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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四章 不像馬賊的馬賊

  第二日寧缺騎著大黑馬到來碧藍湖畔,換了一件尋常墨池苑弟子服,戴上一張笠帽遮住大半張臉,寧缺還不怎么滿意,從行囊里翻出桑桑親手縫的口罩,仔細戴上。

  墨池苑弟子整隊完畢,向東面行進,來到聯軍營側方,從后勤處領取了中原援助左帳王庭的糧草。

  兩百名燕騎,逾百駕車民夫,十幾名大河國墨池苑弟子,就這樣就這樣簡簡單單地離開了邊塞,在冬風與虛假的晨日陪伴下走進寒冷而廣闊的荒原。

  這是一次注定不會太平的旅程,果然,深入荒原之后,在護送糧草的燕軍剛搭好營地,夜幕即將降臨之時,凄厲的羽箭破空聲,就像是尖銳的笛鳴,瞬間撕破營地上空的暮色。

  因為距離太遠的緣故,箭枝飛至營地外時,早已歪斜緩慢的不成模樣,似飲醉酒的漢子般狼狽墮到地上,沒有造成任何傷害,但營地里的人都清楚,對方的響箭用意在于警告或者說炫耀,所以心情并沒有變得輕松起來。

  草原遠方那蓬煙塵漸漸散開,露出逾百騎真容。隱約能見馬背上那些裹著獸皮棉甲的蠻子威武雄壯,他們單手持韁,癲狂怪叫,興奮地仿佛看到了大量獵物。

  營地里的燕國騎兵分出一支迎了上去,相隔數箭之地時,那些草原蠻子唿哨著散開,圍著營地四周的平川淺水打轉,不肯靠近,卻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寧缺第一個發現馬賊的蹤跡,搶先示警之后便跳下馬車,沉默牽著大黑馬,時刻準備上鞍,只是看著這群唿哨游走四走的草原蠻子,他的眉頭漸漸皺起,在冬日草原上,能夠集結起逾百精騎,已經是很大的馬賊群,不知道對方什么時候開始盯上了送糧隊,他下意識里向身旁看了一眼。

  墨池苑的少男少女們久居遙遠南方的大河國,只在傳說中聽聞過北方馬賊的兇殘恐怖,這還是他們人生第一次與這些草原馬賊正面對上。

  但包括天貓女在內,所有墨池苑弟子,沉默的眉眼間偶現緊張,卻絕然沒有慌張神色,各自手握細刀長柄,警惕地等待著稍后的戰斗。

  便在此時,營地北方有三騎挾塵飛馳而出,借著最后的紅火暮光高速分散。

  此行前往草原左帳王庭送糧,名義上由大河國墨池苑弟子負責,但負責糧隊安全的燕國騎兵卻并不怎么聽從命令,彼此之間若即若離,互不統屬,各看不順眼,但看著那飛馳而出的三騎,酌之華忍不住贊了聲。

  “能在第一時間決定遣使往王庭報信,燕將的反應速度不慢。”

  聽著這話,寧缺搖了搖頭,牽著大黑馬走到她身旁,說道:

  “這些看著像馬賊似的蠻子,說不定就是左帳王庭的騎兵。”

  酌之華和馬車旁的少女們聽著這話都驚住了。

  寧缺也不解釋,看著漠漠原野上那些游走的草原馬賊,看著像三枝羽箭般飛馳而出的燕騎,說道:

  “若在南方燕境邊塞,遣使報信還有成功的可能,但如今已經深入草原,這三名騎兵不可能跑出去。”

  當初在碧腰湖畔擊敗那名月輪國僧人,加上這些天共同生活的經歷,大河國的少女們越來越信任寧缺,下意識里相信他的判斷,天貓女更是驚地跳上馬車,向越來越遠的三名燕騎望去,臉上滿是擔憂神色。

  燕國將軍的反應速度不可謂不快,但也正是因為快,所以寧缺已經無法再改變那三名燕騎的命運,更何況他現在只是一名大河國墨池苑的普通弟子。

  日頭墮的越來越低,草原上的光線越來越黯淡,暮色越來越濃,那三名燕騎漸成血紅畫布前的微小剪影,只見三騎不知是被箭射中,還是被套馬索攔下,慘然墮下,便再也沒了任何動靜。

  過了些時間,又有數十騎草原馬賊自那處駛來,先前那三名報信燕騎的尸體被繩索拖在馬后,不時與地面上的土堆低洼撞擊,血肉模糊,畫面看著慘不忍睹。

  兩批草原馬賊匯合在一處,發出一陣囂張的笑聲,所謂叫囂,不過如此。

  草原上這等畫面,寧缺看的極多,當年他也曾把馬賊首領的尸首在梳碧湖畔拖行一周示威,所以并未動容。

  但對于少女們和運糧隊里的民夫而言,這等慘烈畫面,想必會讓他們夜夜惡夢,隱隱能聽到周遭的呼吸聲都變得急促慌亂起來。

  至于那兩百名燕國騎兵,見到同袍慘死還遭凌辱的畫面,則是一片嘩然騷動,在長官強力壓制下才勉強平靜下來。

  在草原上游動作戰,沒有誰是這些蠻人的對手,至少在荒人南遷之前如此,先前的畫面便是明證,所以明明燕軍人數居優,又有墨池苑弟子為主戰力,眾人也只能壓抑住憤怒與恐懼,以運糧車隊布下簡陋車陣,用最快的速度布置防御攻勢,等著這群草原馬賊來攻。

  營地里的氣氛變得異常壓抑緊張,在那數十燕騎回營之后同樣如此,因為所有人就算沒有親眼見過,也曾經聽說過草原馬賊的兇殘噬血,尤其是那些運糧隊里的民夫更是面如土色,渾身顫抖,連最簡單的搬運工作都無法完成。

  出乎意料的是這群草原馬賊并沒有借著最后的光天和營地人心渙散的大好時機發起進攻,而是持韁駐馬于數箭之地外冷眼旁觀營地眾人忙碌,其中三名首領模樣的馬賊在最前方揮動馬鞭指指點點,模樣顯得極為囂張。

  時漸入夜,營地燃起火堆,燕軍將領親自布置監控哨崗,兵卒們緊張地看著漆黑的草原外圍,面臨著近在咫尺的危險,想著一旦入睡便極有可能再醒不過來,擔心被馬賊夜襲摸營,幾乎沒有人能夠安安穩穩地睡著。

  寧缺很了解馬賊的行為方式,無論是真的馬賊還是王庭騎兵偽裝的馬賊,一旦上馬為賊,便會堅定地按照馬賊的行為方式做事,馬賊群不可能選擇暮時進攻,他在馬車旁搭好自己的小帳,準備好好睡一覺,以迎接明晨的血戰。

  夜半更深,天上沒有月半彎,只有星幾顆,營地里燈火通明,四周的荒原則是漆黑一片,不知隱藏著多少危險。

  明天會有幾個人能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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