興沖沖蹦下車跟李雙陽匯合,說起來李雙陽也是夠瘋的,正常家長別說是約兒子同學出去玩,就是自家孩子多跟同學玩一會兒都會覺得不務正業,不像李雙陽這樣,眼里從來沒有家長與孩子的階級意識。
這樣的家長真的太少見了。
“嗅”被抱在懷里的尼奧抽動了一下鼻子,他眨巴著眼睛,好奇看向眼前被稱作李叔叔的人類男性。
雖說是個菜雞,沒啥本事,不過尼奧鼻子還挺靈敏的,他明顯從李雙陽身上聞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仿佛是食物的香氣。
這股味道尼奧曾在父親的宮殿中聞到過。
是不是稀銀的氣味?尼奧嗅著味道,腦袋朝著李雙陽衣服領子鉆去,口水都快流了出來,李雙陽也沒想到云天懷里抱著的這條狗對他如此熱情,頭伸過來又聞又舔,搞得他脖子癢癢的,他笑呵呵的扒拉著小狗兒的腦袋:“云天,這是你家養的狗啊?跟我們家小黑還長得挺像的。”
“呃…”楚云天頓時啞火,他還沒想好怎么跟人介紹尼奧。
就在尼奧調皮的過程中,李雙陽戴著的項鏈被尼奧從他衣服領子里面扒拉了出來,那是一枚銀光閃爍的十字架,做工頗為不俗,原來就是這東西在吸引尼奧,不過很難想象的是李雙陽這樣老實巴交的工廠職工居然會佩戴這種洋玩意兒,這種新潮對于他這樣背景和文化熏陶的老百姓來說還是太超前了。
眼見尼奧眼巴巴的盯著自己脖子上的十字架,李雙陽摸了摸尼奧的狗頭,笑著打趣道:“想要啊?這個可不能給你哦,這條項鏈是一個朋友送給我的。”
本來他沒指望過這只狗能聽懂他在說什么,誰知他說完以后,尼奧居然很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卷起尾巴,像是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那樣,所有的話語都通過肢體行動與表情變化表達了出來。
匯合之后,李雙陽騎上自行車,帶著楚云天趕往廠區。
尼奧和小嵐坐在自行車的特等席車筐里,楚云天坐在后座,騎車騎了差不多一個來小時以后他見李雙陽實在累得不行,于是主動提出自己下車跟著自行車跑,原本李雙陽是拒絕的,可當他發現自己鉚足力氣都追不上云天以后,這才發現楚云天這家伙跑的是真特么的快,面不紅氣不喘,甩他就跟玩兒一樣。
“嘰嘰”
小嵐從尼奧頭上站起來,抖抖尾翎,縱身一個飛撲就從自行車車筐飛了出去,張開翅膀乘著風在楚云天上空滑翔,一只還沒成年的雞竟然飛的跟鳥一樣流暢,看得李雙陽目瞪口呆,這還沒完,那倆一個在地上領跑,一個在天上飛,尼奧也坐不住了,直接就從車筐里蹦了出來,張口吐舌連滾帶爬的追上去湊熱鬧。
“滴——滴滴——”
后方一輛小轎車迅速駛來,鳴笛示意馬路上撒歡的小家伙們靠邊,黑色的奔馳嗡嗡嗡的開了過來,呼嘯著從自行車旁邊超過。
奔馳車主看到了騎車的李雙陽,看到了楚云天,但由于小嵐目標太小并沒注意到,直接就從小嵐身下疾馳而過,狂暴氣流直接擾亂了小嵐滑翔的姿態,啪嘰一聲摔到了地上,咕嚕咕嚕滾出了好遠。
“小嵐!臥槽!”楚云天倒吸一口涼氣,趕緊跑過去查看了一下小嵐的情況,幸好只是摔了一跤。
“特么的在公路開這么快,還敢這么囂張?”這下楚云天可就不澹定了:“前面的,給我停下!”
奔馳車主理都沒理他,這個距離估計都聽不到聲音,楚云天火了,他下意識的深吸一口氣,體溫開始緩緩升高。
楚云天朝著奔馳追了過去。
火熱的血液逐漸在他體內復蘇,仿佛是有無限的精力在楚云天體內蘇醒了過來,轉眼間他就從一個比較快的速度提升到了有點離譜的速度,前方那輛黑色的奔馳,時速已經開到了八十碼,并且由于道路空曠無人正在提速奔向一百碼的關口,盡管如此,卻是被楚云天追的距離越來越近。
“嘰!嘰!”
眼看楚云天跑的越來越遠,小嵐急了,它蹦跶兩下從地上站起來,張開翅膀騰空而起,但是只憑翅膀御風滑翔是根本不可能追上的,它在風中尖銳的鳴叫,眼睛周圍一圈開始迅速變紅,奇異的紅色紋路爬滿了小嵐的兩只眼眶,充滿生命力的血紅色紋路由從雙眼向全身蔓延而去,隨著小嵐忽然高亢的一聲清唳,它的雙翅肌肉勐然鼓脹了一圈,只見它雙翅微微一震,之前在風中相對靜止的它頓時如離弦之箭一般飛射而去。
尼奧就有點搞笑了。
一個人類少年,一個禽類寶寶,兩個家伙都去追肇事車主算賬,至于尼奧他只是追了幾步就累得趴地上吐舌頭了,明明菜到不行,還不甘心被甩下,哼唧哼唧用后爪刨地推著自己龜速前進,簡直把龍類身殘志堅的品質發揮得淋漓盡致。
“唳——”
后方,李雙陽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眼前就只剩下一條廢柴寶寶趴在地上裝死了,他一臉茫然的騎車到尼奧身邊停下,望著楚云天消失的方向愣在了原地。
卻說楚云天放飛自我之后,只覺得渾身熱血沸騰,當他速度上升到一定程度,腳下抓地力與自身重力便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在加速力驅使下,他自然而然的放低了身體重心,上半身向前傾斜,但他并不會李良那套鶴走身法,動作一點都不飄逸瀟灑,在身體本能般的適應能力之下,他擺動雙臂奔跑的姿勢漸漸產生了變化。
他每一次擺出的手臂,都在竭盡全力的向前探去,指尖的低度幾乎都能觸及大地,收回手臂時,后撤的手臂又甩向身后極限距離,利用雙臂最大搖擺幅度,以此來進行前后重心平衡,以及肢體動作離心力加速,從遠處看去他整個人都仿佛趴在地上飛一樣,竟是用人的兩條腿跑出了野獸四條腿的感覺。
奔馳車主這輩子都不會想到。
平時囂張跋扈慣了,非高速公路隨便超速,就算被交警抓住也只不過是打個電話就能解決的事,沒想到今天他就遇到了一個能治他的人,當奔馳的后視鏡映照出楚云天的身影時,車主的心情應該是崩潰的,但他并沒有立刻停車。
不管是誰看到一個大活人以逼近一百碼的速度追趕自己的時候都會慌張。
楚云天很快就追上了奔馳,他倒沒做出什么攻擊性舉動,而是追趕到與奔馳駕駛室齊平的位置,朝著奔馳車窗玻璃湊了過去,想看看這個鳴笛挑釁他的路人車主長啥樣,結果他這么一湊,車主更害怕了,趕緊駕駛汽車減速讓道,直接就讓楚云天遠遠沖了出去。
楚云天頓時一個雙腳踏地來了個勐剎。
他的雙腳瞬間踩穿鞋底,腳底皮膚與柏油馬路擦出了一路的火星與劃痕,奔馳可沒楚云天這金剛不壞的軀體,只能老老實實的緩慢剎車,楚云天急停后就眼睜睜看著車輛又緩慢剎車超過了他,停到了二十多米外的路邊。
后發而至的小嵐見他們都停下,想要降落時結果發現雙翅不聽使喚了,它急的積極尖叫著一頭朝著楚云天撞了過去,還好楚云天反應快,轉過身來用肚子接住小嵐同時后撤卸力,防止小嵐把自己撞傷。
“臥槽,牛逼了,小嵐,你居然跟得上我的速度。”楚云天把小嵐捧起來一看,頓時看到了它身上泛紅的表皮血管紋路,那殷紅如血的脈絡就仿佛火焰在它體內燃燒一般,小小的軀體熱得燙手。
小嵐暈暈乎乎抬起頭,只覺得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轉,它從來沒飛的這么用力過,身體也沒有這么酸軟無力過,感覺全身的肌肉都溶解重組了似的:“嘰…”小嵐軟趴趴的躺在楚云天手里,累成了一只傻雞。
這時,奔馳車主才從后怕中恢復過來,可能是在車里經過了深思熟慮,車主主動從車里走了下來。
頭上染著棕發,鼻梁架著一只精致的墨鏡,下車的是個年齡不大的年輕男性,看得出家里是那種不差錢的類型,身上衣著和五官氣質都不像尋常百姓家,青年下車后腿還有點軟,不過還是很有定力的朝著楚云天走了過來。
青年邊走邊扭頭看向楚云天急剎時留下的十幾米劃痕。
簡直毛骨悚然。
每公里八十碼的速度,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真的假的…”青年從褲兜里取出一根煙點上,強作鎮定,他走向楚云天的同時開口問道:“這位…小朋友,剛剛是你追我的車?”青年難以相信剛剛追逐他的竟然只是個孩子。
“呃…”
對方主動下車跟他見面,態度也不算差,楚云天的火氣消減了一些:“你把車開那么快,差點撞到我家小嵐,我剛才追上來沒給你撞一下都算我宅心仁厚了。”
青年還沒抽兩口的煙吧嗒就從嘴里掉了出來:“真的是你追上來的…”他彎腰從地上撿起煙又叼在嘴里,重新看向楚云天,眼里充滿不可思議:“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是說,你知不知道剛才我已經開到了九十五碼的速度?你是跑著追上我的?”
“這不廢話么!”楚云天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憨憨:“我又沒車,我不用腿,我還能用飛的不成?”
這話把青年噎的夠嗆。
放平時,誰見了他不是各種套近乎,即使不對他卑躬屈膝,看在他父母和爺爺的面子上,多少都會顧忌一些對待他的態度,像今天這樣被人用看傻逼的眼神盯著還是頭一次。
青年只是紈绔而已,他又不傻,自然知道形勢比人強識時務者為俊杰的道理,只不過被噎了這么一口,他本來到了嘴邊要低頭道歉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了,而是倔強的從口袋里掏出錢包,抽出了一大把鈔票:“剛才我沒看到你們,沒出什么事當然是最好不過,這點錢你拿去買點吃的喝的吧,這事咱就當這么過去了,如何?”
“這點錢就想收買我?瞧不起誰呢。”楚云天氣沖沖走到青年面前:“行吧。”他一把拿起大概二十多張一沓的鈔票塞進了口袋。
正當青年想要解釋今天出門沒帶那么多現金實在不行去銀行現取也行,誰知道這貨轉折轉的這么快,直接就同意了,轉折轉的他情緒都不連貫了,到了嘴邊的臺詞還沒說出口又被楚云天給噎了回去,雖然解決了問題,但卻好像被人打了一拳,還叫不出聲來,別提多難受了。
實在沒想到還能有一筆意外橫財,也幸虧楚云天沒啥壞心,反正小嵐也沒啥大礙,收了錢之后楚云天就遵照契約精神準備撤了,打算回去給小嵐買點蚯引補補,臨走時,楚云天來到奔馳車的車窗前,仔仔細細觀察了一下這輛車。
目前以國內的汽車市場,大多還是以桑塔納為主,當今能買得起車的家庭本來就不多,而能買得起這種進口豪車的更是少之又少,大奔不管是從外型還是到內置,看上去都比桑塔納要漂亮不少,楚云天看完之后點點頭:“嗯,車不錯。”
他對著車后座的黑色遮光玻璃照了一下,抓了抓被風吹亂的頭發,隨后轉身離去,待他走遠之后青年回到車上,先是默默點了根煙,等到煙頭快燒到差不多的時候才回過神來,青年跟坐在車后座的人說道:“你剛也看到了吧?”
“嗯。”
“這可不是二叔慫啊,你親眼看到的,那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事,咱惹不起。”青年彈掉煙灰,清了清嗓子:“媽的,今天出門沒看黃歷,差點交代在這兒了。”
說完青年又掏出小靈通撥通號碼打了出去:“喂?爸,我跟你說你絕對不敢相信,我剛遇到一個小毛孩,他跑的比我的車還快…”
電話對面顯得相當平靜:“你說的小毛孩是不是姓李?”
原本青年并不會覺得父親能相信他,結果父親不僅沒質疑他的說辭,反而答非所問的說了這么一句,當時青年就有種窒息般的感覺:“…什么?”
“我問你,你說的小毛孩,是不是姓李,年齡大概十歲左右。”
“這…”父親肯定知道什么,青年頭上頓時冒出冷汗來,不敢有任何隱瞞:“姓啥我不知道,但他看上去確實是十歲左右,怎么了,爸?”
電話對面再一次答非所問道:“那你知不知道,上一輛被他追上的車,最后怎么樣了?”
“三年前,有一伙外地人在市區內開車超速,被他追上以后,司機被他扭斷雙臂,打碎了心臟,副駕駛的女人被他刺穿了喉嚨,丟尸在路邊,后排那個開槍射他,結果被他接住子彈砸了回去,直接貫穿了大腦,三人,全部死亡。”
“行兇者證據確鑿,但并沒有任何機構追究他的刑事責任,你知道為什么嗎?其實原因很簡單,槍械對他無效,軍隊也不可能出動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在市區內對他采取行動,跟他講法律是沒用的,而且,他只殺開車超速的人,也沒有對社會造成重大破壞與影響,如果他以后再打死幾個不好好開車的人,我相信也不會有人管的,也沒人管的了他,懂嗎?”
青年的冷汗已經流了出來。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整天跟你秋名山上的狐朋狗友飆車,我叫你老老實實開車,不要超速駕駛,以前我是去交警隊撈你,我不怕丟人,我只是不希望以后哪一天你超速以后,去太平間撈你。”
青年嚇得都快哭了出來:“爸,我以后一定好好開車,再也不超速了!”
原來剛才遇到的少年竟是個超速殺人狂,專殺危險駕駛的車主,姓李,十歲,父親都能描述出對方的年齡來,肯定不會有錯的,這會兒他才真實感覺到自己從鬼門關里走了一圈。
電話里傳來一聲略微得意的笑聲,老人先是咳嗽一下稍加掩飾,這才不緊不慢繼續道:“不過話說回來,這個人既然找上了你,你又是怎么從他手里跑掉的?以你的本事,很難讓我相信你能全身而退啊。”
“沒,爸,我只是剛好路過…”
“說實話!”
“…我給他賠了兩千塊。”
電話對面沉默良久:“你特么唬誰呢?”
“真的!”
“他收了?”
“收了!”
“那應該不是他。”電話中的老人之前那輕松語調這會兒變得沉重了起來;“如果是他,他根本看不上鈔票這種東西,有的是人想要搶著給他送錢,你還不夠資格。”
老人沉聲道:“你再跟我說一遍你今天的遭遇,前因后果,一個字一個字的跟我說清楚,不許有任何遺漏!”
如果是已被國家關注的李良,以相關部門對李良的了解,自然知曉李良不是那種隨意出手取人性命的類型,老人知道自己小兒子的秉性,雖然紈绔,性子絕對不壞,不至于會被李良當場弄死,所以他并不著急。
但要是這個人不是李良,那么問題就大了。
同樣是十歲的年齡,擁有著與李良差不多的力量,能夠以肉身追趕百碼的汽車,身邊還跟著一只疑似異獸的飛鳥,此等可怕的身體素質如果完全處于未知的境地,那就相當于人群中埋藏的一顆定時炸彈,因為誰也不清楚對方究竟是什么性子,是否會在市區內造成大規模殺傷。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聽到小兒子講述完事情經過,饒是老人見多識廣都不得不感嘆一句:“你特么個小兔崽子,命真大,在那種高速下,他撞你一下他絕對慫事沒有,你當場就得沒了你知道不,我的優優也被你這蠢b害死了!”
“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回來!
青年的心情無比昏暗。
他仿佛已經聽到了老爺子抽出皮帶舞的噼啪作響,回家后,這一頓毒打怕是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