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出手開始便已豁出了渾身本領。
不存在試探。
原先對柳巳月這個女流之輩稍有看法的武者，此時他們望著場中兩道糾纏交錯的身影，不由心生膽寒。
“好狠的娘們兒…”
正常切磋絕無下死手的情況，柳巳月非但是招招要命，哪怕面對楊光耀，只要不是讓她即刻失去戰斗力的攻擊，她連躲都不躲，硬是以兩敗俱傷的方式跟楊光耀硬碰硬。
這比男人下手還狠。
“她的對手專注于防守動作，是在等時機？好像不對…”
李良以肉眼觀察著楊光耀的動作，而他騎著的躋神則是閉目以天眼掃描場中二人，自從不久前柳巳月臉部被打一拳，她借力旋身一錘砸到楊光耀右肘后，楊光耀便把右肘藏到了身后。
哪怕是硬接柳巳月的猛攻他也很少使用右手還擊。
常人只會當做楊光耀右臂受傷，所以不敢用這只手跟柳巳月硬碰，然而在躋神的天眼之下萬事無所遁形，楊光耀右臂的筋脈分明完好無礙，就算受了傷恐怕也只有一點皮肉傷而已。
那么他在等什么？
躋神最愛拳拳到肉的戰斗，因此看得漸漸專注起來，緊閉的雙眸微微睜開了一條縫隙，只為可以看到更深層的真實。
一道瑩瑩神光從他眼瞼中擴散了出來。
“嗯？！”楊光耀心有所感，猛地轉頭望向場外。
躋神立刻閉上了眼縫。
趁著楊光耀分心的機會，柳巳月緊追一步踏在楊光耀的子午線上，攤開兩手，她的炮掌正要由下而上打向楊光耀顎骨，突然的，不知怎么柳巳月莫名升起了一種驚悚感，她雙臂上的汗毛霎時間根根乍立！
無數次游走于生死之間的磨礪，為柳巳月培養出了對于危險的敏銳直覺，就在這個千鈞一發的時刻，柳巳月做出了最正確的決定，她果斷放棄強攻，兩手在楊光耀身前虛晃一招之后抽身急退。
“嘩”
楊光耀藏于身后的右臂悄然提起，右手食指與中指并攏，沿著柳巳月原先的進攻路線迅速劃過，只見一道空氣皺褶從兩人之間劈了下來。
氣刃在地面留下了一條深深的溝壑。
如果剛才柳巳月的反應稍慢一點，恐怕她一雙胳膊就會被這銳利的氣刃當場給砍下來，誰也沒想到楊光耀居然會這一手。
他竟能徒手斬出劍氣！
楊光耀渾身衣袖無風自動，好似有某種無形的能量開始向他聚攏，四面八方的氣流紛紛向他用來，吹拂著他須發飄動。
此時此刻他已與之前判若兩人，如一尊天神怒目俯視凡間。
李良眼角抽抽著。
久久不能平靜。
想必是楊光耀感知到了那位外神的神性，從而掌握了大氣的銳利特性，怪不得剛才他把手藏在身后。
可惜他的陽神修為太差，就算那位神靈想把祝福賜予他，都得在茫茫宇宙找個老半天才能找到這個渺小的螻蟻，浪費這么久才凝聚出了這么一點大氣能量，弱的李良險些把這點游離能量忽視了過去。
“劍氣離體？！”
楊光耀被柳巳月壓著打了這么長時間，結果一出手頓時全場嘩然，劍氣，本來就是傳說中的事物，可以打出體外并且能對敵人造成有效殺傷的劍氣，更是現實中不敢想象的武學境界。
理論上這個世界是存在劍氣的，但也只是理論，今天眾人卻是親眼看到了劍氣出現在了現實世界中，這對其他武者的沖擊力無異于當頭一棒砸了下來。
無異于人前顯圣。
此時沒有人注意到，場外有個八歲少年從一名青年脖子上悄悄爬了下來，小心翼翼的掩去了存在感。
“誰？！”
奇怪的是楊光耀并未直接對柳巳月發起反攻，也沒有人前顯圣之后的高人做派，他兀自環視著四周，似乎是在場外的人群中尋找著什么。
其他人或許想象不到。
就在剛才，突然有一道無可阻擋的目光掃到了楊光耀身上，瞬間就給了楊光耀被徹底看穿的錯覺，這道目光之玄妙，幾乎一眼便要震散他右手醞釀的大氣能量。
結果那時候柳巳月又貼上來打他，他驚恐交加，不得不倉促出手，逼退了柳巳月。
這是何等存在的目光才有這種境界？僅憑目力便能奪攝楊光耀的心智，打散他凝聚出來的大氣能量，之前楊光耀可能還在為掌握了“劍氣”而洋洋得意，這會兒他已是心如冷水。
有個未知的存在正藏身于比武場外。
默默的注視著他。
只要想到這個楊光耀就渾身止不住的打顫，可是眼前這個女人卻好像什么都沒察覺到，而且也沒有就此罷手的打算。
柳巳月目光灼灼的望著他：“你會劍氣？”
沒有崇拜，沒有畏懼，只有好奇中帶著的躍躍欲試，楊光耀從這個女人眼中捕捉到了危險的氣息。
“這就是宗師嗎…”柳巳月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好呼吸之后，目光轉而狂熱了起來：“只要打死你，我就可以踏入宗師的境界了。”
達不到宗師的境界會被楊光耀打死，能打死楊光耀，證明柳巳月比他強，既然他是宗師，那么柳巳月即強于宗師，得出結論便是她的功夫大于等于宗師境界。
柳巳月的邏輯好有道理。
“簡直胡鬧。”李良氣到笑了出來。
一場純粹武術之間的較量，怎么就演變成了本土武者大戰外神信徒的鬧劇，偏偏身為主角的柳巳月還未察覺異常，反而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興奮。
李良看了曼曼一眼。
小丫頭和她用頭頂著的傻狗都沒發現，李良在他倆身后站有好一會兒了，見他們專注的模樣李良并沒有出聲打擾。
也罷，就讓兩個傻徒弟親眼看看武術與神術的對決，增長增長他倆的見識。
場中的楊光耀始終沒找到那道目光的源頭，懷著對于未知的恐懼，他哪還有跟柳巳月交手的心思，然而柳巳月卻不愿輕易放過他。
空氣的銳利特性并不在封天絕地大陣封鎖范圍中，換句話說，就是古代人類設下的陣眼，優先級根本不足以攔住一位真神的力量，只要是掌握了竅門的凡人都可以使用這份賜福。
剛剛楊光耀被李良的目光嚇得心神失手，好不容易凝聚出來的大氣能量，又被躋神的天眼給震散了，李良認為這算是他的過錯，不敢干預兩人的對決，無論是以何種方式。
于是他用陽神悄悄打開了第四界能量通道，從太虛界召來些許錯亂的空氣皺褶，命令這些大氣能量涌入了楊光耀右手，就和他之前凝聚的當量差不多。
這才算公平。
感覺到右手憑空出現的鋒銳氣流，楊光耀驚呆了，他愣愣托起了掌中不斷飛竄的幾道空氣線條，一時間沒有搞明白這是個什么情況，流失的能量怎么又自己跑回來了？
“啪！”
一拳重錘朝著楊光耀砸來。
柳巳月可不管他在思考人生還是暢想未來，既然決定要打，那就不給敵人留有一絲喘息的余地，她相信，只要戰勝了宗師，她也就成為了宗師。
“再來！”柳巳月前傾身體，上半身傾出了六十度，強橫的角馬樁使她扎在地上形成了弓形，隨著她雙腿肌肉爆發，身體頓時如離弦之箭飛射了出去。
陳氏太極講究搬、攔、化、纏，剛柔兩勁轉變起來精深奧妙，楊氏太極講究錘、錘、錘、錘，借力形成發勁出招，以求最大程度擊潰對手，裂石碎巖的說法可不是空口白話。
就如柳巳月此時的狀態。
僅僅以一介女流之身，卻能打出令現場不少男性武者都為之汗顏的發力，響勁無非是衣袖繃緊時擊打空氣產生的脆響，但在柳巳月手中，她僅憑一雙肉拳就打出了破風聲，這樣的拳力完全可以一擊致人于死地。
可惜她的對手是楊光耀。
這雙肉拳終究是不比楊光耀的“劍氣”鋒銳，楊光耀的“劍氣”失而復得之后，他也想不明白大氣能量是怎么回來的，既然柳巳月不肯罷手，他自當奉陪到底。
“嗤”
楊光耀提指戳向柳巳月咽喉，手指本與目標還有小段距離，誰知他指尖陡然射出一道鋒銳的空氣皺褶，竟是延長了他的攻擊距離。
這道無形的攻擊無比鋒利，柳巳月不敢以肉身硬抗，她匆忙側身，讓開咽喉之后反手一錘砸向楊光耀手腕，對過幾招之后柳巳月逐漸找到了“劍氣”的規律。
劍氣的威脅程度，就和楊光耀手里多了把兵器差不多，他可以將劍氣離體斬出半米左右，或是延長一尺的徒手攻擊距離，并且楊光耀需要手勢動作才能打出劍氣來。
也就是說，如果柳巳月封鎖了他的進攻路線，他就黔驢技窮了。
楊氏太極本身不擅長貼身纏斗，手錘，擺錘，沖捶，板錘，都是中長距離出招技巧，其中只有手錘可以應付復雜多變的情況。
柳巳月以最快速度沖上來，與楊光耀打起了貼身戰，不給楊光耀絲毫施展劍氣的機會，兩人幾乎是身貼身的交手，純粹是在拼體力和氣血。
誰先后退誰就倒下。
兩人絕對不會放過對手后退時露出的破綻。
“嗤！”
麻煩就麻煩在楊光耀的“劍氣”可以變形，可長可短，柳巳月必須得小心他右手隨時彈出的劍氣，好在他能用劍氣的就只有這條右臂。
兩人貼身交手之際，盡管柳巳月已經很謹慎的防備著楊光耀的右手，身體仍然不可避免被他彈射出來的劍氣劃傷了身體。
左臂一道切口，腹部兩道劃傷，黑色素衣已經開始往外滲血，比較嚴重的是柳巳月側肋的血痕，貼身纏斗途中楊光耀殺了個回馬槍，原本要一指劍氣洞穿她的身體，結果被她仰身閃開致命擊，劍氣沿著她胸膛切了過去。
若是再偏一點，這道劍氣都可能會把她的給削開一半。
畢竟是楊光耀徒出來的劍氣，屬于他的徒手功夫，算不得犯規，誰也沒法指責他手持利器，只能眼睜睜看他一下一下活刮著柳巳月。
柳巳月壓根不管身體的疼痛，只顧死咬著楊光耀，逮到機會便是以血換血的狠招，楊光耀咬牙切齒的暗罵：“這個瘋子…”
沒有大氣能量楊光耀早被錘爬下了，這個女人不光是體力上限超過了他，這股子不要命的狠勁兒也是楊光耀不具備的，何況大氣能量并非取之不竭。
對于神靈來說，楊光耀的存在是如此渺小，這樣的凡物還不足以吸引神靈過度關注，神靈對凡物的施舍是有限度的，怎么可能會有不求回報的給予。
除非是誰跟這位神靈曾有過一段不可描述的孽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